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綜合番外
三天之後整個大殿里,唯一還有勇氣,也有資格開口的,也許只有東北角上的那個胖子了。
秦勛靈活的眼神掃過殿中來往的黑甲士兵,臉上維持著諂媚的笑容,卻也不敢開口說話。直到兩個士兵匆匆跑進來。
「啟奏殿下,抓住霍家之女了。」
一句話如投入水池的石子,終於打破了滿殿沉鬱。
逮住了!真是糟蹋美人啊!想起那滑潤的觸感,絕美的姿色,秦勛暗暗咂舌,但想到至今都還隱隱作痛的後腦勺,又覺得這樣的下場,才沒有便宜了這個死丫頭。哼,自尋死路,活該!
聽到逮住霍幼絹的消息,秦健死人般陰沉的臉色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他騰地站起來,立刻喝道:「帶上來。」
五六個黑衣士兵推搡著,一個身材窈窕,面容秀美的「女孩」很快被推了大殿內。
掃過女孩容顏,秦健原本狠厲又興奮的表情瞬間僵硬了,旁邊秦勛陰暗而矛盾的神情也僵住了。
這是……
秦勛先是震驚,旋即睜大了眼睛。這張臉,「十三皇妹,你怎麼來了?」
等等,不對,十三皇妹因為風寒,留在宮中,並沒有出來啊,那眼前這位是……
「九弟!你……你這是啥情況?」終於認出眼前之人,秦勛眼珠子差點兒瞪出來。
這些天跟這個死胖子來往比較多,難怪他能認出自己來。秦諾滿臉的無奈,他小心翼翼看著秦健的臉色,賠笑道:「三哥,七哥,我也不想啊,本來昨天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一群士兵衝進來,喊打喊殺又亂砍人。」
「我嚇得半死,就跑了出來,一不小心跌倒在水池裡,弄髒了衣服,便只能找一身換上了。左右翻找,都沒合適的,只能穿著這個將就了。」一邊說著,秦諾提起裙裾,綉著金線蔓草的布料在珠光下燁燁生輝,極為刺眼。
秦諾滿臉哀怨,「我這還不知道該去哪裡躲藏呢,突然被一群人抓住了,還嚷嚷著什麼『終於找到你了!』沒想到還能見到兩位哥哥。」
真是傻人有傻福,這傻子穿著這樣的衣服,又生就這樣的臉孔,竟然過了一天一夜才被那群士兵逮住。秦勛嘖嘖兩聲,轉頭悄悄看著秦健的表情。
裝傻是秦諾的專門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別的本領沒有見長,唯有演技越發精純。但能否平安度過這一劫,不僅在於他的演技,關鍵還是對方的心情。
秦健的臉色只能讓人聯想到即將噴發的火山,漆黑如鍋底,同時眉梢抽搐著,秦諾都要擔心他會不會心臟病突發身亡了。
好在最終,秦健還是沒有干出太喪心病狂的事情,也許因為他對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還有奢望,不想留下無端殺害兄弟的惡名。
「來人,將他押去後殿。」最終,秦健從牙縫裡吐出這樣一句話。
秦諾鬆了一口氣,面上還是流露出慌亂的神情來,無措的望著秦勛。
秦勛卻不接他的視線,低頭看著地板。
很快有士兵進來,將秦諾推搡著押送了下去。
進了後殿,這個原本是宮人居住的所在,啟明宮的宮女太監都死得沒剩幾個了,如今這裡一排排的房間,都暫時改作囚室,而內中關押的,當然全部都是溫泉行宮裡隨同聖駕出行的宗室貴族了。秦諾一眼掃過,很快看到了好幾位兄弟的身影,還有平日里德高望重的老王爺,甚至連同公主駙馬,都被關押在這裡。
