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綜合番外
三天之後台下的比拼越發激烈,四周的歡呼聲也越發高漲。
秦諾意興闌珊,很快轉頭不再多看了。
秦勛站在他身邊,嘖嘖有聲,「哎呀,這一招不行,得再高一點兒。哎呀,這個妞果然火爆。」
不多時,用劍的女子一劍刺中了使用峨眉刺的女子肩膀,鮮血飛濺。峨眉刺女子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勝負已分,雖然沒有出人命,但場面血腥,讓人極度不適。
秦諾全程皺著眉頭,十幾個工作人員湧上場地,將兩人帶了下去。
用長劍的女子雖然贏了這一場,但之前落在下風,被峨眉刺女子劃得遍體鱗傷,滿身血痕,再加上原本的衣服都差不多撕裂了。如今是在禮法森嚴的古代,一個女子,但凡還有一絲選擇的餘地,都不會落到如此慘烈的境地吧。
對他的疑惑,秦勛大笑著給出了解釋。
「有些是宗門仇殺覆滅,俘虜來的人手,有些是買了奴隸,從小調,教。更別說還有南朝俘虜來的那些呢。都是走投無路的人,誰知道是哪裡來的。不過這裡是神策營的場子,來路絕對正,就算買人,也可以放心買。」一邊壓低了聲音,「九弟你要是有興趣,我讓給你留著,放心吧,別人的面子不給,賈辟還能不給咱哥倆兒面子。」
「這裡算是神策營暗地裡經營的生意?」
「哈,也不算暗地裡了,如今禁軍五衛,哪家沒有點兒私底下的營生補貼家用。大家都心知肚明。」
秦諾想起昨天見到的賈辟和趙平一他們,總覺得心情複雜。不僅經營這種泯滅人性的武鬥場,還兼職販賣人口。
「這種娘們戲都是噱頭,哄那些沒什麼見識的,或者外地進京來的人的,沒啥看頭,哥哥知曉你也不喜歡看這個,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呢。咱們哥倆兒想要發財,就看這一把了。」
接下來上場的是兩個年輕男子。一個手持長劍,一個用短刀。
按照秦勛的說法,這兩個都是有品級的高手。秦諾這才知曉,原來武者也是分等級的。
秦勛游移不定,改投注哪一個呢,一邊翻看著手裡的資料,兩個都是南朝俘虜,攻破建鄴城的時候虜獲來的,猶豫了半天,終於敲定:「那個穿藍色衣服的,押一千二百金。」
秦諾依然沒有投注,這種拿人的性命當做賭注的比斗,實在超出秦諾的承受能力。
秦勛下注完畢,終於注意到秦諾異樣的臉色,笑道:「想不到九弟如此心慈手軟,這些都是戰俘,或者自賣為奴的人,不值得同情,神策營的場子一向規矩,絕不會將良民百姓坑進來的。」
秦諾搖搖頭,「只是感覺如此對待生人,縱然是戰俘也太過殘酷」
秦勛愣了愣,忍不住大笑起來,「好九弟,你真是太天真了,能進來這個斗場,實話告訴你吧,對戰俘來說可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遠的不提,之前安冬一戰的七萬俘虜,大多數都被送去西城煤窯那邊,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苦,來這個斗場,至少能吃飽穿暖,而且若是有幸被人贖買走,說不定以後還能有個好前程呢。」
秦諾默然。古代社會,對戰俘一向殘酷,像長平之戰一舉坑殺四十萬,而大周朝雖然不會直接殺戮,但大多數都被送去礦坑煤窯等地,服苛刻的苦役,過度的勞累和貧瘠的食物,在這樣的折磨下,大多數俘虜不過兩三年就會油盡燈枯而身亡。被送來這個斗場,倒是有可能有一線生機。
「而且神策營的場子一向平和,不像咱們三哥那邊。」
「三哥,秦健,怎麼又扯到他了。」
