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棉紡大業
「一百兩銀子到底是多是少?可不簡單的就等於現代的三萬塊!」
嚴世貴站在一片寬闊的平地,十幾間破爛的屋子面前,面對著他買下來的「廠」,欲哭無淚。
「神坑啊!」沒想到,他要開始做的棉紡工廠,竟是這麼千瘡百孔的一個爛攤子,「我第一桶金能從這掙?」
我們的男主就是這樣一個充滿書生氣質的大資本家。很多年後他能和萬曆皇帝稱兄道弟,和大改革家張居正抵足而眠,和葯聖李時珍討論中醫好還是西醫好,並且商量在明朝開辦第一所醫科大學……
現在的他卻像一個種地的老農般看著眼前的一片地,那是他的「工廠」,他恨不得拿把鋤頭把眼前一片破房刨了,這也太破舊了!貧民窟啊!
來之前,問嚴喜了概況說工人約有幾十個,都是婦人,窮人,他忍了,為的是錢。
他的計劃先生存,還清高利貸,然後參加科舉,科舉考其實很難,但他有搜索外掛難度大大降低了,這樣的話明年能中秀才,那再三年後再考個舉人,連他庶子身份都可以改善。
「什麼,我已經捐了個生員的名分可以直接考舉人啊?」嚴世貴突然記起來,他對自己的當官事業也太不上心了。
但他不願意當官,性格如此。可是庶子地位卑微,必須先翻身不可,考科舉,似乎是唯一出路。
而考個舉人需要的銀子能讓普通人破產,而嚴世貴雖說是富人嚴家的庶子但並沒錢。普遍貧困。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還剩個廠,所以,在嚴喜帶領下,嚴世貴滿帶要賺錢的希望來了,到這兒一看傻了。
一片荒蕪。怪不得他一張嘴說百兩銀子買了作坊,那女人柳亦綺頓時不哭不鬧了,這片產業十兩銀子肯定買不下來,但嚴世貴的百兩,人都覺得花多了!他才知算錯了,不能把現代紙幣和古代的銀子那麼簡單懟一起!
「這柳亦綺也真是不通人情,老子救了她,最後連個謝都沒說,還要還她銀子……這小娘皮,除了長得好看,有點像初戀還有什麼好處?」嚴世貴不免怨從心生。
「少爺這就是咱花銀子買來的一切。」
嚴喜最後一句隨口的話刺痛了嚴世貴:「沒聽說化腐朽為神奇?進就進!」
「咳咳咳!」
「怎麼這麼多棉絮啊!」
「呼……」
嚴世貴沒心理準備,大步往裡一進被嗆著了,出來再透風,再適應一下進去……
大喘氣的時候抬眼遠望了一下,這片房宅位於海河西岸,一片開闊地上。
左擁海河,右抱津門。
風水看起來倒是不錯,但問題是民房太破,東西很少,就一些空屋裡的工人和綿花,幾架很破的工具……
嚴世貴來特地還帶了三五個僕人就怕這兒東西太多,結果一窮二白!
「這就我花百兩銀子買了的廠……怎麼這麼空啊?幾百年後同樣的地方是有多麼繁榮美麗啊!」
嚴世貴愣了腦海里像彈幕爆發般,一片混亂的白。
紡織本來在古代完全是女人乾的事兒,但嚴世貴把紡織廠定位到了「工業革命、拯救大明未來的希望」的層次上,反正已背了紈絝的壞名聲又義無反顧的捂了鼻子,進了這片房裡。
幾間屋裡都是棉絮紛飛。
借著昏暗的光線定睛一看,幾個三十四十歲的婦道人家,穿著破衣,在幹活,每個人,一身都是白花花的……棉花棉絮!
「踏踏!踏踏!踏踏!」
彈棉花的聲音,枯燥,乏味,但嚴世貴注意到了,看她們都是手工操作,效率低下。
那邊,有幾個人圍著一個特別大的笸籮,用肉手,在裡面擇棉花——真正的「手工」工廠,這還弄什麼廠啊?回家坐炕頭弄好不好?
「不對啊!」他叫了起來,「這作坊的機器,原本不是這樣的吧?」
嚴世貴想起來他山區的爹媽,就曾處理過自種的棉花,記得有一整套的從棉花到棉線的過程,那也比這強啊!
另外至關重要的,是他昨晚幾乎徹夜未眠,用了「搜索功能」大量搜索辦這種棉紡手工小作坊的門道。
他已搜明白了:到1568年,明朝就算是松江用的工藝也就元代黃道婆傳下來的那一套!
棉紡就是擀、彈、紡、織、印、染幾個過程,二百年了,後面的織、印、染可能有進步,但前面的工序基本沒變,查到天亮了,他心裡已經有點數了,這才信心十足的過來。
捎帶著,什麼珍妮機,新紡車,流程線,他都明白個差不多了,他甚至研究透了蒸氣機、發電機的基本原理,結果面前一堆破***想的差了多少個檔次……哪有還用手剝棉花籽這麼原始的?這不是原始社會嗎?
「少爺好!」一群婦人紡線織布的,倒是都停下來了,給他問好。
看來,他這嚴三少的「壯舉」迅速在當地傳開了,嚴世貴也不懷疑婦人之間信息傳播的速度。
「嗯哼……」嚴世貴元氣還在恢復。
「少爺您看,這就是織機,這是紡車,」嚴喜還賣弄的給講解,「小的曾經到過一次松江,可以保證這個織機還有紡車都是那裡最先進的!」
「是嗎?你是不是覺得本少爺我也沒見過讀書少好欺負?」嚴世貴大吼著,他真是生氣了,「這個單錠紡線車,松江能用這麼落後的紡車?人們還玩石器的時候就有這工具好嗎?不是有三錠紡車嗎?」
「什、什麼三錠紡車?」嚴喜有點傻,「紡車不都是圓圓的車輪樣的嗎?」
「東家說的三錠紡車,確實是松江最常見的,」突然一個年過四十的婦人,過來行禮道,「看來這位……少爺您確實是見多識廣,您好啊?」
「東家?」嚴世貴心中一跳,這「東家」叫得好,看主動答話的婦人,四十歲穿著很得體不像是普通女工,「你是……」
「妾身周氏,是城西江南綢緞莊的內當家,這片宅業本是小人一家的產業,但綢緞莊經營不善實在維繫不下去了,這才出兌給了柳家,但您既然出了更大價錢,那這是工廠人名單……」
嚴世貴皺眉:「什麼?這麼破爛的地方,我還讓那柳家人倒了一手?」
「少爺您可別這麼說柳家人,」那婦人不高興了,「若非他們不斷出資資助我們,我們家早被你們……反正我過意不去也還不清人家的錢,於是就乾脆把這產業轉給了他家,倒是您不講理的要……」
「是啊……」嚴世貴想起來了,原來還真有這回事,這位周氏倒是直人快語是個值得交的人,便拱手對婦人道:
「那這樣的話,請恕在下先前時的冒犯,這樣吧,紡織方面的事情,我一個大男人亦不敢說太懂,我只是出資,還請您來繼續做經理嗯……掌柜!」
「咦?您不趕我走?」那婦人一愣,之前是憋著一肚子氣,產業被人買走不甘心,嚴世貴紈絝子弟的惡名,她是想吵上一架的,沒想這少爺很有種會做生意的范兒。
嚴世貴很能進入節奏且坦誠伸手道:「周掌柜祝我們合作愉快!」
「這……」周氏下了決心,突然道,「少爺既然這樣,您先要恕妾身有事瞞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