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私藏兵器
秦諾手一顫,他目光凝重了起來。
「此言當真。」
「王爺認為下官一早上門,是為了向王爺說笑話的嗎?」
秦諾心念電閃,自己只是運送些酒水販賣,怎麼可能會變成弓,弩刀劍這些違禁品?是有人要陷害自己?誰會這麼無聊陷害一個閑散王爺!
或者是有人借了自己的船行事,畢竟自己的船隊剛剛建立,人手招募難免魚龍混雜。
「五城兵馬司緊急將此事回稟至刑部,我等攔下船隻,進入徹查,發現累計共有弓,弩八千架,箭矢五萬支,長刀六千柄,利劍三千柄……」
林嘉清潤的聲音將細節娓娓道來。每一句話都是更加糟糕的消息。
這樣巨量的兵器,足夠裝備一支萬人的大軍了。秦諾心情越發沉暗。
「另外,刑部派人對繳獲的兵器進行了鑒定,發現都是之前內府營造司所出,但並未列入編號的。此事不知王爺作何解釋?」
面對咄咄逼人的姿態,秦諾保持冷靜,「林大人這是在懷疑本王謀反嗎?」
想不到秦諾話語如此直白,林嘉頓了頓,笑道:「若是懷疑王爺謀反,今日便不是林某上門了,而是禁衛大軍了。」
又溫聲道,「如今皇上優容宗室,愛惜兄弟,也希望王爺能愛惜羽毛,協助下官人等,將此事調查清楚。」
秦諾眯起眼睛,「孤也覺此事蹊蹺,希望林大人能嚴查事實,勿要疏忽任何線索。」
林嘉繼續問道:「那麼王爺可知,兵器從何而來?」
「孤並不知兵器從何而來,這個問題還要請教刑部諸位呢。」
林嘉眉梢皺起,不等他說話,秦諾冷然道:「林大人不要告訴孤王,這批兵器完全無跡可尋,竟然是天上掉下來的一般。」
大周對□□刀劍這些違禁品管理非常嚴格,鑄造和運輸都有專門的渠道。民間的兵器作坊雖然也能打造這些東西,但都不可能量產,只是供富商豪客江湖人士偶爾使用罷了。
如此巨量的兵器,絕對只有南營坊這種官營作坊才能打造。
林嘉忍不住抬頭看了秦諾一眼。這位傳言中呆笨的九王爺實在名不副實,竟然能一言道破其中的關鍵。
「刑部已經會同神兵營還有幾處工坊鑒定過了,兵器應該是去年在東坊定製,用於辟東營去年年底的裝備更換。」
也就是說,這批東西是三哥秦健的貨。秦諾皺眉:「據聞逆王事敗之後,已經被抄家滅族,怎可能讓如此規模的兵器流落在外?」
「狡兔三窟,逆王當初為布局篡位之事,在京城多處山莊都藏有巨量的兵器金銀等物。事敗之後,兵部按照俘虜的口供,逐一搜查,但其中藏於咆哮山莊的兵器庫,數量與記載不符。負責搜查的官員本以為,缺少的庫存已經被逆王使用,裝備辟東營的叛黨們,如今看來,未必不是有攀附之人反應迅速,在逆王事敗之後,將一部分兵器藏匿,圖謀後續。」
「聽說如今那裡已經改作王爺的莊園。下官今次上門,就是想請王爺配合調查,讓我等可以進入查探一番。」
秦健謀反失敗,其田產都被收回內庫。而秦諾晉封親王之後,封賞優厚,所以長水庄北邊原本屬於秦健的幾個莊園都被劃歸到了他的名下。
藏兵器的秘庫在自己山莊里,運輸兵器的船隻也是自己的。這樣看來,簡直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林嘉如今態度客氣,是因為尚且缺乏最關鍵的證據。尤其咆哮山莊缺少的兵器數量並不多,與船上所載數量不符。一旦此事拍板定案,自己作為攀附逆王之人,可能有抄家滅族之禍!皇家鬥爭,從來殘酷,二十年前的四王之亂,多位親王只是與叛逆來往密切,或者同母所出就被賜死。
秦諾眉宇間浮起怒色,他一向好心性,但也不是無底線的。雖然不知是誰的手筆,但如此狠辣,栽贓到他的頭上,他也絕不會退讓。
對林嘉等人入莊園查探的要求,秦諾自然無法拒絕。
匆匆打發走了刑部人馬。秦諾立刻更換衣裝,準備入宮。
然而,進了皇宮,在偏殿里等待,茶水涼了又熱,熱了又涼,還是沒有等到秦聰的召見。
旁邊的管事內監神態雖然恭敬,但立場堅定,皇上忙於公務,實在無暇接見!
從中午一直等到黃昏時分,秦諾心裡沉甸甸的,他明白秦聰不可能見自己了。
這不是一個好預兆!
