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7.第 7 章

沒用公子輾轉反側一夜,最終還是為了野姑娘……不,為了這一槐城的百姓,決定豁出去了。

彼時既靈已經退而求此次,從自己身上下手了,哪知道正坐在譚家中庭花園的飛檐亭頂上納清排濁,向著成為最甜美誘餌的方向努力呢,譚雲山就腳步匆忙地趕過來了,然後站在飛檐亭的幾步開外,仰頭毅然決然道:「讓我來。」

既靈立刻從善如流,生怕多說一句話都會讓譚二少反悔。

可如今,譚二少已經爬上飛檐亭頂盤腿而坐、吐氣納息三天兩夜了,既靈終於沒忍住,於這第三夜的黯淡月光里,問出了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怎麼就……突然改了主意呢?」

已經三天兩夜粒米未沾牙的譚雲山還以為自己在元神恍惚中出現了幻聽,勉強定了定神,才發現是既靈在和自己說話,氣若遊絲道:「你怎麼不等我餓死了再問……」

譚雲山的聲音氣息微弱,怨氣卻沸騰,哪還有一點往日的風度翩翩。

既靈想樂,又覺得不太厚道,於是努力抿緊嘴唇,好歹算是忍住了。不過等笑意過去,又有點對譚雲山刮目相看。

誘餌者,即以自身精氣引誘妖怪來捕食。但世間人豈止千萬,憑什麼妖不去捕食別人偏要來撲你,那就需要這個誘餌的精氣比旁人更清,更純,更甜美。說起來好似很高深,實則做起來並不複雜。人的精氣於體內運行,既有清氣,亦有濁氣,清氣乃人至純元氣,濁氣乃五穀雜糧在腹中消解所生之氣,普通人清濁相混,故而妖在吸取精氣時,也只能清濁一併捕食,但若此人不吃東西,只喝清水,那漸漸濁氣排空,腹內便只剩清氣了,若還能打坐冥思,集天地日月之精華,那這清氣便會愈發純凈,對於妖怪來講,也就愈發甘甜。

譚雲山要做的便是這個。

如今,他已三天兩夜未食,只喝清水,除中午回房稍事休息外,其餘時間皆在飛檐亭頂屏息打坐,集天地靈氣,攢日月精華。唯一可惜的是槐城仍不見日頭,只夜裡偶有幾片雲散開,露出月光。

但若和這一城的人相比,譚雲山現下可謂是最招妖怪喜歡的了,也多虧槐城地靈人傑,周邊沒什麼雜七雜八的小妖,否則還沒到等來真正大妖,譚雲山就已經被小妖們瓜分了,哪裡還容得他打坐到如今。

「長痛不如短痛……」

悠悠男聲打斷了既靈思緒。

她坐在迴廊欄杆上側著頭向上往,見譚雲山仍閉目打坐,只嘴唇微動,彷彿料定了既靈聽得清楚。

「與其提心弔膽的活著,倒不如迎頭而上來個痛快。」

明明該是堅毅慷慨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優哉游哉,跟鬧著玩兒似的。可偏偏這樣的譚雲山,在淺淺月色的籠罩中,竟讓人覺出一絲仙氣。

既靈甩甩頭,懷疑自己陪著打坐這麼久,也有點迷糊了。

「你不怕死嗎?」她問譚雲山。

這也是當初被一口拒絕後,她沒再執著說服譚雲山做誘餌的原因。命是人家自己的,鬥嘴的時候她可以怎麼痛快怎麼說,但落到真章,誰也沒有權利讓別人把命豁出去。

「怕。」譚雲山的回答意外乾脆。

既靈愣住,正迷糊,就聽譚雲山繼續道——

「但我更怕惦記。反正妖怪來了,不是他把我弄死,就是你把她弄死,總會有個結果。我不喜歡一直惦記著一件事,忘又忘不掉,舍又舍不下,煩。」

所以「不煩」,是要排在「活著」前面的?

