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目送他飛身出去,姜桃花低頭繼續看醫書,看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一拍桌子怒道:「我還誇沈毒蛇是個好男人,他這又是在做表面功夫啊!」
這也太狠了,看來她猜的果真沒錯,這大魏的丞相他並沒有想干一輩子,所以什麽牽挂也沒留,到時候要走,也是乾乾凈凈,無親無故,無牽無掛。
這樣的人,會不會活得太寂寞了?就像搬著帳篷四處流浪一樣,帳篷不是房子,好搬,但也給不了人什麽安全感。
夜幕降臨,沈在野微服出了府,徐燕歸跟往常一樣去了溫清閣。
顧懷柔蜷縮在床里,聽見聲音便下意識地問:「誰?」
「是我。」偽裝成沈在野的聲音,徐燕歸伸手摸到她,低聲道:「別擔心,帘子掛起來,我是看不見你的。」
顧懷柔一愣,伸手抱著他的身子,忍不住哽咽得不成聲,「爺……」
「好了好了,我沒嫌棄你。」徐燕歸拍了拍她的背,「別太難過了。」
眼淚一顆顆地砸在他手上,先是滾燙,後又冰涼。徐燕歸抿唇,摩挲著她的臉,用拇指抹著她眼下,笑道:「我一直記得你最好看的樣子呢。」
晚上的沈在野和白天明顯不一樣,溫柔多了,也讓她更喜歡。顧懷柔點點頭,蜷在他懷裡小聲道:「咱們以後都晚上見面好了,誰也看不見誰。」
「好。」徐燕歸應下,「白天我不見你。」
其實本來白天也不會見面,他的腦海里,顧懷柔當真一直是初見的模樣,嬌媚又柔軟。
身子被這人抱著,顧懷柔安心地睡了過去,一片絕望的心裡,總算是亮起了點點微光。
相爺真的是個好人。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沒人了。她抿唇,翻箱倒櫃地找了針線出來,小心翼翼地開始綉手帕。
姜桃花過來的時候,就見她沒哭也沒鬧,只是頭上依舊罩著黑紗,整個人看起來卻是有精神了不少。
「你綉這個做什麽?」好奇地看了看她手裡的東西,姜桃花問:「想送給爺?」
顧懷柔點頭,低聲道:「爺待我真的很好,我也沒什麽能給他的了,就綉個竹錦鴛鴦吧。」
姜桃花抿唇,想起徐燕歸昨日說的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女人活得都不容易,他們稍微對咱們好一點,咱們就感恩戴德的,完全不記得他們不好的時候了。」
微微一愣,顧懷柔抬頭看了看她,「大家都是這樣,日子還要過下去,總不能就強著了吧?」
「可是如果,我是說如果,男人靠不住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該怎麽過日子?」
自己過?顧懷柔失笑,「趙國的風俗和大魏可能不同,趙國女子也可為帝,民風開放,但大魏是男人的天下,女子一旦被休棄,回娘家也是要被人厭棄的,要麽忍辱苟活,要麽痛快尋死,從來沒有第三條路。」
姜桃花皺眉,「那你跟我去趙國算了,自己做點小生意養活自己,也總比在男人腳下沒半點感情地活一輩子來得好,遇見合適的人,還可以再嫁。」
顧懷柔頓了頓,抿唇道:「相爺待我很好,我為什麽要走?」
姜桃花乾笑,「我是說以後,如果……」
「姨娘是又猜到爺的心思了嗎?」顧懷柔放下手裡的帕子,緊張地看著她問:「他對我好,是有原因的?以後會再辜負我?」
「不是。」姜桃花連忙搖頭,「你別多想,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爺對你是不是真的好,你感覺不出來嗎?」
顧懷柔沉默了一會兒,小聲道:「我總覺得白天的相爺和晚上的不一樣,白天他跟冰山似的,讓人難以靠近,晚上卻溫柔得不像話,讓我……」讓我好生喜歡,整顆心都溫暖了起來。
姜桃花錯愕,扭過頭伸手蓋住眼睛,小聲嘀咕,「我就說沈在野這種性子怎麽可能讓這滿院子的女人都那麽喜歡他,結果全是徐燕歸的功勞。」
「姨娘說什麽?」