秦勛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辟東營在京城西郊也有一處場子,是三哥的乾股。嘿,那叫一個刺激呢。上次哥哥去了一趟,哎呀,還有獅虎生吃人的場面。都是被下了藥物的猛獸,狂躁難耐,力大無比。十幾隻湧上來跟人比斗,什麼高手都抵不住,直接被撕成了碎片。」
「哎呀,我是不愛看這種,太過酷烈血腥,幾天吃飯都感覺沒滋味。」
秦諾臉色沉了下來。他本以為眼前就已經夠殘酷的了,沒想到還有更過分了,獅虎吃人,這種場面,聽聽就想要嘔吐。
辟東營也是京城禁軍五衛之一,是郭家統領,京城都知道,是三皇子秦健的親信勢力。
說話的功夫,眼前的比斗開始了。
兩個年輕人都是用刀的。秦諾仔細看著,果然跟上一場大不相同,兩人騰挪轉移之間,氣度開合,招式老練。雖然年輕,但用的都是殺人的招數。
真槍實刀的拼殺,一向不需要太長時間,略年輕一些的藍衣男子肉眼可見地開始佔據優勢。刀刀致命,對面的青衣男子幾次躲閃不及,肩頭和手臂被砍得傷痕纍纍。
斗場周圍的氣氛開始熱烈起來,口哨聲和嘶喊聲此起彼伏。
「快砍,用力沖啊!把那個狗雜種剁成兩段!」
「快起來,反擊啊!老子押了銀子在你身上啊!」
秦諾凝神細看,片刻之後,戰果出來了,青衣男子被一刀砍中胸口,倒在地上。起伏的胸口還有呼吸。
場中掀起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中間夾雜著凄厲的叫罵,似乎是押了青衣男子的賭徒正在跳腳咒罵。同時眾多的聲音響起:「殺了他,砍死他!」場面嘈雜不堪。
眼看著對手已經沒有了反擊之力,藍衣男子反而猶豫起來,持著刀遲遲不肯對躺在地上的對手補刀。
對面的青衣人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似乎說了什麼。只是隔得太遠,沒人能聽見。然後,藍衣人猛地前沖,一刀直衝著青衣人脖頸看去。
青衣人也抬起長劍擋了一下。然而他重傷之下,並無多少力氣,雖然擋下了殺招,卻被這一刀的內力衝擊,摔出了場外。
藍衣人追了兩步,發現對手已經跌出去,停下腳步,似乎鬆了一口氣。
看台上一片唏噓口哨聲,終於,裁判上前:「勝負已分。」然後示意僕役上前,將兩人帶了下去。
又是一波叫罵聲,下注的時候是註明對手生死的。這一波叫罵的顯然是賭青衣人身死的那伙人正在叫罵。
房間里秦勛樂得險些跳起來,剛才他下注,就是藍衣人勝,青衣人敗而不死。竟然被他賭對了。
秦諾突然開了口,「七哥,買一個人,大概要多少銀子?」
秦勛吃了一驚,從斗場開戲以來,秦諾臉色一直不太好看,他還以為他對這個不感興趣呢,沒想到會在此時開口。
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哪個不喜歡戰場賭博的。只是從前沒見識過,被嚇了一跳罷了,如今緩和過來,必能認識此道有大樂。
秦勛笑道:「我剛才看過資料,今日這三場,都是普通的貨色,那兩個女子只怕貴一些,這剩下的幾名武者,只怕千餘兩就能拿下。」
「不過哥哥提醒一句,這些人很多都是戰俘,不可信的,買回去幹什麼呢?」除非家裡開小型斗場的,或者有特殊愛好的。
秦諾眉梢抽搐,他買人的理由很簡單,就是他自己的武功,需要有人指點,自從找到了那本秘籍之後,本來想要找家中的武師問問,但他又不想暴露自己會武功這個小秘密,如今從這裡買回去一個,不就簡單了嗎。
這些人是南朝俘虜,或者門派棄徒,都是無根無憑的人,怕泄密,殺了也就罷了。
「九弟你看中了哪一個?」
「就是剛才比斗的那個。」
「是那個藍衣少年嗎?」秦勛摸著下巴,那少年看著倒是眉清目秀,難道自家九弟愛好這一口?