既靈完全沒辦法理解譚家二少爺的追求。

但話說回來,她可以為了降妖伏魔捨命,譚雲山自然也可以為了消愁捨命,人各有志,也輪不到旁人來指指點點。

「明天就有結果了,」既靈給誘餌打氣,「這樣修行三天三夜,體內濁氣會徹底排出,清氣溢滿,到第四日,便是精氣最清最盛之時。」

「你的意思是明日天一亮,妖怪便隨時可能出現?」譚雲山沒被安慰,倒開始汗毛直立了。

既靈連忙安撫:「不用緊張,最快也要到明天傍晚,妖都是晝伏夜出,晚上才是它作惡的時候。」

譚雲山鬆口氣,還好,還有一整夜和一白天可供喘息。

啪嗒。

啪嗒。

潮濕夜風裡忽然傳來踩水而行的聲音。

譚雲山剛放下的心驟然提到嗓子眼。

既靈則早在聽見第一聲的時候站起身來,踩著迴廊欄杆往外望。

聲音是從鬱鬱蔥蔥的樹叢後面傳過來的,由遠及近,逐漸清晰,間或還有絲絲拉拉的剮蹭聲,聽得人不寒而慄。奈何樹影幢幢,觸目所及皆一片漆黑幽暗。

譚雲山有點慌地看向既靈,無聲控訴——你不是說明夜才會來嗎?!

自古慷慨就義易,從容赴死難,雖然之前告訴既靈自己願意豁出去的原因時,話說得漂亮,也的確是心中所想,但等真到了這一刻,還是會本能地恐懼。

既靈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沖著譚雲山擠眉弄眼,希望對方能懂——我哪知道它不按路數來!

「眉目傳情」間,聲音已然近了。

更近了。

近到那腳踩淤泥濺起的水聲彷彿就在耳畔。

既靈和譚雲山不約而同重新看向樹影深處,只聞其聲不見其形,讓他倆一齊渾身緊繃,頭皮發麻。

嘩啦——

樹影被猛然撥開,月色下一人形黑影顯出輪廓,與此同時高聲抱怨:「哪個不長眼的說園子里水退了,別讓我逮著,逮著就扒你一層皮!」

來者,譚家大少譚世宗也。

既靈終於鬆弛下來,雖然她不喜譚世宗,但相比至今仍不清楚何方神聖的凶妖,這位大少爺也沒那麼惹人厭了。

譚雲山比既靈反應更快,在聽出是譚世宗聲音后,便低笑出聲,語氣切換之自然彷彿之前差點被腳步聲嚇得坐不穩的那位不是他:「大哥,你這是罵誰呢。」

「還不是那些奴才。」譚世宗余怒未消,一邊往迴廊飛檐亭這邊走,一邊恨恨念叨,「我要划船過來,非說什麼園子里水退得差不多了,撐不住船,勸我走路,這倒好,走了我一腳泥!」

園子里的水的確退了一些,雖然池塘仍一片汪澤,但花園這半邊已經隱約露出些地面,撐船是肯定撐不住的,但若是步行,那也必然要踩泥蹚水。下人沒騙譚世宗,不過應該也沒把話提醒全,至於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就值得琢磨了。

飛檐亭在迴廊盡頭,探於池塘之上,但迴廊倒是同花園連通,故而譚世宗先行翻欄杆入了迴廊,才氣哼哼向譚雲山這邊走來,每走一步,就啪一聲,及至抵達既靈身邊,已在迴廊里印下一串泥腳印。

同一時間,譚雲山已順著亭柱滑下來,擺好迎接姿態,待譚世宗來到跟前,立刻有禮道:「大哥深夜至此,是有事要提點雲山嗎?」

譚雲山這話可給足了譚世宗面子,若不是他語氣親切,而非諂媚,既靈簡直要懷疑他欠譚世宗錢了。

譚世宗顯然已經習慣了譚雲山這般恭敬,受用之於,很自然擺擺手:「捉妖之事我又不懂,就是好奇,過來看看你瞎折騰什麼呢。」

譚雲山笑笑,沒急著答話。

果然,譚世宗緊接著就一臉興味地圍著譚雲山繞了一圈:「我聽下人說你三天沒吃東西光喝水了?真的假的,也沒見怎麼瘦嘛。」

譚雲山半開玩笑道:「底子好。」

譚世宗竟真的上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兄弟二人都是頎長挺拔的身量,相比之下,譚世宗更壯些,這一捏也不知道下了多大力氣,生生讓譚雲山皺了一下眉,但很快,又恢復平和。

譚世宗沒注意,既靈可看得清清楚楚,簡直想一腳踹譚世宗臉上。

就算譚雲山身體底子好,餓兩天看不出太大變化,但自己弟弟為了給全家消除妖孽在這兒忍飢挨餓呢,親哥就過來說這話?

