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所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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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好久不見。」

一直走到門前，恩奇都才停下腳步，而等候在那裡的人似乎很不高興地打著招呼。

作為一條狗的視角畢竟與人不同，因此見多識廣的大英雄剛一抬頭，看到一個全身用繃帶包裹的人形時，竟然稍稍吃了一驚。

「阿知？」

恩奇都臉上有些訝異。

「你不熱的嗎？」

「不熱，前輩。」

從繃帶底下鑽出這樣的聲音，

「太陽大，我的能力不太方便被曬，您請先進來吧。」

恩奇都皺起眉：「現在是黃昏——」

「您請先進來了吧。」

繃帶包纏的少女聲音聽起來輕軟，可態度強勢異常。

恩奇都收了聲，眸光落在庫丘林身上，詢問似地看向森川知。

「結界已經暫時關掉了，前輩可以帶它進去。」

說著，森川知就自顧自地向敞開的大門走去。

神奇生物保護協會目黑分部的辦公地點看起來相當普通，從造型上看起來不過是兩層高的白色獨立洋房，可庫丘林才踏進去，就意識到不太對勁。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腥氣，是野獸特有的味道。他本能地攔在無知無覺的綠髮少女身前，擋住她的去路。

「怎麼了，汪醬？」

庫丘林不吭聲，只是警惕地望著繃帶少女。

「可能是聞到野獸臭氣了吧。前輩很少待在辦公點大概不知道，剛送過來的生物都比較焦躁。」森川知頓了頓，語氣不太情願，「不過……這隻狗，意料外得還挺通人性的，與派遣隊彙報回來的信息不太一樣。」

「當然，汪醬非常聰明。」

光線昏暗，恩奇都的發色眸色都是普通犬類無法識別的綠色。

但庫丘林還是看到了，從恩奇都眼底漫開的淡淡笑意，彷彿讓昏暗的大廳都明亮了起來。

就像失明了的人重獲光明一般，恩奇都所在之處，意味著絕對的色彩。

綠髮少女傾下身，溫柔地撫了撫庫丘林的頭頂，纖細的手指擦過他敏感的耳朵，令他抑制不住地抖了抖。

「謝謝你的保護，汪醬。」

直到恩奇都越過他，往裡走了幾步，庫丘林才從愣怔中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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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恩奇都事先交代過的一樣，庫丘林將先被帶走，進行智能等級檢測。

