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車子停下后,四月遲遲不敢下車,陳東桓撓撓頭最後直接動手把她抱下來,嘴裡還說著。

「我又不吃了你,你到底在怕什麼？」

無辜的四月忍不住對著月亮翻一個白眼,她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她也不是傻子,他現在明顯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進屋后，陳東桓拿出一雙備用的拖鞋給她，「你去坐著休息一下,看看電視，我去給你泡茶。」

四月緊張兮兮的抿著嘴跑到沙發邊坐下，卻並沒有打算開電視機,她也不怎麼用電視看視頻了。

陳東桓把茶端過來的時候,看見四月正在低頭玩手機，還以為她是在和家裡人彙報呢。

「你們家,還有門禁啊？」

四月聽到后,輕輕的搖頭,把手機收了起來,打著手語問他。

「你什麼時候送我回去？」

看她一臉嚴肅的坐在那裡比劃,陳東桓有些想笑,把茶推到她面前，嚇唬她。

「誰說今晚要送你回去了，你也都這麼大個人了,我大半夜的把你接到我家來,你還想不通我要做什麼嗎？」

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不正經，四月愣了一下，然後低著頭喝茶，不打算再搭理他了。

陳東桓挨著她坐下之後，也看了眼手機，總覺得這樣干坐著有點無聊，就打開了電視，電視里放的內容根本不重要，他只是不想屋子裡太安靜。

「你的漫畫，最近怎麼樣了？」

「還好，進度有一點慢最近。主要是冬天了，我起床特別晚，吃過早飯之後就中午了。」

「你要是覺得困，那每天就多睡一會，不急的。」

過了好一會兒，陳季和突然問她。

「四月，你喜歡我嗎？」

捧著馬克杯的姑娘抬頭怯生生的看著他，很快就在陳東桓期待的眼神中點了頭，他的心瞬間就被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暖化了。

「那…你愛我嗎？」

這個問題，對陳東桓自己來說都有些冒險，女人總是沒有男人那麼主動，更何況是像她這樣一個敏感的姑娘，更不大可能直接表達情感。

這個問題，對四月來說也有一點困難，她捧在杯子，視線落在地毯上，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遲疑，陳東桓雖然沒有催她，可他的心也隨著時間，慢慢的變涼。

就在陳東桓覺得尷尬了，該換個話題的時候，面前的姑娘抬起頭，又用力的點了點腦袋，有多用力呢，大概就是能把她杯子里的水晃出來的程度。

茶水撒到了她的褲子上，雖然不燙，但也讓他心疼，忙催促四月去卧室里收拾一下。可她卻不肯去，而是緊張的解釋到。

「我沒有換的衣服。」

見她傻乎乎的樣子，陳東桓忍不住嘆了口氣。

「穿我的！」

說著，陳東桓溫柔卻不容反抗的拉起四月的手，給她找了自己的衣服。

晚上，四月到底還是沒有回成家，緊張到僵硬的躺在他的懷裡，生怕他變成流氓。

不過這一夜，倒是很平靜的故去了，陳東桓是想下手，可是看她一直背對著自己，緊張到頭髮都要豎起來了，就覺得今晚也許不合適。

情人節那天，陳東桓在家裡準備了一個燭光晚餐。

「如果我現在向你求婚，你會答應嗎？」

剛含住一口酒的四月，被陳東桓這個問題嚇得差點嗆著，捂著嘴把酒咽下去，然後一動不動的盯著他，似乎是在分析他的話是真還是玩笑。

燭光的映襯下，她的臉也紅成了艷麗的玫瑰色，讓他心猿意馬。

四月的酒量並不會，喝了兩杯就有了些許的醉意，陳季和把她打橫抱起，輕輕的放到床上，自己出去收拾外面的殘局，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她跪在床上不知道在弄什麼。

陳東桓悄悄的走了過去，發現她在用花瓣拼字，那些花瓣是他今天特意灑在家裡的，本想接著詩情畫意的情人節吃掉她，卻沒想到她喝得都站不穩了，眼看著到嘴邊的肉又要飛了，陳東桓心裡還是很遺憾的。

在她那雙巧手的布局之下，格子床單上出現了三個大字。

「我愛你！」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最後一片花瓣，落在她該停留的地方時，陳東桓竟然眼睛有些酸澀，她也發現他進屋了，轉過來，三分醉意，七分清醒的看著他，嘴角快要翹到天上去了，就那樣分開雙腿跪坐在床上，一遍遍的打著手語說，「四月愛陳東桓」，一遍又一遍。

這是四月能做到的，最浪漫的告白，她不能說話，家世也配不上他，只有在別人都說她和陳東桓在一起，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

四月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有沒有做過那麼偉大的事，她只知道，第二天去福利院，沒有看見他，他的朋友說他去學校了，可能要很久之後才回來的時候，她的心裡有點空。

她也不知道那個很久是多久，所以一有空就往那裡跑，想著也許哪天那個高大帥氣的男生又出現了，那個時候她會笑著和他打招呼，問問他最近過得怎麼樣，只是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七年，她畢業了，也工作了，後來又辭職了，開了自己的工作室，

