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撫恤
很快山莊的馬車到了,儘管方源拒絕,但秦諾還是將他硬生生塞進了馬車裡。
坐在車內,看著方源端正的動作。秦諾有心想說什麼,卻不知該怎樣開口。
「沒想到你武功這麼好,為什麼之前在斗場老是輸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件事應該會戳到他傷心處吧。
好在方源並沒有太難受,只是低笑了一聲,「那時候內傷嚴重,力氣不濟。而且面對故國之人,心中猶豫,總難免吃敗仗。」
「原來如此。」秦諾乖巧地點點頭。
方源不免多看了他一眼,真是意外寬和的人,剛才自己的話中說明了故國之情,竟然也沒有絲毫介意。
「多謝王爺了。」
「啊?應該是我多謝你才對吧。」秦諾驚訝。
「剛才屬下聽南鄉侯的人說了,殿下拚命跑去路上喊人,才救了我們。」方源垂下視線,「其實兵事危機,殿下應該以自身安危為首,脫險后儘快尋隱蔽之地躲藏,若是所求之人湊巧是刺客同黨,或者心懷叵測之徒,豈不是自涉險地。」
秦諾睜大了眼睛,「這算什麼話,你們因為我而奮戰,我豈能將你棄之不顧?」
一句話入耳,方源的身形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挪開視線,「殿下是仁義之人。」
秦諾不以為然:「這算什麼仁義,只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好嗎。」就算是宗室皇子,也不能太過冷酷啊。
「但此舉恐非王者之道。」
「我又不是什麼王霸之氣的人物,只是個閑散王爺而已,講究什麼王道霸道的。」秦諾摸了摸鼻子,怎麼感覺話題在向著詭異的方向發展呢。
「你休息兩天咱們就回京城,你的傷勢這麼重,得好好休養。」哎,這次回去,東泊絕對不會再埋怨自己亂花錢了吧。真是挖到寶了,還有自己的武功,這一趟遇險,秦諾是真心實意感受到武功的重要性了。
對面傳來方源低低的笑聲,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不到殿下如此仁厚。」有些感慨。方源轉過頭,將目光投向車窗之外。
茂密的森林剛剛被蒼茫的雨水洗刷過,濃翠的樹葉斑駁可愛,夾雜著秋日點點金黃。
你們因為我而奮戰,我當然不能將你棄之不顧!簡單的一句話,簡單的一個道理。
什麼時候,這份仁厚之心竟然是如此珍貴嗎?
一行人終於抵達了莊園。秦諾跟方源下了馬車,剛走進大門,突然方源身形一晃,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幸好秦諾反應及時,上前接住,才免了那人跌落泥土。
看著懷中蒼白如紙的臉色,不等他吩咐,李丸麻溜兒地跑去叫大夫了。
親自將人打橫抱進了房間。看著大夫給出的傷情鑒定,秦諾有些傻眼。
肩部和後背挨了七八刀,肋骨斷了三根,
方源的傷勢竟然嚴重到了這種地步,回想方才一路行走整齊的步伐,還有馬車上端正的姿態,這個人是不知道疼痛嗎?
秦諾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偏偏人還在昏迷之中,也沒法說什麼了。只能嘆一口氣,交待大夫好好診治,又派了侍衛快馬返回京城,去庫房裡去取人蔘等藥材。
忙碌完這一切,暮色已深。
秦諾在房內回想白天的這一切,心裡不禁哀嚎著。這次是他喵的虧大發了!吃了這個啞巴虧不說,還連累的幾十名侍衛不幸遇難!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前幾天還聽見他們談笑風生,如今便成了冷冰冰的屍首。
都是裴翎他們的錯,王八蛋!