秦諾的話語打消了他的疑惑:「不是,年紀略大的那個青衣人。」
「啊,那個身手不行,還破了相,有啥用?」
「便宜啊。誰讓弟弟我窮呢。」秦諾老實坦白道。
「呃……」對這個理由,秦勛是無話可說了。
不過他還是幫忙將管事叫了過來,問過了價錢和身契,戰敗者果然價位要低很多,尤其連續敗了好幾場的人。
秦勛翻看著賣身契上的近期戰績記錄,忍不住嘖嘖道:「這種貨色你們斗場還讓上台啊,真是廢物點心。」從半年前進入斗場之後,連戰連敗,勝率為零。
「此人實力其實不止如此,可能是心懷故土,最近一心求死的樣子,不然也不會這樣低廉的價格賣給殿下了。」林管事笑眯眯解釋道。
秦勛滿臉不服:「老林啊,你可別誑我們,屢戰屢敗的人,也能叫什麼實力不止如此……」
秦諾心裡一動,原來看出這一點兒的不止自己啊,剛才他看這個青衣人在與對手戰鬥的時候,似乎是有留手的。低頭看了看賣身契,原來是叫做方源。
只是這種消極的心態,不知道會不會肯真心指點自己武功,也許貪便宜是個錯誤的選擇?算了,反正只六百兩銀子,花掉就花掉了。
伍德海有點兒抱怨,出行的儀仗護衛隊,關鍵是要體面,弄進去一個獨眼龍太不齊整了。
秦諾倒是無所謂,自家一個閑散郡王,大面上過得去就行,何必那麼光鮮亮麗。
安排好了人事,晚上又將自己那點兒家底搬出來計算了每年的收入,秦諾美滋滋地上床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大早,秦勛上門了。
昨天分手的時候雖然說過今天要來找自己,但沒想到這麼一大早就過來了。
秦諾迎出大門去,就看見秦勛一身珠光白的交領長袍,圓滾滾的進來了。
平心而論,秦勛其實長得不差,想想景耀帝的長相,再加上後宮風情萬種的各色美人,就知道,皇子中沒有難看的。但秦勛有一點,太胖了!整個人至少有二百斤。眼看著他抬腳跨過大門,秦諾險些以為是一隻白嫩圓滑的雞蛋滾進了大門。
忍住笑意,秦諾上前招呼道:「七哥,這麼早就過來了。」
迎著秦勛進了正廳,分主賓落座。秦勛目光掃視周圍,肥嘟嘟的雙層下巴抬了抬:「九弟啊,你這府邸收拾地挺乾淨。」目光又落在上前奉茶的侍女身上,眼光一亮,「內務府待你不薄嘛。」
侍女面若桃花,身姿窈窕,正是之前內府送來的兩名特殊用途宮女之一。
實際上,內務府調派來的丫環僕婦中,確實以這兩人容色最盛,所以東泊安排兩人的正廳奉茶,活計兒輕省,又能撐撐門面。
秦諾隨口道:「七哥客氣了,這是頂綠荷的缺兒的人。」
綠荷?秦勛一愣,那不是侍寢的宮女嗎,目光掃過,頗為遺憾地嘖嘖了兩聲。
這是什麼表情,難道還想要出言索要不成?你好歹是孝期啊!
待奉茶的侍女離開,秦勛隨口問道:「也是處理過的吧?」
秦諾微微皺起眉頭,「這個弟弟就不知道了。」
「哎呀,如今是什麼時候,不處理過的宮女,誰敢放心使用,就算處理過的,也別輕信,內務府的這幫子狗賊,可是姦猾地很。八年前老信王駕鶴西去,世子向他們索要了幾個侍女,說得好好的,都服了絕育的湯藥,嗨,進府沒幾個月,接二連三竟然有了身子。結果信王世子被狠狠彈劾了一頓,險些丟了爵位。」
自己這個七哥,以前沒注意到竟然這麼八卦來著,還有這打聽小道消息的本事,秦諾本以為妹妹秦芷就已經夠能八卦了,如今看來,秦勛更勝一籌啊。這兩人應該是雙胞胎才對,不會是自己出生的時候抱錯了吧。
秦勛說完了一小段八卦,話鋒一轉:「所以照我說,不如親自去挑選兩個合適的買下來,用著也放心。九弟你若有意,我倒是有好路子。」
秦諾對此全無興趣,隨口應付著:「日後再說吧,此時也不著急。」
「唉,還是九弟你把持得住,省錢啊。要知道,一旦買了人,不僅賣身契要花銀子,之後衣食住行,起宅院,打首飾,一樣一樣都得費錢。以前在宮裡的時候不用發愁,如今離開了宮裡,一針一線都要自己拿銀子,不容易啊。」
秦諾心裡一動,秦勛怎麼突然哭起窮來了,難不成這才是他今天上門的主要目的。
「七哥可是有什麼窘迫之處?弟弟手中尚有些銀錢,反正也無可用之處。」開府之後,內務府將第一年的俸祿送來了。所以秦諾如今的小金庫還是挺豐滿的。
