13.第 13 章

譚曄這話一出，片場的氣氛為之一變。

顧亦澤的表情已經從戲中脫離開來，在戲里，他是會因為楊五娘而驚艷的潁川王，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都要拿捏的恰如其分。

可是離開了角色，他還是他，連一個眼角都吝嗇給人看的顧亦澤。

其他工作人員大多是對視一眼，並沒有人提出異議的，在劇組裡，譚曄可能不能憑著自己的想法隨便決定選角的結果，但是其他時候，譚曄的權力很大。

他一個人決定了各個崗位的前途，沒人會和自己的老闆過不去。

只有阮媛媛，在譚曄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整張臉都是通紅一片。

剛剛或許是焦急，但是現在盡然全是惱怒。

讓一個之前跑龍套的女演員來給自己示範怎麼演戲？

譚曄這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她臉上。

「我不同意！」阮媛媛從來都不是個吃虧的性子，之前看在顧亦澤在的面子上願意裝一下，可是現在一旦譚曄真的把南希放上來給自己「打個樣」，那她的面子裡子都沒了！

可是比譚曄更快一步的，是顧亦澤。

身穿一身黑色朝服，上面的綉著的四爪金龍暗紋，隨著他的走動微微閃爍，在細雨當中也難掩光華，不過一切都在那張英俊面孔下黯然失色。

顧亦澤清冷的眼睛掃了阮媛媛一樣，看向譚曄：「讓她來試試。」

譚曄能提出這個建議並不是隨口胡謅的，他和顧亦澤認識時間長，早就看出來了顧亦澤已經開始不耐煩，再拖下去，即使顧亦澤能夠敬業的不抱怨，可是這場戲之後自己恐怕就不好過了。

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譚曄看著沒有動彈的南希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過去，南希，做一遍試試看。」

南希沒有時間多做考慮，救場如救火，她把傘收起來放到一旁，也不多說什麼，提起裙擺就快步走了進去。

只不過在顧亦澤面前站定的時候，南希臉上保持著得體的笑容：「顧老師，您辛苦了。」說著，她還看向了阮媛媛，「阮老師，我要是演得不好，還希望阮老師不要見怪。」

不過南希的客氣聽在阮媛媛的耳朵里就是挑釁，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破口而出的責難，卻被衝過來的助理半摟半抱的勸回去了。

周青明明也是劇組的演員，這會兒卻像是她的助理之一一樣，捧著熱茶過來，殷勤的道：「媛媛姐，來暖暖身子。譚導也是腦袋不清楚，南希能演成什麼樣？不過就是……啊！」

阮媛媛面色難看的直接掀翻了她手上端著的熱茶，周青躲得快才沒有潑到身上，整個人就像是僵住了一樣的站在那裡。

一旁的助力在心裡冷笑，這個小演員怪不得一直努力鑽營還上不去。

如果南希演得不好，那是因為人家本來就不是這個角色，演不好也應該，要是演的好了，一個女配角演女主角的戲份還能演的比女主角好，或許能摁住媒體，但是在場的這些工作人員的嘴巴可是堵不住的，阮媛媛業內的口碑就不好控制了。

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

一把推開了周青，助理上去給阮媛媛擦臉上的雨水，並且招呼化妝師來補妝，似乎這樣的忙忙碌碌就能化解阮媛媛心裡的怒火。

而在場地當中，南希微蹙眉頭的模樣被顧亦澤看到了，顧亦澤道：「不會演？」

南希急忙搖頭，就算事先她沒有必要去熟悉女主角楊五娘的劇本，可是光是剛剛那十幾遍看下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只不過……南希覺得譚導這就是給自己拉仇恨，而且拉的實實在在，無論自己演得好還是不好都很難辦。

她可不像是阮媛媛那樣背後有天尚娛樂撐腰，南希是個連主力都沒有的小演員，是個上了熱搜都要擔心自己會不會倒霉的小透明，這種時候簡直是強制她承受她這個咖位不應該有的帥氣。

這種矛盾讓她在接下來做動作的時候有些僵硬，顧亦澤看得清清楚楚，他抬手示意譚曄先暫停，然後鬆開了像是一塊木頭一樣橫在自己懷裡的南希，聲音還是沒有多少起伏：「尊重你的每一場戲，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南希伸手抹了一下額頭的雨水，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可能是傻了。

阮媛媛已經很討厭自己，這點不可能輕易更改，難道現在要把這位出了名全力以赴的顧影帝也得罪了？

之前鬥地主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呢，南希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繼續得罪他比較好。