這一趟是新帝登基后首次駕臨溫泉行宮,所以宗室勛貴紛紛踴躍跟隨,以顯示對新君的赤誠追隨,如今卻被秦健一鍋端了。
林林總總近百個房間,裡面不時傳來哭嚎聲。秦諾只能慶幸,為了避免他們勾連作亂,房間都是封閉的,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否則自己這個造型進來,將來在京城真沒法做人了。
士兵隨意地將秦諾推進了最東頭的一個小房間里,將門一鎖,就轉身離開了。
雖然被囚禁,秦諾反而鬆懈了下來。這裡似乎是一個低等宮人的房間,兩張木床,還有幾個箱籠,不過收拾地還頗為乾淨。
秦諾乾脆挑了一張床,往上面一趟。
雖然已經一天一夜都沒合眼了,秦諾卻毫無睡意,他擔心著山洞裡的霍幼絹,不知道有沒有逃過搜索,還有之前叛亂士兵議論,今晚京城將要有大變。會有姦細幫他們打開城門,然後攻城。
秦諾完全不看好秦健的謀反之路,尤其聯想到之前霍幼絹指出他們被放棄了。
兩相結合,只怕霍太后和秦聰早就收到密報,逃離了行宮。
甚至更有可能,他們早就知曉秦健要謀反,所以故意將他引來了這裡,給他找個機會,從而趁機將秦健和郭家的勢力一舉拔除。
若真是如此,秦諾遍體生寒,聯想到之前翰林院時間,連續三位史官的離奇身亡,明晃晃的往秦健臉上抽耳光,難道這都是霍太后他們計劃的一部分,刻意刺激秦健,逼他儘快狗急跳牆!甚至還有霍幼絹,婚事的反覆和即將入宮為貴妃的消息。
如此說來,秦健的謀反必定以失敗而告終,那麼瘋狂之下,他會幹出什麼事情來呢,如今幾乎全京城所有的宗室都在這裡啊!
自己逃竄,卻將所有宗室留給了一個瘋子!倘若這真是秦聰和霍太后的陰謀,他們性情之冷酷,只怕比秦健更勝一籌。
他不能繼續在這裡了,等到謀反稱帝的美夢破滅,秦健說不定會幹出什麼瘋狂的事情呢,必須儘快逃走。
秦諾湊近門口,仔細查看鎖鏈。宮人的大門本來鎖扣就簡陋,秦諾拔下一根簪子,開始試著撥動門鎖。
戳弄了半天,還真被他找到了規律,門鎖這種東西,從古到今都是差不多的內涵。只是門外有巡邏的士兵,他不敢動作太大。好在這個房間位置偏僻,該用什麼方法把士兵引開呢?秦諾正思量著,卻異變又生。
突然,一隊士兵衝進了院子里,領頭的那個高聲喝道:「立刻把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房間的人都拖出來!」
隨著他的手指逐一點過,幾個房間的大門被打開,十幾個錦衣玉帶的身影被粗魯拖拽了出來,集中到院子里。
有膽小的忍不住驚聲尖叫起來,卻被士兵用刀背狠狠敲擊著頭顱和後背,「別吵了!現在是你們向皇上表現忠心的時候了!」
秦諾也是其中之一,被拖到院子中間,他目光掃過,發現被挑選出來的好像都是自家親兄弟,還有幾位宗室里德高望重的老親王。
壓制下眾人的恐慌,領頭的黑甲士兵轉頭向身邊的胖子問道:「七王爺,人沒挑選錯吧?」
跟著黑甲士兵後頭的秦勛點頭哈腰,「沒錯,是的,是的。」一邊擦了擦冷汗。
「秦勛,你這是怎麼了?跟著這些人同流合污了嗎?」一個頭髮花白的老王爺立刻發現,秦勛的立場跟自家眾人不一樣。
黑甲士兵冷笑一聲:「七王爺棄暗投明。自然跟你們不一樣。」
旁邊秦勛面色漲得通紅,卻不敢出言說什麼。
老王爺氣得跳腳:「狗賊,皇上待你不薄,你怎可攀附謀反作亂的逆賊。」
秦勛眼中閃過一絲恨意,這幫老不死,有本事去懟秦健啊,沖著自己一個身不由己的人來算什麼本事!