「沒什麽。」姜桃花回頭一笑,伸手給了她一瓶子葯,「這個平肌露是懸壺堂的大夫剛送來的,說是有奇效,你先用上一段時間吧,看有沒有效果。」
「多謝姨娘。」顧懷柔行禮接下,手指輕輕摩挲著瓶身,像是滿懷期待的少女一般。
徐燕歸真是害人不淺啊!姜桃花輕輕嘆息,跟她告辭後就往外走。
出去探消息的青苔回來了,低聲在她耳邊道:「漣漪的家人都在,知道她死了,看起來倒是平靜,已經在準備後事。奴婢去試探過,他們口風很緊,什麽也不肯說。」
「以你的直覺,他們是不肯說,還是沒什麽好說的?」姜桃花問。
青苔皺眉,想了一會兒才道:「也可能是沒什麽好說的吧,看那一家子也的確只是老老實實的鄉下人。」
「那就肯定是不肯說了。」姜桃花拍了拍手,「走,詐人去。」
青苔一愣,不服氣地跺腳,「主子不相信奴婢,又為什麽要問?」
「因為你選的一般都是錯的。」姜桃花笑咪咪地道:「跟你選不一樣的,保證能對!」
青苔,「……」
回到爭春閣去安排了一番,姜桃花正奸笑著呢,廚房的李管事和府里的錢管家竟然一起過來找她了。
「姜姨娘。」李管事笑著將一本帳放在她的桌上,恭敬地道:「爺的意思是,廚房的採買以後不用跟夫人報備,跟您說一聲即可。」
姜桃花點頭,這個倒是在預料之中,畢竟他得罪了梅凈雪,也沒法兒在她手下繼續做事。
「這是府里對外開支的帳本。」錢管家也放了帳本上來,低頭道:「本來是該由夫人管的,但爺體恤夫人,讓姨娘為夫人分擔一二。」
對外開支,也就是沈在野的應酬、送禮以及各院要回娘家時的採辦,這帳管起來輕鬆,卻也算個大頭,沈在野竟然直接拿來給她,那梅凈雪豈不是要氣死?
「姨娘有什麽為難的地方,儘管來問奴才。」錢管家拱手道:「奴才能幫上忙的地方,一定會幫。」
這麽好?姜桃花驚訝了,她怎麽記得錢管家一直是幫夫人做事的?
心裡有懷疑,面上還是要先應下,客客氣氣地讓青苔將這兩人送出去。
「奴婢為什麽會有一種,這府里要變天了的感覺?」回來的時候,青苔看著她手裡的帳本道:「爺也真是夠寵您的,您想要什麽,他就給您送什麽。」
姜桃花輕笑,伸手彈了彈她的腦門,「這叫互幫互助,我替他做事呢,他搭把手有什麽奇怪的。人安排好了沒?」
「安排好了。」青苔點頭,「但您確定這事兒跟夫人有關嗎?萬一詐錯了……」
「女人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姜桃花胸有成竹地吐出這句話,然而沒一會兒就弓了背,乾笑道:「萬一直覺錯了,那也沒事,反正火燒不到咱們身上來。」
有道理!青苔頷首,飛快地繼續出去做事。
夏末是眾多女眷要回娘家探親的時候,眾人一聽外支的帳本落在姜桃花手裡,爭先恐後地過來套近乎了。
「姜姨娘身上的恩寵真是羨煞旁人啊。」古清影掩唇道:「還是頭一次見爺肯把帳本給妾室管的,這不是明擺著給夫人難堪嗎?」
「爺也只是心疼夫人。」姜桃花看著她笑了笑,「帳本在誰手裡都是一樣的,各位歸寧的回門禮,都會按照位分準備妥帖。」
話是這麽說,但每次的回門禮,難免都會按照親疏遠近,給這個多點,那個少點。回娘家可是面子的問題,肯定是要爭取禮越多越貴重越好。
南宮琴在旁邊還沒開口,姜桃花便笑盈盈地轉過臉來道:「南宮姨娘是府里第二個歸寧的吧?」
「是。」南宮琴頷首,「有勞姨娘多費心了。」
「無妨。」姜桃花道:「你最近也受了不少委屈,爺的意思也是要好生補償你。」
什麽爺的意思,分明就是她自己的意思!古清影這算是聽出來了,自個兒是第一個歸寧的她不問,跳過她說要給南宮琴補償,那擺明就不會讓她好過了。
「姨娘這是做什麽?」勉強笑了笑,古清影道:「都是姊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姜桃花轉頭看了看她,笑道:「古姨娘怕什麽呢?你還有夫人可以幫著補貼一些。」
心裡一跳,古清影連忙道:「我與夫人也不是很熟,她如何會幫我補貼?姨娘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