又擦了一下下巴滴落的雨水，南希突然轉頭看著一旁的道具師：「能給我一柄劍嗎？」

拿到了長劍，南希先把頭上攢著的幾根玉簪取下來，省的等會兒動作太大把他們磕碰碎了，最後頭上只剩下了一根金色的步搖，細細的珠穗垂在臉頰旁邊，越發襯得面容白皙。

褪掉了劍鞘，南希輕輕的呼吸了一口氣，提劍起勢。

站在一旁的顧亦澤眼中有驚訝一閃而過，他以前也是拍過不少古裝劇的，自然看得出南希這個動作足夠專業：「你會舞劍？」

南希回頭看了他一眼，彎唇而笑，那張精緻面容在微涼的細雨中朦朧而又嬌俏：「有時候為了爭取角色，什麼都要學一點的，想要從龍套角色上拿到一些戲份是要付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的，我以前拍的戲可沒有福氣用武替。」

這句話簡簡單單，南希是笑著說出來，可是其中的辛酸哪怕用柔軟的嗓音也沒有辦法完全掩蓋。

顧亦澤鬆懈了表情，眉眼漸漸柔軟，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譚曄把這個當做了顧亦澤入戲的標誌。

拿起喇叭，譚導一聲大吼：「Action！」

譚曄這一聲讓顧亦澤迅速回神，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已經重新投入的南希，他倒退了兩步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原本譚曄只是讓南希試一試最後倒入男主懷中的戲份，可是南希卻知道，很多時候看一個演員動作是否清晰流暢，主要取決於她的戲份是否連貫。

剛剛阮媛媛的動作除了因為她的私信作祟，還因為阮媛媛之前舞劍的部分只是交給了替身，並沒有想著自己試試看的。

不得不說《凰上》的武術指導能力很不錯，這一場舞劍的動作設計的舒展優美，最後滑倒的部分也很自然，但是如果沒有之前的鋪墊，想要自然的倒下確實是很有難度。

南希是有一定基礎的，但她也不能完全復刻剛剛武替的動作。

只不過最後幾個招式已經夠了，南希手執長劍，劍身森寒，手腕皓白，腕子上的紅色玉鐲成了其中唯一的鮮紅色彩。

選擇朦朧細雨的時間拍攝為的就是要找到劍舞中的美感。

細雨之下，佳人劍舞，柔和了溫情和寒芒，畫面拍攝出來好看的驚人！

原本沒想要開攝像機的譚曄坐在監視器后，看到南希的表現時直接站了起來，又拿著喇叭：「攝像師！給我把鏡頭打開！」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忙碌起來，就像是正式拍攝一樣緊張，也讓剛剛補妝完畢的阮媛媛臉又黑了一層。

可是這一切都和場內的兩個人沒有關係了。

不同於楊五娘的溫軟，琳琅從來都是帶著嬌蠻傲氣的，南希終究飾演的是琳琅郡主，舞劍的時候也就混雜進去了琳琅的脾氣，招招都帶著殺氣，一身繁複的宮裝在雨中顯得尤其精緻華美。

顧亦澤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這一切，閉上眼睛，再睜開，他便是為了佳人駐足的潁川王。

南希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在最後一式時，似乎是踩到了什麼，步履突然雜亂起來，長劍也隨手丟掉了一旁，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朝後面倒去！

四十五度倒入男主懷中，這其實是一個很考驗身段和勇氣的動作。

畢竟能做到後仰的優美而不狼狽是件難事，還要確定男演員能迅速接住自己。

南希就曾經遇到過男演員一個失手，她就直直的拍在地上，扭到了腰，傷了半個月才好。

而在朝後仰倒的過程中，南希感覺到一隻手牢牢托住自己后腰的時候，心裡有些慶幸，臉上就像是劇本上所書寫的那樣。

「五娘慌亂之下單手摟住了男人的腰，看到是潁川王，心有愛意的五娘露出笑容，卻又在潁川王說話后馬上慌張遮掩。」

南希虛虛的回抱住了顧亦澤的腰，或許是雨水打濕了衣衫，南希清楚地感覺到手掌已經摸到了顧影帝的腹肌。

看起來除了胸肌，他的腹肌也很不錯，影帝鍛煉的很好嘛。

心裡在感慨顧亦澤的好身材，臉上卻按照劇本寫的那樣，紅唇彎起，笑容明艷，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顧亦澤，似乎生怕一個錯眼面前這人就變了樣子。

