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第2章
溫暖的茶水滑過蔡小滿的喉嚨，讓原本幹得刺痛的喉嚨得到了緩解，昏昏沉沉的腦袋也逐漸清明。
她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舊帳子。
這是哪裡？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還沒弄明白究竟，一個熟悉的聲音砸過了過來。
聲音高亢厚重，震耳欲聾。
「三丫，娘的乖乖，你可急死娘了！你知道不，爹為了你差點把大將軍賣掉！」
大將軍？
蔡小滿的眼前立馬出現了一隻蟋蟀的圖像，青黑色、頭項肥、腳腿長、身背闊，一隻極品蟋蟀。
「不能賣！」腦子還沒轉過彎，嘴裡已經吐出這幾個字。
「不賣不賣！你爹是心疼你，想給你治病，這才想著賣掉大將軍，你現在好了，就不用賣了。」高氏連忙安慰道，心裡踏實了。
還知道惦記大將軍，說明三丫頭已經徹底好了。
這三丫頭也很喜歡這些小玩意，沒事就喜歡跑到外頭犄角旮旯里去尋，有時候還真找回來些好東西，蔡老根看到的時候，嘴都快給樂歪了。
「你跟小滿說這個做什麼！」蔡老根沒好氣的瞪了自家老妻一眼，轉頭朝著蔡小滿揚起笑容。
「小滿啊，等你徹底好了，咱們帶著大將軍出去溜一圈，讓大家看看大將軍的威風。」
蔡小滿看著這張乾瘦充滿褶子的臉，心底被暖意充斥著，乖巧的點了點頭，很自然的脫口而出：「好，爹。」
聽到這一聲，蔡老根這才覺得腳踩到了地上，整個人都舒坦了。
前幾天小滿一直昏睡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不知道是否會醒來，他就跟在雲里似的，幹啥都不得勁。
「等你好了，爹帶你去安樂坊，你想吃什麼，爹都給你買！」蔡老根笑眯眯道。
安樂坊里都是吃食店鋪和攤子，裡面有各式各樣的小吃，是孩子們最嚮往的地方。
蔡小滿聽到這三個字，口腔里不自禁溢出唾液，腦子沒動腦袋就猛的點個不停，生怕慢一步蔡老根就反悔了。
看到她貪吃的樣子，蔡老根兩口子最後那點擔憂也煙消雲散。
「這幾天餓壞了吧？娘現在就給下碗面去！你舅舅前幾天剛從北方帶過來的面，特別的勁道，你肯定喜歡！」
高氏話沒說完，人就已經走到了門口，整個人風風火火的，壯碩的身材完全不影響她的速度和靈敏。
蔡老根看蔡小滿沒啥事了，叮囑了兩句也就離開了，這幾天因為小滿的事，都沒好好照看他的那些小寶貝。
秋日正是這些小東西最要緊的時候，可不能怠慢了，這可是他們一家最重要的經濟來源。
身邊安靜了下來，蔡小滿開始梳理自己的記憶。
她的腦子裡出現了兩個人的記憶，說是兩個人又像是一個人，只不過處在的環境有所不同，更像是前世今生。
這一生因為年紀尚小，而且整個人處於比較混沌狀態，所以更多是對外界的認知，而且範圍很小。另一世則年長不少，記憶也就豐富得多。
另一世她尚且年輕就經歷了死亡，那種清晰感到自己生命流逝的感覺，現在還深深的刻在腦海里。
不甘、遺憾，與命運抗爭的辛酸和無奈。
她望著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嘴角不由微微翹起。
真好啊，讓她擁有另一世的記憶，才會更加珍惜此生。
上一世躺在病床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知道她錯過了什麼。
耳邊聽著外面悉悉索索的動靜，蔡小滿前所未有的滿足，這種家庭的溫暖是另一世她所沒有體驗到的。
高氏沒一會就走了進來，手裡捧著個大海碗，著實令蔡小滿唬了一跳。
雖然這隻碗她很熟悉，可記憶中並沒有具體的概念有多大，如今看到這碗跟臉盆一樣大，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這麼多真的沒問題嗎？她現在還是個小豆丁呢，昏睡了幾天才剛醒來，吃這些、還這麼多不太合適吧？
蔡小滿心底有些糾結，理智上知道現在不應該吃這些，可看到這麼一大碗吃的就遏制不住自己想往上撲。
這碗比臉還大，裡面裝得滿滿當當，手顫一顫湯汁都能給溢出來。面上卧著的雞蛋，都已經出了面碗的水平線，雖然是湯麵，卻快和乾麵差不多了，只見面和配菜不見湯。
面是用豬骨湯煮的，裡面還放了肉沫、木耳、酸菜、酸筍、黃花菜、蔥和青菜等，配菜非常多，看著花花綠綠的非常的誘人，鼻子一吸，鼻腔里都是食物的飄香，口水一下子就溢了出來。
這是高氏慣用的烹飪方式，覺得好的都往裡面丟，根本不管什麼搭配，就是個大雜燴，味道卻非常的好。
高氏看蔡小滿半晌沒動靜，微微有些詫異，很快又反應過來：「你剛醒過來，好幾天沒好好吃東西，現在還不能吃辣的。」