老王爺中氣十足,繼續破口大罵,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你說誰是逆賊?」
老王爺的喝罵聲一頓,轉過頭去,還沒看清楚身後來人面孔,只見一道冷冷的白光閃過。
老王爺頤指氣使的頭顱就離開了身體,咕嚕嚕滾到了地上。
持刀的是個年輕的黑甲校尉,眉目冷峻之極。冷笑了一聲,也不多說,只掃過場內眾多宗室,問道:「還有誰想要說話的?」
庭院里一片死寂。秦諾看看手起刀落的黑衣將領,又看看向地上坍塌的屍體。一種涼意漫上心頭。
如果他記得沒錯,安王是景耀帝的親哥哥,宮女所出的他完全沒有希望繼承大位,所以也沒有牽扯進之前的四王之亂,景耀帝登基之後,為了表現自己的親情,對僅存的幾個兄弟都頗為恩寵,封賞優厚。這位老王爺平安富貴的一輩子,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不得好死。
短暫的寂靜之後,眾多房間里傳來驚叫聲,還有激烈的哭嚎,那是安王的親眷子侄在悲慟。雖然被關押在這裡,但眾人真沒有想過,秦健會下手殺害宗室,因為他想要登基皇位,絕對少不了宗室的支持。如今安王的死顯然引爆了眾人的情緒,那是赤,裸裸的恐懼,身家性命都牽繫在一個人的喜怒之間的恐懼。
看來亂軍的情勢不太妙啊!秦諾竭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難道是京城那邊出了變故。
他的猜測沒有錯,啟明宮正殿里,秦健正如一隻困在鐵籠子里的猛獸,來回走動著。
原本約定好的今晚打開北城門的內奸,遲遲不見信號,他派出的八千精兵還卡在路上,有前來支援的辟東營的大軍,也不見了蹤影,為什麼?
這一次謀反,從一開始就不順利,攻陷溫泉行宮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容易,但是秦聰和霍太后那個妖婦卻不見了身影。他帶著人明明已經將東籬殿團團圍困,想要將那個妖婦拿下,跟那個背信忘義,違背婚約的小賤人一起千刀萬剮,傾瀉他這些年來的憋屈和恨意,偏偏東籬殿突然失火,是秦聰和霍太后,乾脆一把火自盡了嗎?
火勢熄滅之後,他派人搜索其中,橫七豎八幾十具屍體根本無法辨認是否有秦聰和霍太后。他開始察覺情況不妙,而那個小賤人也一樣,根據侍女的招供,明明應該還在行宮裡,卻怎麼也找不到人。
不用擔心了,這些都是小事,只要他能反攻京城,回到宮中,如今宗室都在他手中,生死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到時候他登上皇位,一呼百應,誰敢不從。只要立刻攻陷京城!
秦健竭力安慰著自己。
終於,傳令士兵急急奔入。「稟報王爺,隨軍的宗室都準備好了。如今三軍齊備,就等待王爺一聲令下,開赴京城了。」
秦健勉強冷靜下來,笑道:「你們幹得很好。立刻將他們帶到軍前,朕今天就要帶著眾位兄弟,一起反攻京城,撥亂反正,清除霍家這些妖孽奸佞,讓我大周天下重歸正朔!」
對頂頭上司,霍彬還是挺恭敬的,拱手道:「統領客氣了,舒王爺,我如今擔任左軍校尉一職。」
「想不到咱們哥倆兒成了同僚,當浮一大白啊。」一邊說著,秦勛拍了拍霍彬的胳膊。秦勛就是有這個本事,跟誰都能攀扯上兩句關係。
霍彬也笑著應對,兩人談了幾句,霍彬目光落在秦諾身上,「離京日久,回來之後還是第一次見到九殿下呢。」
演戲誰不會啊,秦諾笑道:「二公子客氣了。我剛才看二公子刀光閃閃,好生厲害啊。」
門外漢的誇獎霍彬自然不當一回事兒,笑道:「聽說在學堂里殿下就對武學感興趣,也是我道中人啊。」
不等秦諾回答,旁邊秦勛朗聲笑道:「我這個弟弟,別看長得文弱,力氣可是足夠大。若是練武功,絕對是一等一的高手。」
「七哥這是給我臉上貼金了。就是吃的比別人多些。」秦諾輕描淡寫。
幾個人談了幾句,霍彬突然問起:「聽聞殿下身邊有一個叫綠荷的宮女。」
秦諾目光一緊,笑道:「是啊,你竟然還聽說過她的名字?」
「綠荷啊,她是九弟的枕邊人,不過是個沒福氣的,前些日子落水身亡了。」秦勛大大咧咧道。
此時此刻,秦諾無比感謝秦勛的大嘴巴。
霍彬一愣,他也沒料到綠荷竟然是秦諾的房內侍妾。無端關心別人的侍妾總是很沒禮貌的。他立刻賠禮笑道:「是我失禮了。我府中一個侍從據說有個姐姐叫綠荷,送入宮中了,一直想打聽人呢。」
「原來如此,是綠荷親緣淺薄了。」秦諾笑道,一言帶過。心中卻暗暗警惕,無緣無故,霍彬怎麼會提起綠荷?