下一秒，笑容凝固，迅速的垂下眼帘，顧亦澤能清楚的看到女人纖長的睫毛在眼下透出的一小塊陰影。

就在南希準備按照劇本要求，等顧亦澤說完台詞就慌亂推開對方的時候，卻遲遲沒聽到動靜。

疑惑的重新抬頭看去，就對上了顧亦澤的眼睛。

深邃，清澈，卻又帶著南希看不懂的情緒。

心，猛的顫了一下，南希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伸手去摸摸這個人的眼睛。

「cut！」譚導適時地用喇叭大喊，打斷了兩個人之前的氣氛。

南希也終於得到了開口的機會，語氣裡帶著感慨：「顧老師您的演技真好。」剛剛那個表情，真的很感人，她都差點失神，相信拍出特寫絕對能讓新一批的迷妹淪陷。

顧亦澤看著她，淡淡道：「你以前說我演技不好，演什麼都像自己。」

南希嚇了一跳，她說過這話？她怎麼不知道！

根本想不起來起身，南希就著兩個人的這個怪異姿勢急忙給自己辯解：「不會的，怎麼可能！顧老師你別聽別人亂說，我對顧老師只有尊重和崇拜。」

顧亦澤卻不說話，只是清淡的別開了眼睛。

這個姿勢沒有辦法著力，好在顧亦澤扶著她起身，隨後腰上一涼。

南希這才意識到，剛剛這個人一直用手牢牢托著自己，現在顧亦澤的手拿開后難免覺得有些寒意。

從一旁拿起了自己拆下來的玉簪放進袖中，南希就聽到譚曄對自己的連連稱讚，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不過她還是履行了自己之前說的話，乖乖的坐在一旁「觀摩」，只不過觀摩席從角落變到了譚曄身邊。

重新收拾停當的阮媛媛看著那兩個湊在監視器後面的腦袋，狠狠地咬著后槽牙，但她卻沒有鬧事，而是盡自己所能把戲拍完。

不過剛剛看過南希驚艷表現的眾人現在再看阮媛媛，總覺得有些寡淡。

大家都表示理解，並不是阮媛媛多差，只是南希太好了。

但就是這種態度，讓阮媛媛越發難受，火都要從心口裡燒出來。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阮媛媛算是體會到這種鬱悶了。

譚曄卻像是看開了似的，並沒有過多要求，畢竟阮媛媛比起剛剛的那個死命黏上去的表現已經好了很多。

拍了三遍過掉了這條，所有工作人員都歡呼一聲，各自準備去吃飯，譚曄卻是叫走了南希和編劇，當顧亦澤看過去的時候，那邊已經空無一人。

經紀人林上舉著傘趕過來，用厚厚的外套把顧亦澤圍起來，而顧影帝專註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攏起來，神色清淡的離開，只留下阮媛媛在已經變得空曠的場地中又狠狠地摔了一個杯子。

南希在和導演編劇開了個小會之後，在第二天拿到了新的劇本。

編劇有些時候會因為現場情況調整劇本，譚曄因為昨天的表現讓譚曄做主，在琳琅郡主後期的戲份里加了幾場她和顧亦澤的對手戲。

南希對此自然是滿口答應，對演員來說，戲份的多少就意味著你能夠露臉的時間，那麼多演員使出渾身解數給自己加戲，為的就是可以讓觀眾多記住自己，沒人會嫌自己的戲多。

「謝謝你了，譚導。不過這麼做的話會不會對劇組有所影響？」

南希很清楚，加了自己的戲份，必然會砍掉其他人的，從劇情上看被砍掉的肯定是阮媛媛。

譚曄卻很淡定：「沒關係，有人已經給你拍板了。」

劇組裡居然還有人能做譚曄的主？

南希不由得問道：「誰？」

「顧亦澤，他說了，這些戲是他要求添加的，我要是不同意他就炒了我。」

……

不過聽譚曄的語氣帶著笑意，想來是開玩笑，南希滿口應下來，在心裡想著，顧亦澤果然是看重演技的敬業人設，自己以後一定要努力，不能辜負顧老師的信任！

這件事暫時還沒有發酵，除了他們幾個，其他人包括阮媛媛在內都不知道有些事情正悄然改變。

在這場時間不長的細雨之後，劇組又按部就班的拍攝了一段日子。

阮媛媛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不再針對南希，而是老老實實的跟著拍攝進度進行，也讓南希鬆了口氣。

不過很快，就進入了真正的雨季。

這場雨連綿不絕，這在以前都沒有出現過。

深山中連信號都沒有，萬一真的因為連天陰雨出了什麼意外誰也沒辦法承擔責任。

譚曄終於放棄等待雨停，在拍攝了幾場室內戲后劇組就宣布暫時停拍半月，給各位演員放了個短暫的假期。

不少演員都為此歡呼雀躍，半個月的時候足夠他們去跑跑綜藝，省的太久沒有出現在大眾的視線中粉絲爬牆。

而劇組也能用這段時間去給新戲造勢，總之是各有各的事情。

南希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掛上微信，準備在群里發了一句「我馬上就去買新電腦，一起打副本啦啊啊啊啊啊啊」宣告自己的回歸。

可是還沒發送出去，就接到了陸然的電話。

「剛剛接到消息，劇組那邊有意讓你演唱一首片中的插曲。」

南希眼角微微一跳：「然哥你答應了？」

「嗯，《凰上》這個資源很好，公司已經打算把你重點培養，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不過陸然在說完之後，就感覺到南希那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喂？希希你還在聽嗎？」

「然哥……有個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

「說。」

「我，從小就五音不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