一連好幾天都只灌了煮爛白粥的蔡小滿，完全被眼前美食給征服了，什麼科學什麼養生全都拋到腦後，顫微微的抖著小手把碗接了過來，拿起筷子就開始呲溜呲溜的吃了起來。
這味道比看著、聞著還要美味！非常符合她的口味，簡直讓人停不下來。
「慢點，慢點。」高氏樂呵呵的勸著，話雖是這麼說，卻完全沒有阻攔的意思。
一想到這丫頭前幾天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吃東西都靠灌，她就沒法真的下狠心管她。那時候她就想著，以後這丫頭想吃什麼，吃得再多，也不會嘮叨了。
蔡小滿從來不知道吃東西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熱乎乎的面從嘴裡到喉嚨到腹中，一路沿途激活了身上的細胞，每一處都透著愉悅感。
她上一世雖然是一個高級西點師，可事實上對美食並不熱愛，後來甚至還得了厭食症。這對一個廚師來說，簡直是莫大的諷刺。
所以雖然她很有天賦，獲得過很多讚譽和獎項，在這一行里可謂佼佼者，卻難以突破。曾經有一位非常著名的美食家就曾感嘆，她的技藝是好，卻總少了一味。
她很清楚，那一味是很至關重要的，那就是對美食、對食物的熱愛。
烹飪是一件很奇妙的事，不管你的技藝再精湛，也能傳達出製作者的心。所以很多時候，明明一樣的程序一樣的人一樣的材料一樣的食譜，卻可以做出完全不同感覺的食物。
只是越高明的製作者可以淡化這種差距，普通人也不去在意這裡面細緻的差別，可廚師本身卻非常清楚。
而這一世，蔡小滿找到了那種對美食渴望和喜愛的感覺，這並不是因為餓得厲害。要知道上一世，她即便餓了好幾天，也不會有對食物如此的興趣，甚至更加厭惡了。
每次看到大家對美食的渴望，總是處於無法理解的狀態。
現在，她懂了。
這種感覺真是太幸福了！
「娘，您做的面真是太好吃了！嗝——」蔡小滿迅速的把大海碗吃空，很不雅的打了個飽嗝。
雖然現在肚子吃得圓鼓鼓的，可她已經開始期待下一頓了。被美食征服的蔡小滿，完全沒有意識到為什麼昏睡幾天這麼大吃大喝，肚子一點事都沒有是一件多麼神奇的事。
高氏愣住了，這丫頭長這麼大還沒說過這麼長一句話呢。
「娘？咋了，為啥這麼看著我？是我哪裡不對勁嗎？」
蔡小滿下意識看了看空空的大海碗，難道是自己太能吃，把自個娘給嚇到了？想到剛才的分量，好像吃的是有點多，都頂成人的一兩倍了。
要知道，她現在還不滿十歲。
這一世她之前好像缺了一魂，回憶過往非常的混沌，就跟睡得不踏實的時候，做的夢一樣，非常的跳躍和模糊。所以也沒有辦法從以前的經驗，去判斷高氏的行為到底是什麼意思。
高氏先是一臉愕然，然後好像想到了什麼，露出了驚喜，表情不停變化著。
這是怎麼了？
「我的兒啊！」高氏突然猛的把她給抱住，大聲哭嚎了起來。
高氏的嗓門很大，又在蔡小滿的耳邊吼著，差點沒把她給震聾了，整個腦袋都被震得有點暈乎。
得到小滿醒來，剛從外頭回來的蔡家人聽到這動靜，心底頓時一抽，啥都不管直接往屋裡沖，眼淚水都給出來了。
「娘，三妹怎麼了？是不是不好了？！」
「三姐啊，你可不能走啊，我以後再也不跟你搶吃的了。」
「三妹，你怎麼可以丟下二姐……」
可等他們一進屋，看到蔡小滿無辜的雙眼在那眨啊眨，就跟被掐住喉嚨一樣，一下子都沒聲了。
「呸呸呸！瞎說啥呢，小滿好好的呢，你們可別咒她。」高氏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一遍用袖子擦眼淚一邊往地上吐唾沫。
「姐，你醒來啦！」蔡小虎跟牛犢子似的往裡沖，硬是擠在高氏和蔡小滿中間，把他的三姐緊緊抱住。
以前不覺得，自打三姐病了才發現，有三姐在的日子有多幸福。
三姐不在，南二巷那些小子又開始作怪了，他們好幾處地盤都被搶走了。現在三姐醒了，再不怕被他們欺負了。蔡小虎想到這，那種喜悅更加真誠了，緊緊的抱著蔡小滿，生怕不留神就消失了一般。
老大蔡大江憨厚一笑，抓著腦袋道：「娘，三妹醒了是好事，你剛才嚎啥呢，我們還以為她去了呢。」
高氏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她這個大兒子啥都好，就是一張嘴說好特別不動聽，有時候能把人給氣死。
不過她現在沒有工夫計較這個，道：「小滿好了。」
其他人紛紛點了點頭，這不是見到了嗎。他們就是收到了消息，所以才急匆匆的趕回來的。
高氏一看就知道他們沒明白她的意思，一字一字鏗鏘有力的吼道：「我是說，小滿開竅了，現在不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