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逼上梁山

56.逼上梁山

小皇子還是沒有撐過這一劫。

第二天的凌晨時分,這個小嬰兒夭折了。

霍太后悲慟地近乎瘋狂,將侍奉小皇子的宮人全部杖斃,而金項圈的線索也被一條條拔起,大有不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便不肯罷休的架勢。

從製作項圈的首飾作坊,到取貨的隨從,凡是牽連到這件事情的,都被刑部派人帶走。

包括秦諾王府里接觸過此物的幾個人。

沒有任何人阻止霍太后的憤怒,畢竟此事干係重大,一群奴僕工匠的性命,哪裡能抵得了今上唯一的子嗣呢。

眼看著東泊和兩個負責去取貨的小太監被刑部官員帶了出來,秦諾攔下了林嘉一行人的腳步。

「本王之前在宮中,已經自證清白,不知為何又要上門鎖拿?」

「王爺見諒,奉太后懿旨,凡是有關人等,一概鎖拿詢問。」林嘉正色道,「而且王爺雖然自稱清白,也難保身邊沒有作姦犯科之徒。」

秦諾掃了一眼東泊和兩個小太監:「孤不敢說身邊之人必定清白無暇,只希望林大人秉公執法,勿要冤屈忠良之人。」

「王爺放心,本官必定不負王爺囑託。」林嘉鄭重拱了拱手,一臉正經地不能再正經了。

旁邊東泊倒是格外冷靜:「王爺放心,只要我等是清白的,刑部諸位大人必定不會為難。」

秦諾瞪了林嘉一眼,我不放心的就是這隻笑面狐狸,誰知道從中會幹出什麼陰謀詭計來。

他安慰東泊:「孤會定時派人去探望你們的,必定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林嘉無奈地揉了揉鼻子,看來自己在淳王爺這邊的信用已經破產了。他笑道:「之前聽燕王說,已經與王爺您冰釋前嫌,如今看來,燕王似乎過分樂觀了。」

「這種虛話就不必說了。」秦諾板著臉,拱了拱手,「希望林大人早日理清此案,還無辜者以清白。」

林嘉乾笑兩聲,帶著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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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如此關心東泊這些奴婢,難道就不憂心一下自己?小皇子夭折,王爺如今危如累卵啊!」

東泊他們被帶走之後,秦諾心緒煩亂,再見到霍幼絹,忍不住抱怨起來,沒想到一句話沒說完,就被霍幼絹匆匆打斷,然後說出了上面那句話。

頭一次見到未婚妻這樣氣急敗壞又緊張的模樣,秦諾嚇了一跳。

立刻意識到,她恐怕是聽說了宮中的事情之後嚇壞了,太過擔心自己。連忙安慰道:「我知道,如今局勢不容樂觀,不過我之前在宮中已經證明清白,此事應該牽扯不到我身上。」

「王爺所憂慮者,唯有眼前一事嗎?此番算計落空,那麼下一次呢,下下次呢?王爺次次都有這樣的好運,未雨綢繆,未卜先知嗎?」

秦諾頭疼,他就不明白了,就算小皇子死了,最有希望問鼎那個位置的,也是秦澤和秦勛,他們兩個一個年齡居長,一個母家尊貴,為什麼這一重重陰謀算計,都先沖著自己來了呢?

霍幼絹冷笑一聲,「因為王爺勢力弱小,最易剷除,柿子挑軟的捏唄。再者,王爺消息閉塞,只能看到自身,當然感覺算計都是沖著自己來的。焉知舒王與燕王之間,已經明爭暗鬥過多少回合了?是不是生死一線。」

秦諾心中凜然,立刻意識到,是自己太過主觀主義了。

霍幼絹一句話點出了關鍵,在三王之中,自己是最弱勢的一方,很容易被人當做第一目標。而就算不是如此,自己消息落後,秦勛與秦澤之間的明爭暗鬥,自己壓根兒不知道。

實際上,第一次兵器走私案,自己就是被捲入兩者之間的炮灰。而這一次,難道也有不知為人的□□?