譚世宗說了句「還真行」,顯然很滿意弟弟的「底子」,就像一個長輩在檢驗晚輩似的。末了又和譚雲山講了一些有的沒的廢話,才終於心滿意足,拍拍弟弟肩膀:「看你挺好我就放心了,至於妖這個東西,你信,它就有,不信嘛……總之,差不多就行,別太拚命。」

譚雲山低眉順目,儼然尊敬大哥的好弟弟:「知道了。」

譚世宗四下看看,再無什麼新奇東西,最後和既靈說了句完全不走心的「法師也辛苦了」,便轉過身,打道回府。

既靈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這位到底來幹嘛。你要說他有多大惡意吧,也未必,雖然他明顯並不信「妖星入宅」這一套,但也並沒有冷嘲熱諷或者話里話外趕她走的意思,或者說,人家譚大少從始至終都沒怎麼正眼看她,反而是和譚雲山饒有興緻聊了半晌……

「別琢磨了,」譚雲山重新爬上亭頂,無奈地笑,「他就是過來看看熱鬧。」

既靈恍然大悟。

難怪譚世宗一到這邊就東瞅瞅西看看,還問譚雲山一些有的沒的,現下想來,可不就是哪有熱鬧往哪湊,湊近了還要打聽一番的架勢嘛。至於他那些讓人不舒服的言行做派,倒也不像故意為之,更像是平日里便和譚雲山這般說話,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輕視和隨意,加上譚雲山還挺配合,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你哥真閑。」既靈只總結出來四個字,卻帶著無盡的嫌棄。

譚雲山自然聽得出,淡淡幫譚世宗辯白:「他沒壞心。」

既靈毫不留情向亭上翻個白眼:「也沒安好心,不,人家根本就沒把你當回……」意識到自己說漏了,既靈趕忙閉嘴。

譚雲山片刻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好笑道:「怎麼不說了?」

既靈咬了下嘴唇,簡直想把自己拍死。

譚雲山難得窮追不捨,只是清朗的聲音在夜裡聽起來不像審問,倒像誘供:「從實招來吧,都在槐城客棧里打聽到什麼了。」

「你怎麼知道!」既靈驚訝抬頭,她確實和譚雲山說過自己投宿在槐城客棧,可問店小二打聽譚家這事,譚雲山不可能知道,除非他未卜先知。

譚雲山嘆口氣,道:「因為你自打從客棧收拾完包袱回來,不管看我的眼神是嫌棄還是厭煩還是平和,底下都藏著一絲慈悲。」

既靈下意識摸上自己眼皮,不至於吧……

譚雲山一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用再問了,按照槐城客棧的信息集散速度,八成整個譚家祖上幾輩都已經被既靈了解了個底兒掉。

「譚夫人不是我親娘,爹應該是我親爹,但他覺得不是,我也沒轍。」明明挺心酸的事情,從譚雲山嘴裡說出來,雲淡風輕的就像在說「我有點餓了」。

既靈原本被追問得有些狼狽,不知如何脫身,哪成想譚雲山主動說了,還一說就直奔核心,且無沒半點遮掩或者羞於啟齒的意思,那叫一個坦然。

「你不會……難受嗎?」既靈想半天,也沒想出更委婉的詞,只能實話實問。

「難受什麼?」譚雲山在亭頂仰躺下來,手枕在頭后,「難受我爹懷疑我不是親生,還是我哥不把我當回事?」

原來他不糊塗。

原來他比誰都清楚。

「如果你要聽真話,」譚雲山望著被雲遮住一半的月亮,悠悠道,「真的還好。」

既靈茫然眨眼:「還……好?」

「對啊。孝順父母,尊敬兄長,寒窗苦讀,聽話乖巧,我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不歸我管了,只能順其自然。結果是好的,皆大歡喜,結果不好,我也問心無愧。」

譚雲山並非故作堅強,他聲音里的坦然和平告訴既靈,他是真這麼想的。

既靈傻眼,對此她無話可說,只剩佩服。

【人家譚二少都想得開,一天天該吃吃該喝喝該樂樂……】

驀地,耳邊響起店小二曾經說過的話。

既靈想回去再塞給他一錠銀子,以表達自己竟然懷疑他的慚愧。

「怎麼又不說話了?」遲遲沒等來回應,讓自說自話的譚雲山有點孤單。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既靈如實相告,「想得開是件好事,若所有人都像你這樣,世間會少掉一大半糾葛……」