而且左算右算,自己竟然只能將這個啞巴虧吃進肚子里了。
反覆思量此事首尾,只能以路遇劫匪收場。否則,自己很可能會被某些勢力誤以為是裴翎的同黨,從而面對無窮無盡的麻煩。
此時此刻,秦諾心中無比窩火,他更肯定了一件事,那個藍耳,普通的車夫,會有那麼好的武功嗎?多半是借著送自己回家的路上,順便刺探一下身份。還真是勞動那位大軍師費心了。
只希望裴大將軍一黨從此明白自己無端牽連的委屈,不要再上門接觸自己了。
很遺憾,這個訴求在第二天就宣告破滅了。
看著手搖摺扇,一派仙風道骨的儒生,全然不見昨日見面時候的邋遢,如今的曹七一身寶石藍交領長袍,人模狗樣,風姿上佳。
秦諾有心將人攆出去,奈何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是一個捧著滿箱子金銀珠寶的笑臉人。
只能吐槽一句,這麼冷的天氣還要扇扇子,裝×也要有個限度,怎麼沒凍死你。
見到秦諾出來,正廳的曹七立刻起身,躬身行禮后,笑道:「在下霹靂營左軍參贊曹琦,族中行七,王爺叫我曹七就好。今日是奉了南鄉侯之令,將昨日王爺失落的財物奉還。」
然後扇子一揮,八個兵丁將四個沉甸甸的箱子奉上。
曹琦從容笑道:「聽說王爺昨日微服出行,卻在路上遭遇劫匪擋道,這些凶人不僅殺害了王爺數多侍衛,竟然險些危及王駕。」
秦諾一本正經地接話話題:「幸好有霹靂營軍士路過,才救了本王。」
「是王爺素來仁厚,自然能逢凶化吉。之前南鄉侯忙著清理戰場,沒有來得及將王爺的隨身財物送回。今日特意命令在下送回,也能暫慰那些為護王駕而奮力作戰的英魂。」
秦諾本想著拒絕,但最後一句話入耳,又改變了注意。此番送命的侍衛,他本想著厚厚撫恤,正愁著銀錢不夠。如今裴大將軍將銀子送上門來,正是雪中送炭。
反正自己是替他擋災,這筆銀子收的也不虧心。
秦諾揮手命李丸帶人將財物手下,沉聲道:「裴大將軍和南鄉侯的心意,本王已經明白了,今早本王已經派人回過衙門,此事為盜匪截殺,想來衙門很快就會定案。」
曹琦面露喜色,本以為面對這個傳說中的呆笨王爺,會多費唇舌,沒想到行事如此乾脆利落。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笑道:「王爺真是聰慧異常,在下這邊還有幾個算學疑難。聽說王爺對算學一道頗有……」
不等他把話說完,秦諾就開口打斷道:「什麼算學,本王竟然從來沒有聽說過?」臉色漆黑,瞪著對方。別得寸進尺了。
曹琦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第一個目標是達成了,第二個目標看來要很久才能實現了。好在關鍵的數據已經得到,開天弩的研發不受影響,之後再慢慢尋找機會吧。
離開了王府田莊,曹琦很快返回霹靂營。
一眼就看到,自家主君正在桌前,擺弄著一些奇奇怪怪的鐵圈鐵架鐵管等物,旁邊還有幾十個杯子碟子也不知道是做什麼使用的。
一身白衣,風采清絕的大將軍裴翎頭也沒回,隨意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回稟將軍,一切順利。既然此事定性為劫匪,正可以出兵將附近清掃一邊,尤其那些窺伺南營的小賊,一網打盡。」
「恩,略教訓教訓就算了,也不必太過大動干戈。」裴翎簡單吩咐著。
「只是……」曹琦略一猶豫,還是說道,「早就聽說這位九皇子天生呆笨,文學功課都一塌糊塗,沒想到幾次接觸下來,雖然確實文采平平,但為人靈秀,似乎並非傳言之中的呆笨之人啊。」
「宮中之事向來虛實難辨,九皇子的生母陳妃當年與葛賢妃不合,陳妃早逝,這些年葛賢妃在宮中權勢極盛,污衊一個不得寵的皇子輕而易舉。」裴翎隨意道。「而且陳妃也為霍皇后所厭棄,若非九皇子呆笨,只怕未必能平安長大呢。」
「主公是說,這九皇子是故意裝傻保平安?」
「也有這個可能,但真真假假,何必追究。」裴翎微微笑著。
「但是,那算學之事……」曹琦想到那讓他抓耳撓腮的公式,不明白其中原理,他只怕死也不能閉眼。
「不必心急。他明哲保身,卻無端被牽連到刺客事件之中,險些命送黃泉,這些日子想必都不願與我們接觸了,日後再說吧。我也有很多好奇,想要了解呢。比如桌上的這一套東西。」
目光落在桌子上,曹琦終於忍不住問道:「主公,這些都是什麼啊?」
「我讓趙鼎將那位淳王爺定製的東西原樣複製了一套送來,還有另一家琉璃鋪子,也將東西送到了,就是不知這些是幹什麼用的。」
裴翎微微笑著,想起兩次見面中,少年讓人驚訝的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