正思量著,對面霍幼絹突然拋過來一句話:「王爺有意問鼎大位嗎?」

秦諾一愣,「其實我覺得現在的日子就挺舒坦。」

「那麼,幼絹換一個問法,若王爺無緣那個位置,是舒王和燕王之一登基為帝,王爺將如何應對?」

秦諾不說話了。

霍幼絹繼續說著:「之前王爺說過,燕王與你勢如水火,將來燕王登基,王爺與其之間可有緩和餘地?」

秦諾搖搖頭。秦澤登基是絕對不行的!自己必死無疑。

「那麼若是舒王登基呢?」不等秦諾回答,霍幼絹臉上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王爺還記得二十年前萊王是怎麼死的嗎?」

秦諾霎時明白了她的意思。萊王正是因為未婚妻被景耀帝覬覦,所以被找了個罪名賜死,然後郭貴妃入宮當了妃嬪。

而秦勛對霍幼絹的覬覦之心別人不知道,秦諾卻是心知肚明。

「若只是因為臣女,也不是無法可解。反正臣女與王爺並未正式定親,只要王爺不要再與霍家來往,之後另擇名門淑女為妻,便不會重蹈萊王的覆轍。」

「妙妙!」秦諾皺起眉頭。

霍幼絹毫不避讓地望著他,繼續說道:「然而王爺放棄臣女,便可以保得平安嗎?」

「臣女為王爺講一個故事。當年三國戰亂,田豐之死。」

「田豐之死?」秦諾驚訝。

三國時候,田豐是袁紹的謀士,當年袁紹舉兵伐曹操,田豐大力勸諫,認為不可輕易動兵。奈何袁紹主意已定,將田豐投入大牢,然後舉兵北伐,結果就是以自己的愚蠢,成就曹操的無上威名。官渡之戰千古流傳。袁紹大敗之後逃回自己封地,不僅沒有檢討自己的錯誤,重新迎回這名睿智的謀士,反而將關押在大牢里的田豐斬殺。

「王爺竟然知曉這段典故,倒是省了我不少口舌。」霍幼絹笑起來,「人心微妙,袁紹為何要殺人,不外乎小雞肚腸之人的惱羞成怒罷了,王爺日常與舒王交往,認為其心胸氣度如何?」

秦諾沒有說話。

霍幼絹清亮的聲音還在繼續,每一句都惡狠狠戳著秦諾的心肝兒:「王爺之前在溫泉行宮,曾經見過舒王各種諂媚逆王,迫害宗室的醜態,然而之後,舒王卻依然能與王爺心平氣和地來往,焉知其內心對王爺的忌憚和憤恨。若王爺與舒王平等,這份憤恨也許永遠都只能壓抑下去了,但是一旦登上皇位,舒王還會讓如此礙眼之人存在下去嗎?」

秦諾繼續沉默著,霍幼絹的這些話語,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卻沒有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與兩個僅存的兄弟之間,關係都已經到了瀕臨破局的境地。

秦澤登基,他必死無疑!

秦勛登基,他一樣活不了!

只有自己當皇帝,不當皇帝就得死!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會變成如此境地?天知道,原本他的人生目標是當一個吃喝玩樂,生活無憂無慮的閑王啊!