檢測由被稱為「森川知」的古怪繃帶少女執行，庫丘林跟隨她進了房間，不適地舔了舔狗鼻子。

之前空氣中混雜了各種氣味，將森川知身上奇怪的氣息掩蓋了過去。而此時一人一狗單獨待在封閉的房間里，庫丘林本就靈敏的嗅覺被充分發揮。

令人不快的氣息。

根本不是森川知所說的「野獸的腥氣」，而是更為危險的……

庫丘林警覺地盯著正在翻找測試題的森川知，卻無法看出那繃帶底下到底藏著什麼花樣。

測試開始了。

森川知很顯然對庫丘林保持著敵意，測驗中間也時不時明嘲暗諷，據恩奇都所說，森川知也是對神奇生物相當溫柔的人，但對庫丘林，從頭到尾都維持著冷言冷麵的惡魔考官風範——

所幸測驗相當簡單，用恩奇都之前教的語言，可以磕磕絆絆地應付過去。

……

「最後一個環節，自我認知度——你的姓名？」

「汪汪汪。」

「年齡？」

「汪？」

隔著冰冷的鐵桌，一人一狗一問一答。

「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汪汪汪汪汪。」

森川知握筆的手頓了頓，從鼻孔里噴出一聲冷哼。

「說得挺像……那麼，最後一個，你認可恩奇都成為你的責任人，互相忠誠，絕不傷害，直到一方死亡或者契約終止嗎？」

「汪！」

森川知摘下貼在耳邊的狗語自動翻譯器，重新貼好耳部的繃帶，往智能5級的測評表上蓋了個章，又走到庫丘林面前，咔嚓一下，給他戴上了項圈。

雖然項圈只在他視野里出現了一秒，可庫丘林還是看清了項圈的樣子。

紅色的、還有恩奇都的名字。

唔，不錯，很符合他的審美。

庫丘林於是沒有抵抗，乖巧地任對方戴上。

這時候，恩奇都正好端著咖啡走進來，訝異地看了他一眼：

「這就結束了？」

剛剛對庫丘林冷言冷語百般挑剔的繃帶怪女孩，周身凝結如冰的氣質迅速軟化下去。

雖然臉被繃帶遮著看不清表情，但光從聲音就能感受到期間待遇的鮮明反差：

「前輩的狗真不錯，按我的估測，它的智能至少有8級。」

庫丘林：？？？你剛剛可不是這麼說我的啊？

森川知完全沒理會庫丘林，繼續說下去：

「不愧是前輩，能夠發現我們發現不了的點……之前我們的報告里，一直推斷它是3級以下的低智能神奇生物呢。」

「所以，現在是沒問題了嗎？」

「沒問題，它的5級測評已經過了，前輩的資格證書當然沒問題，我馬上為你們準備結契。」

眼看繃帶少女就要急匆匆地離開，恩奇都抬手止住了她：

「阿知，我想和你聊聊。」

——她甚至都沒有與通過測試的庫丘林有過眼神交流。

恩奇都說完那句話后，就把剛剛晉陞為萌寵的庫丘林，無情地關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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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丘林趴在單面透光的測驗室外看著相對坐著的兩位少女，很快感到了無聊。

（她們在聊什麼呢？）

庫丘林試圖通過嘴型解讀，但他對日語的熟練度還沒達到那個高度。

不過，他大概也能猜出來，那個自稱「怕被曬到」而始終纏著繃帶、片刻也不放開的小姑娘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糟糕的事，而恩奇都自然而然要去拯救她。

——就像那天拯救雨中垂死的他一樣。

初次相見時他已經失血到看不清眼前景象，但恩奇都一出現，他的視野忽然就清晰了，

少女撐著把透明色的雨傘，背影籠在被雨水洗刷得朦朧的路燈光里，眼神萬分平靜。

是只有從最開始就明白自己想做什麼的人，才能擁有的眼神。

那天晚上庫丘林的痛嚎聲大概嚇得半個目黑區都沒睡好覺，恩奇都不是個合格的獸醫，手上完全沒有輕重。也不顧忌他疼得想咬人，全程像完成作業一般，把庫丘林差點又死一次的命吊了回來。

完事後，恩奇都對著快昏死過去的庫丘林說道：

「你的器官還沒有完全固定，三天內不能進食，也不能離開這裡，我會想辦法幫你補充營養的。」

「那麼，再見，希望你能活下來。」

即使明知道自己的傷勢不能移動，少女的選擇可能是最正確的選擇，但正常人都會希望救助者能夠更溫柔一點。

可少女卻沒有給出任何許諾，也沒有溫柔的安慰，只是平平常常地、最低限度地祝福著。

感覺上相當敷衍。

趴在那裡、有氣無力的庫丘林，大概在她看來，已經沒有救了吧？

僅僅是因為想要維持善人的形象，才勉為其難地施加救助的吧？

這麼想的庫丘林，似乎從那雙眸中讀取到了近似憐惜的蔑意，內心越來越疲軟的火苗，蹭地復燃了——

搞什麼啊，居然敢瞧不起我。

累到極點的大英雄賭著口氣，硬是掙來了第二次的狗命。

傷愈后的某天，變成狗的大英雄毫無目標地躺在地上，茫茫然地抬頭看天，卻不知怎麼地想起那雙綠色的眼睛。

於是，如何使用使用這條賺來的性命，突然就被決定好了。

——那個很難理解的小姑娘，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試著理解，試著追隨一下。

嗯。

庫丘林滿意地注視著自己脖頸上的項圈，那上面刻著恩奇都的名字。

不愧是老子，行動力就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