沒有人關心奴僕的事情,秦勛的注意力又轉回到自己剛剛挑選的侍衛上。
他沖著秦諾興奮地搓了搓手。「賈將軍,九弟,你們看著我選得如何?」
秦諾一眼望去,果然,秦勛將幾個塊頭最大的力士都挑選到了隊伍中,一個個壯如施瓦辛格的漢子一溜兒排開,濃重的雄性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秦諾感覺眼睛有點兒受傷。
這樣一支親衛隊,戰鬥力如何不知道,威嚇力是絕對爆表了,將來自己這位七哥去秦樓楚館,想必不會發生安王世子那種慘劇了吧。
接下來輪到了秦諾了,走在人群中,目光掃過,遍地甲士中,不乏有人眼中流露熱切的期盼。仔細想想也能理解,禁軍督察,又是宗室郡王,他的侍衛基本上就是一個鐵飯碗了,未來的活計不會太辛苦,也不用餐風露宿夙夜值守,萬一有了戰事還要上陣廝殺。但是,真正有本事,有野心的人,會期待這樣等同於豪門家奴一樣的鐵飯碗嗎?
看著秦諾行走在甲士之中,明顯興趣缺缺的模樣,半天都沒挑選出一個人來,趙平一忍不住問道:「不知道王爺想要何種親衛,有何特殊要求嗎?」
「親衛還有很多種嗎?」秦諾隨口問道。
「哈,親衛嗎,跟在身邊不僅是護衛安全,日日看著,總要用起來舒坦才行。像霹靂營的任副統領,挑選的親衛都是身手敏捷,容貌俊逸的年輕人,說看著舒心,相處也鬆快。」
話說得委婉,這任副統領明顯是個顏控啊,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愛好了。
「再比如在下本人,因為祖籍江南,家人眷戀故土,不舍離開,少不得日常走動,所以在下的親衛大多都是腿腳靈便,辦事利落的,武功反倒在其次了。」趙平一淡然說著。
秦諾笑了笑:「被趙統領一提點,我倒是想起,如今王府草創,雜事極多,也希望能選派一些辦事伶俐之人,另外,內務府也調派了些侍衛以供日常使用,不過大多功夫稀鬆平常,所以想要請營中劃撥幾位能教導弟子的,也可以統領調教一下這些不成材的人手。」
王府里還有二百名侍衛,日日養著這些人,總不能讓他們吃白飯吧。
趙平一眼中閃過讚賞的神色,笑道:「王爺若信賴,便由在下幫忙挑選吧。」
秦諾立刻從善如流地同意了,想必自己轉了一圈又一圈,他們也不耐煩了。
不必挑選,秦諾便跟秦勛幾人一起回了正廳,不多時,趙平一帶著挑選好的五十名侍衛來到。
秦諾出去接見,秦勛也跟著旁邊。正主兒還沒說話,他先嚷嚷了起來。
「不是吧,老趙啊,你該不會把我這九弟的淳郡王府當做孤老院吧!」
也難怪秦勛這麼說,放眼望去,五十名侍衛之中,竟然有一小半都是四五十歲的年邁之人,甚至還有明顯的傷殘,剩下的人也大都面目平庸,體格尋常。
聽到秦勛的話,站在最前面的漢子冷哼了一聲,怒視秦勛。他體格魁梧,但卻只剩下了一隻眼睛,看著頗為猙獰。
秦勛嚇了一跳,忍不住道:「這親衛是王府的體面,這種形貌的如何使得。」
那獨眼漢子粗聲粗氣地道:「若不使得,便讓我們兄弟回去歇息。」
趙平一皺眉喝道:「魯冬,兩位王爺面前,不得無禮。」
轉頭又向秦諾兩人解釋道:「魯冬曾是我神策營中百步穿楊的神射高手,如今年齡已大,又在北疆的戰事中受傷暫退,殿下若要請人教導府中侍衛,他正合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