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歌姬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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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奇都」

這個名字在兩年前，第一次出現在日本國民的視野里，是因為一部低成本的本土偽西幻電影。

由亞洲面孔來演西幻電影當然相當奇怪，因為前期宣傳得當、各種緋聞事件、加上有大牌明星友情價出演，這部電影票房成績不錯。但口碑是沒法靠噱頭來拯救的，最終結果相當慘淡。

罵的人多了，有很多人出於獵奇心理，仔仔細細地鑒賞了一下這部電影，排查了下電影的職員表，意外發現飾演女主角的精靈妹妹的演員——只出現一個背影的少女——竟然是熱心公益小有名氣的學生——

而且，關鍵的關鍵，長得居然驚為天人？

然後，恩奇都就莫名其妙地火了。

火了以後，自然有藝能事務所找上門來。雖然伸出橄欖枝的也不乏小有名氣的事務所，但開出的條件最寬鬆的還是一家剛開張的。

出於好奇心、抱著玩票性質簽署了寬鬆協議的恩奇都，被同樣玩票性質、只想試試水的新生事務所培養了幾個月，然後雙方都意外地發現——

她好像是個天才歌姬？

於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等跡部景吾回過神來時，自己學科競賽的競爭對手已經紅透了半邊天。被各種樂壇前輩捧在手心裡，被萬千迷妹迷弟迷叔迷姨甚至迷爺爺奶奶們誇成驚世絕俗的天人下凡，以一副日本樂壇明日之星、未來扛把子的姿態，升入了冰帝高等部。

「……」

跡部景吾綳著張俊臉，從車窗內往外看去。

校門外排成了壯觀的兩列長隊，其中有學生模樣的，也有上班族，都頭系綠色絲帶，面色凝重。

新生入學已經兩個月了，然而，校門口的光景依然沒有改變。

以前跡部上初中的時候，也積攢了大量的人氣，每天上學時都會被學生們隆重地歡迎——但是，與眼前這幕氣氛凝重、宛如邪教恭迎教主的魔性畫面完全不能比。

「綠軍」，就是眼前這一新崛起的日本邪教的大名。

全名為：守護我們宇宙第一可愛的恩奇都大人的正義聯盟。

沒錯，這就是新生代歌姬恩奇都的後援團，這個騷包至極連跡部景吾都感到面紅耳熱的名字至今不知道是誰取的。

據跡部景吾聽聞，光是要獲得那意味著正式團員地位的綠絲帶，就要背下整整幾百頁的團內規定與Enkidu語錄，參加正規的線上考核，只有在20分鐘內答完100道，並獲得90分以上的高分，才有資格獲得。

而他——跡部景吾，身為與恩奇都相識三年、在各種場合競爭過無數次的死對手，居然連那些摸下恩奇都的手都要興奮到失眠的陌生人都考不過。

作為一個合格的競爭對手，跡部景吾最討厭在有關恩奇都的造句里，出現失敗二字。

連考三次都是不及格的跡部景吾，當然是與這個組織結下了梁子，他三番五次披著小號在某知名論壇上指責對方出題有誤，舌戰綠軍群雄，小號的名字位列綠軍的黑名單首位，甚至被蓋棺定論為羨慕嫉妒恩奇都才華的窮酸loser。