「王爺若是上位,十三公主將來也才能有所憑依。」霍幼絹又拋出最後一個誘餌。

雖然之前秦諾百般努力,秦芷還是被確定為和親人選,名字也已經列入送去北朔的國書之上了。但同樣去和親,皇帝的同母親妹,和普通的公主,還是有所不同的。

「我明白了!妙妙,多謝你的提點。」最終,秦諾長嘆了一口氣。

雖然不才,也該努力爭取一把了。秦諾望著迴廊外明媚的春光,這些天他其實已經有所預感,只是一直不敢面對罷了。尤其前面還有小皇子這個希望在,如今唯一的希望破滅了,自己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那麼王爺準備如何競局?」聽到秦諾表態,霍幼絹卻沒有鬆了一口氣,而是立刻追問道。

秦諾啞然,就算想要競爭那個位置,自己在三王中處於最劣勢,一時該如何開展,還是得好好籌謀。

「王爺可知,就在昨天,燕王向我霍家求娶五妹妹,父親他已經同意了。當然,此事還不能公開,但雙方之間已經有了約定。」

秦澤好快的動作啊!小皇子剛死,礙於霍太后的心情,確實不能公然許婚。

秦澤和秦勛動作連連,自己該如何應對呢?秦諾冥思苦想,目光落在對面眼神晶亮的女子身上。比起一個人孤軍奮戰,現成的不就有一位軍師可以請教嗎?自家這位未婚妻,就是睿智精明,而且對朝野上下的了解也遠勝自己。

秦諾拱手一禮,恭恭敬敬道:「軍師教我。」

霍幼絹眼中閃爍起無數矛盾和不舍,最終,她堅定地說道:「裴翎有一獨女,待字閨中,請王爺速去提親求娶。」聲音顫抖而壓抑。

秦諾彎下的腰還沒有來得及直起,剎那間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說什麼?一瞬間,他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腦海中有一個念頭,也許眼前少女有順風耳,將之前自己與裴翎在湖上的對話聽了個清楚。

「因為我的關係,霍家的立場你再難爭取,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裴翎的支持。而聯姻,便是最佳的手段。」霍幼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利弊。

「王爺風采絕頂,只要略作接觸,便可知曉,並非傳說中呆笨之人。更重要的是,比起舒王后宅美妾寵姬無數來,王爺后宅簡單幹凈,我若是裴翎,也必然願意擇王爺為婿。」

秦諾默然,他突然想起之前裴翎對他的建議。眼前少女雖然身處閨閣之內,對朝政大事的把握之精準,遠勝普通朝臣。

霍幼絹心中也是百般痛苦。在聽到小皇子夭折的消息之後,她就立刻意識到,自己與心愛之人,已經被逼上極端了,他們將面對一個莫測未知的前途。

若是小皇子在,一切都好說。這個嬰兒身為直系皇子,天然擁有最名正言順的繼承權。秦諾與秦澤和秦勛的關係好壞都無關緊要。都是親王,誰怕誰啊!

但小皇子一死,局面截然不同了。深思熟慮一整夜,尤其在聽到父親同意將五妹妹許婚燕王的消息之後,霍幼絹只能如此選擇。

感受到對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充滿了矛盾和痛苦。

霍幼絹低著頭,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只怕自己一看之下,就要忍不住動搖,然而,冥思苦想了一天一夜,以她的才智,所能想到的,對眼前之人最好的出路,竟然只有這一條。

娶裴翎之女,換取裴家在軍中的助力,從而登上那個位置!

「王爺可知,舒王近日裡不斷遣散姬妾,其所圖為何,簡直昭然若揭。」

這件事秦諾也知曉,前一陣子秦勛突然修身養性起來,府中幾十個美妾都遣散出去,在京城也算個小新聞了。

「連舒王都有此覺悟,王爺還沒有決心嗎?」

「妙妙,我……」秦諾艱難地開了口,然而話未說完,就被堵住了。

霍幼絹猛地撲上去,抱住他,溫潤的雙唇觸在臉上。

秦諾反手緊緊抱住,「不行。」他低聲道,眼神清正而。求取裴翎之女,固然是最簡單便捷的一條道路,但是,他不相信只有這條路。

「妙妙,一定還會有別的出路。」他抱住她,低聲說著。

霍幼絹眼中卻是一片堅定,一切只有活著,才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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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這樣的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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