就在四月以為，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回來的時候，卻又在某個轉角后，看見了他，是她先看見了他，所以她拐了彎，裝作偶然的樣子走到他面前，被他叫住，那個時候，四月在想也許他已經有了妻子有了家庭，不過她會祝福他的，那個曾經在她的生命里曇花一現又消失的男生。

看她一邊笑，一邊和自己打著手語，陳東桓笑了，也舉起了手，有些生疏的重複她的動作，也許這輩子他永遠也不能聽見她說「我愛你」，但是她已經用另一種更美的語言，向他表達了這份感情。

這一晚，卧室里的燈，直到半夜才熄滅，床上的纏滿直到深夜才停下。

第二天早上，四月醒來的時候，根本不敢去看他，一直捂著眼睛，陳東桓倒是愛極了她這害羞的樣子，輕輕的移開她的手，沿著她光潔的額頭向下，吻到她柔軟的粉唇。

「四月，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以後不許再騙我，不許再一個人哭，開心的事要和我分享，不高興的事也一定要告訴我。我沒什麼大的本事，但是能掙錢養你、養家，你只需要好好的愛我，剩下的一切事都交給我來做。」

陳東桓本以為，他要向前走九十九步，才能等到她向自己邁近一步。卻沒想到，這條路，他只走了五十步，她就自己走了過來，這對他來說，已經很知足了。

陳東桓求婚那天，是四月一號，剛好是傳說中的愚人節，也是一個周末，他陪四月去哪家福利院，老院長還在，當年的小孩子早就長大了，不過現在的孩子也都還認得那個不會說話卻很可愛、很溫暖的姐姐。

當時，毫無準備的四月正在陪孩子們玩耍，突然聽見背後響起了音樂，她下意識的轉身，而剛才還躲在她身後的小朋友，也往那個方向跑去，大家排列在小路的兩旁，從路的盡頭出現一個男人，手裡抱著一大捧玫瑰花，一步一步的向她走來。

一下子，眼淚就裝滿了眼眶，四月站在原地捂著嘴，一臉的震驚和感動，孩子們從口袋裡摸出金粉、玫瑰花瓣向天上拋去，等陳東桓走到她身邊的時候，身上都滿是那些亮晶晶的東西。

「四月，嫁給我，好不好？」

雖然今天是愚人節，可今天對四月來說，四月一日從來都不止是愚人節，二十一年前，她被自己的親生父母遺棄在了這間福利院的門口。而今天，有個男人說，要給她一個家，會陪她到下輩子。

那天的福利院，鮮花和淚水，歡笑和祝福整整持續了大半天，當接過那捧鮮花的時候，四月知道，從今往後她終於又多了一個家人，養父母對她很好，從沒有在物質和精神上虧待過她，教她習字、讀書，把她培養成了一個能獨立自主的女人。

剛結婚的時候，陳東桓很少帶四月回陳家，一來他工作忙，二來不想讓她回去受委屈，他是打定主意要等左聞溪那個暴脾氣，把他媽媽的脾氣磨沒之後，再帶四月回去的。

母子倆長期鬥法，結果讓阮娉的身體綳不住了，直接暈倒在了辦公室，雖然問題不嚴重，但也給大家的心裡敲了個警鐘，陳東桓心裡很愧疚，但也很無奈，四月已經承受了很多的苦難，他不想再看見她受任何委屈。

只是，讓陳東桓沒想到的是，向來膽怯的四月，會主動的去病房看望阮娉，即使對方一整天下來都不可能給她一個笑臉，她也總是無怨無悔的旁邊照顧她，直到阮娉離開醫院。

出院的那天，阮娉收到了一份禮物，四月送的一副油畫。畫上是坐在輪椅上的阮娉和站著的陳東桓。

那天母子倆在草地上曬太陽，一片樹葉掉了下來，落在阮娉的肩膀上，陳東桓看見了就去幫她拿開，而那個瞬間，剛好被四月用那雙被上帝吻過的巧手記錄了下來。

如果沒有這幅畫，阮娉大概永遠也發現不了，兒子對她這個母親，還是很在意的，如果沒有這幅畫，她可能永遠也不知道，其實他們母子倆也可以和和氣氣的說說話。

之後大概過了半個月的樣子，陳東桓接到家裡的電話，母親打來的。

「今天周六，晚上回來吃飯吧。」

陳東桓本想拒絕，可一想到母親前些天才住了院，就遲疑了，當他還在遲疑的時候，聽見電話那頭的母親淡淡的說了一句。

「把你老婆一起帶回來，進了陳家門這麼久，她還沒叫過我一聲媽呢。就算她不能說話，好歹也要給我對對口型啊。」

不知道為什麼，陳東桓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差點當場淚奔，笑著點頭滿口答應。

「好，今晚我們回去。」

「嗯，那我掛電話了，你忙工作吧。」

「好，媽，再見。」

可是臨到掛電話的瞬間，陳東桓又沒忍住。

「媽，四月她不愛吃辣的，晚上的菜，清淡點。」

本以為說完這話，會讓母親大發雷霆，陳東桓卻聽見電話那頭的母親嗤笑了一聲。

「你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就記得四月不愛吃辣，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嗎？」

這個問題還真的是攔住了陳東桓，陳家人吃東西都是廚子做飯，他自己都一個月回一次家。

阮娉也知道他記不住，忍不住搖搖頭說，「行了，你安心工作吧，晚上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