呵呵。

跡部景吾理了理校服領帶，好看的手指抹了抹用髮膠固定好的劉海，姿態優雅地下了車。

有幾道狂熱的目光察覺到動靜，向他這邊掃過來，又紛紛顯露失望，挪開了視線。

其中有幾張面孔就曾在網路上與跡部對罵過。

跡部嘴角不自覺翹起，他沒有像以往一樣立即走進校門，而是手扶著車門，凹著造型，用驕橫的目光瞥了眼車內：

「怎麼還不出來？」

少女這時才驚醒過來，抬頭看向跡部：

「啊……到了嗎？」

「這麼久沒來上課，居然差點遲到，你可真是不像話啊，恩奇都。」

「抱歉，沒想到救……要花那麼多時間，這次多虧了景吾給我搭便車。」

恩奇都絲毫沒有被跡部居高臨下的姿態刺激到。

她今天終於換上了夏季校服，長發用金色絲帶系成一束馬尾，垂到腰際。

懷抱著書包、頭挨著窗戶的樣子還有幾分可愛，醒來后就是這副不華麗的樣子。

跡部景吾不愉快地哼了一聲，也沒有繼續糾纏，讓開身位讓少女下車，然後故意用力地關上門。

嘭！

沉重的關門聲吸引了幾十個綠軍的目光，發現了期待的人影，越來越多的視線追了過來。驚怒的氣聲傳入跡部景吾的耳中，令他得意地挑起下唇。

他儘力面色不顯，走起路來卻比往常還要囂張，心裡默想著「你們這群loser想不到吧哈哈哈」，一瞬間甚至想把自己的論壇賬號抖出來。

當然，這些只不過是氣頭上的想法。

事實上，晨間在冰帝大門口守候的綠軍成員，還真不是為了盲目追星，他們身上肩負著組織的重任。

隨著恩奇都的走紅，難免會有私下騷擾偶像的斯托克出沒，此前就有好幾次校門口襲擊事件，還是靠風紀委員擺平的。為了維護偶像的日常生活，綠軍就組織了一些團員，與校方溝通過後，採取了輪班制度，早晚兩次，維護校門口的秩序。

跡部家作為董事會成員，那個申請書跡部還是親自簽了名許可過的。恩奇都經常性有工作要請假，為了不讓綠軍成員白等，恩奇都的具體上課時間還是負責批准請假條的學生會長跡部景吾親自通知的。

不過——

不爽還是不爽。

跡部景吾沐浴著羨慕嫉妒恨又憋屈無比的視線，心情很好地穿過了綠軍的迎接隊列。

快進校門時，身邊的少女轉過身，朝後面鞠了一躬：

「今天也麻煩大家了。」

恩奇都算是不熱衷於與粉絲互動的那類公眾角色，但因為她的氣質、公益屬性與學生身份，又很少有人覺得她故作矜持、太過高傲。粉絲大多持有一種謎一樣的憐愛心理，像什麼【悉心呵護日本歌壇未來的希望】、【守護恩奇都身邊的凈土】、【將沾滿銅臭味的社畜從她身邊趕走】之類的話，一直被他們當作口號來喊。

要不是經紀人還在打點著恩奇都的公共賬號，時不時敲敲點點，控制一下綠軍的風向，這個狂熱的組織可能早就偏離初衷，自身淪為過度關心偶像生活的私生飯了。

即便是現在，也有其中一些極端分子會言語攻擊與恩奇都在綜藝活動中交往過密的無辜藝人，給恩奇都本人帶來不少麻煩。

因此，讓綠軍一部分成員有組織地來「保護」恩奇都，除了要真的排除掉私生飯，也有藉此紓解組織內部壓抑的情緒，讓一些潛在私生飯回歸正常——或者被牽制行動的意思。

跡部對此是一清二楚的，卻一直搞不懂恩奇都是如何想的。

洞察力驚人的財閥繼承人能夠看清於商場上叱吒多年的老人，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恩奇都。

不是無法下定論，而是往往你自以為理解她的時候，恩奇都總會拋出新的印象。

於是，天真變成了虛偽，虛偽又變成了純粹，純粹又變成了深邃……在不斷改變的看法里，不變的唯有變。看似如白紙一般好懂的恩奇都，牽引著跡部景吾的目光，一層層挖掘出更多、更多——

——甚至，不知不覺，就看得太久了點。

當然，勝負心旺盛的大少爺，目前還未曾發覺這場拉鋸戰中己方的失誤。他在同行閃閃發亮的眼神中，頭不自覺揚得越來越高，開始點評起恩奇都這些天搞起的副業——

「明明唱歌要華麗得多，為什麼要去演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氣質不貼合，演技也不行。與其做那麼多事，不如回學校上課，太浪費你的時間了。」

「誒……可是客串一下就可以賺很多錢，感覺很省事。」

老老實實在富家少爺面前承認自己是財迷，恩奇都絲毫沒有心虛的意思，反而用一種像是在哄大型貓科動物的語氣，溫溫柔柔地開起了玩笑，

「我還有很多生物要養呢，如果不努力賺錢的話，難道要景吾來養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