秦勛眼前一亮:「小九你果然是個厚道的,跟那些人不一樣。不過哥哥我不是來找你借銀子的,你有多少家財,我還不清楚嗎?哥哥今天,是來找你商議一個發財大計的?」
秦諾頗為意外,問道:「七哥有何妙策?」
「這個嘛,九弟今天反正也閑來無事,跟我走一趟好了。」
於是秦諾就跟著秦勛出了郡王府。
上了秦勛的馬車,秦諾大概明白為什麼秦勛會哭喊說銀子不夠了。
秦勛果然比自己更看重享受,連馬車都布置的如此華麗。腳下踩著一塵不染的白狐皮,背後是一整隻白虎皮的墊子。檀香木的桌案上,杯盞碗碟都是剔透生光的上好玉料打造,嵌著細膩的銀飾花紋。連車壁上那一盞青鸞銜珠燈,都鑲滿了寶石。
桌上的水果也不是當季的時令水果,都是櫻桃西瓜等這個季節等閑看不到的東西。
看到秦諾目光在馬車裡掃過,秦勛嘆了口氣:「不是哥哥我奢侈,如今京城的圈子裡就是這個風氣,你要是沒有這樣一輛馬車,都不好意思出門去。你還沒見過三哥他的馬車呢,十幾輛都是金絲楠木和紫銅打造的,西域進貢的寶馬拉車,一出門絕對威風氣派。」
兩人一邊說著話,馬車一路向西,抵達一處營地才停了下來。
秦諾下了馬車,目光掃過,不禁驚訝,眼前建築巨石壘成,氣勢宏大,迎面一座三層樓高的大門,上面寫著「星陣演武場」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個個都有半人高。
這裡好像是一處隸屬軍營的演武場吧?來這裡有什麼可發財的?
轉頭想要詢問秦勛,卻不經意看到馬車後面跟車的魯冬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想起他也是軍營出身,秦諾問道:「你可知曉這裡是何處?」
「回王爺的話,這裡是屬於神策營的一處演武場。」魯冬沒好氣地回答道。
神策營的地盤?信息含量太少,但從魯冬的態度,秦諾還是聽出了一絲異樣。
前面秦勛已經迫不及待拉住他。「走,哥哥帶你見識見識。保證你不虛此行。」
進了演武場,前面是辦事的衙署,看起來跟普通衙門沒什麼兩樣,外面栽種的花花草草都欣欣向榮。
上來奉迎的管事是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兩撇小鬍子頗為滑稽。點頭哈腰地湊上來:「舒王爺您今日怎麼又空暇過來我們這小地方。」
「你們也算小地方,上個月剛剛吃掉了我四千兩銀子。」
「王爺您客氣了,上個月是您仁慈,打賞小的們罷了,今日王爺紅光滿面,一看就是運勢旺盛,必能馬到功成。」
「行了,廢話就不用多說了,先給我說說,今天有什麼可看的場子嗎?」
管事賠笑著道:「今天有三場戲,不知道王爺您想看哪一款了。」
「我這弟弟是頭一次過來,三場都看一趟,先兌兩千兩的玉牌來吧。」
管事目光往秦諾身上一掃,趕緊行禮道:「淳王爺也大駕光臨了,蓬蓽生輝啊。」
秦諾跟著秦勛從後門走進了廊道,從之前的對話,他大概猜出了這裡是什麼地方。秦勛竟然賭博?而且動輒就是幾千兩的大手筆,難怪來錢快,花錢也快,對這種非法娛樂,他是絕對沒興趣,也沒好感的。
只是這賭場設地也太迂迴了吧。繞過曲曲折折的廊道,一直走到一處石室門前,才停下了腳步。
立刻有眉清目秀的小廝上前替兩人打開房門。
房間雖然不大,但布設得頗為豪華,寶石藍的地毯鋪陳在腳下,香梨木的桌椅都一塵不染,角落的青銅仙鶴爐上焚著清雅的百合香。
侍從自覺地站在門外守著,只秦諾秦勛進了房內。不多時,又有俏麗的婢女入房,為兩人奉上茶果酒水。
秦諾起身來到房間唯一的大窗戶前,向外看去,忍不住吃了一驚。
房間居高臨下,下方就是佔地寬闊的演武場。燦爛的光陽從頭頂上映照下來,氣勢宏偉。原來他們竟然身處一個巨大的地坑中,難怪剛才一直沿著地道向下走呢。
從這個角度望去,演武場一覽無餘,同時可以看到周圍四面環繞,都是林立的房間。整個建築模式,頗有古羅馬大劇院的風格。
這麼龐大的天坑,就算是天然的,想要將它改建成如今斗場的規模,只怕也不是個簡單的工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