他站起身來,猶豫著是直接離開去田莊上調查線索,還是拼著往正殿闖一闖。
還沒來得及行動,突然聽見門外一陣喧嘩聲。
「不可!公主,這裡是……」
秦諾眼前一亮,快步來到殿前。果然遠遠看見秦芷往這邊跑過來。
她像是一隻靈巧的小鹿,越過阻攔的宮人,匆匆跑到偏殿門前。
秦諾連忙迎上去,身後的偏殿管事還想要阻攔,他轉頭怒喝道:「怎麼了?孤難道連妹妹也見不得了?」
管事訕訕後退,沒有正當理由,實在沒法阻攔人家親兄妹見面。只能點頭哈腰,「原來是十三公主,奴才一時眼拙,竟然沒認出來。」
秦芷氣喘吁吁來到秦諾面前,拍著胸口朗聲笑道:「哥哥,我剛從皇後娘娘那邊出來,聽宮人說起你入宮了,趕緊過來。緊趕慢趕,總算見到了。」
「你跑這麼急幹什麼,我本來就想過兩天去看你的。」
「這不是多日未見,想念哥哥了嘛。」秦芷嬌嗔地說著,跟秦諾一起進了大殿。
「哥哥今次是前來求見皇兄的嗎?」
「有些雜事。」秦諾含糊說道,他不想讓秦芷為自己的事情擔憂。
秦芷似乎並未起疑,笑道:「哥哥,我在皇后那邊看到了小皇子,真是玉雪可愛,粉粉嫩嫩的。哥哥你什麼時候能給我添個小侄子啊。聽說不久就要選秀了,到時候哥哥也會被指側妃嗎?」
「呃,哥哥我最近修身養性,並不想要輕近女色,今次入宮,也是想跟皇兄和太後娘娘說明此事呢。」秦諾笑著道。
兩人坐在座上,親熱地聊起家常。管事太監立在後面,殷勤地奉上茶水點心。
秦芷像是一隻小黃鸝,嘁嘁喳喳說著宮中的事情。
「哥哥,我迴廊下養著的那隻黃鶯兒,這些日子無精打采。」
「是天氣太冷,凍著了吧。」
「也不知道能熬過多久,哎呀,哥哥你以前一直誇讚它聰明的,還會撿松子喂你呢。」
「改日哥哥再替你尋一隻好的來。」秦諾溫聲安慰著妹妹。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眼見天色已晚。秦諾起身道:「今日皇上繁忙,想必無暇召見了。我該日再來吧,你也早些回宮去吧。」
秦芷乖巧地點點頭,跟秦諾在宮門前分手。
秦諾往外匆匆而去。心中卻忐忑不安,不僅是因為離奇落到頭頂上的彌天大罪,更因為剛才秦芷的一番話。
病重的黃鶯兒,難以熬過這個冬天,秦芷是在暗示什麼嗎?
秦芷宮中確實有一隻心愛的黃鶯兒,毛色鮮亮奪目,記得上次自己去她宮室拜訪,自己還笑道它跟穿了皇袍一樣威風十足,是鳥兒中的皇帝。
難道是秦聰病情如此嚴重,已經到了回天乏術的地步?
秦諾心中憂慮重重,走在出宮的迴廊上,突然聽聞一聲招呼。
「九弟,你怎麼在這裡?」
抬頭看去,竟然是秦勛圓滾滾的身影,正從對面走過來。
自從秦健叛亂之後,兩人之間平淡了很多,但表面上還是頗為親厚的兄弟,比起孤懸皇陵的秦澤而言。
兩人走得近了,秦勛忍不住壓低了聲音,「九弟,我聽說你的船出了點兒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秦諾心裡一緊,刑部至今還壓著消息,但是如此大事,瞞不過京城消息靈通的權貴。一旦傳開,對自己極為不利。
秦勛繼續壓低了聲音:「好端端的怎麼會私藏兵器?那玩意兒可不是咱們能沾手的。」
秦諾心中閃過一絲煩躁,「七哥這是什麼話,弟弟怎麼可能去牽扯那些東西,如今正愁著是哪個不長眼的來陷害我,若是知曉了,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秦勛訕訕笑了兩聲,「我就說嘛,九弟你一向是個明白人,放心吧,皇兄也是知曉的,絕不會因為這事兒誣陷了自家人。」
秦諾嘆了一口氣,「可是我剛剛求見皇兄,枯坐了三個時辰,都沒有見到人。」
「你先別發愁,皇兄這些日子身體欠佳,精力不濟,想必不是不想見你的。」
身體欠佳!秦諾再一次想起剛才秦芷給自己的暗示。臉上不動聲色,問道:「七哥這一趟入宮是為了什麼?」
「這不是新近得了兩根成型的雪參,這玩意兒罕見,不是咱們能享用的,想著御醫說,皇兄近來氣血不足,需要滋補。所以特意獻上來。」
「待會兒入宮若是能見到皇兄,我替你說幾句話。」秦勛拍著胸口保證,又壓低了聲音:「不過你這外面也小心些,那刑部的人,素來跟葛家關係深厚,如今新任尚書不就是葛賢妃的親爹嗎。還有那個林嘉,平日里一副人模狗樣的清高架子,嘿,不是我說,整天跟十弟勾勾搭搭。」
秦澤?秦諾心中一動,秦澤的外祖父葛長海,也就是葛賢妃的父親,日前剛剛從兵部調任刑部,擔任尚書一職。
難道真的是……
秦勛點到即止,拍著秦諾的肩膀:「等查明了是哪個狗賊栽贓九弟你,七哥我知曉,一定饒不了他。」
秦諾嘴上應付著,兩人交談了片刻,在宮門口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