譚雲山一聽就知道有轉折:「但是?」

「但是不對。」

果然。

「哪裡不對?」譚雲山耐心求教。

既靈想了想,為難搖頭:「我也說不清楚。按理說想得開沒錯,但你這樣會不會想得太開了,畢竟是大事,怎麼能這樣隨意對待?」

譚雲山看著天上的一半月亮,不再言語。

既靈以為他在琢磨自己的話,哪知道等半天,等來一句——

「我真的餓了。」

可憐兮兮,幽幽怨怨。

既靈沒好氣地笑,之前的嚴肅一掃而空:「都和你說了,再堅持一天就好,明日妖怪必來。」

譚雲山現在看著月亮都像餅,哪怕是只剩了邊沿的:「餓成這樣,就算他來了,我也沒力氣跑了,多危險。」

「放心,有我保護你呢。」

「……」

話是好話,可聽在心裡怎麼就有點不是滋味?他好歹也是七尺男兒……

嗚……

嗚哇……

譚雲山心裡一緊,騰地坐起來,七尺男兒什麼的先放一邊,這是什麼聲音?!

嗚哇——

嬰兒……在哭?

猛然意識到了什麼的譚雲山頭皮炸裂,下意識就要翻身往亭下蹦,可手剛撐住,腰間驟然傳來巨大阻力,一低頭,就見一截灰綠色的不知什麼東西竟已經將他的腰死死纏住!

譚雲山立刻用手去抓,奈何那拳頭粗肉滾滾的東西通體滑膩冰涼,覆滿細鱗,根本不為抓撓所動。譚雲山情急之下摳劈了一片指甲,指甲掀開生生露出血肉,一下子鑽心的疼。可就在這個瞬間,他忽地騰空而起!

等他反應過來是被妖物卷至空中時,人又被重重甩下!

臨落水之前,譚雲山胸膛中只劇烈翻滾著一個念頭——不是說好明天才來的嗎!!!

譚府的池塘旱時已是一人多深,如今更是不見底,譚雲山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已落入池塘,頃刻間周身沉重,冰涼的泥水湧向眼耳口鼻!

似乎哪裡又傳來「撲通」一聲。

譚雲山無暇顧及,只努力閉息,儘可能不讓自己被嗆到,延長水下時間,與此同時摸向腰間,無奈,那滑不溜丟的禁錮仍在。

譚雲山絕望。

這或許是個蛇妖,又或許是旁的什麼,但他已經無緣得見。別說他不清楚既靈的本事,就算既靈有能耐在地上捉妖,到水裡也該另當別論了,何況他又不是沒見過既靈落水,那位法師的水性頂多就是讓自己不至於淹死,救人尚且勉強,遑論在水中打鬥捉妖。

咕咚。

身體驟然沉浮,讓譚雲山不小心被灌進一口水。泥水腥臭,讓人想吐,可譚雲山只能生生咽下,繼續艱難屏息,與此同時睜開眼睛,努力忍著刺痛去看四周,然而很快,他又放棄地重新閉上。

池塘……現在該叫泥塘了,因為妖怪的攪和,池底泥沙上涌,加之夜色朦朧,就算在水下把眼睛瞪裂了,依然只是漆黑一片。

身體在水中的沉浮越來越猛烈,晃得譚雲山想吐,顯然妖怪在劇烈運動,也不知和既靈纏鬥如何。但他現在能夠斷定卷著他腰的這一截,肯定是妖怪尾巴,因為自己隨著他的運動甩來甩去,沒露出過水麵,倒是用身體拍打過數次塘底淤泥。

也只能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不,或許連這些有的沒的都想不了多久了。

譚雲山明顯感覺到胸口發悶,思緒越來越飄,像散開的霧……

嘩啦——

驟然而來的風和空氣讓譚雲山的元神咻地重新聚到一起,甚至還沒張開眼睛,他便本能地大口呼吸,第一次感覺到,活著真好。

終於把氣順過來了,譚雲山才張開刺痛的眼,發現自己仍泡在水中,正被既靈手臂勾著脖子,前者奮力往迴廊那邊游,他也便跟著往迴廊邊漂。

但如今自己已經醒了,自然不用姑娘怎麼辛苦了,譚雲山立刻道:「我自己來就行。」

既靈一言不發地鬆了手,徑自游向迴廊。

及至二人都上了迴廊,譚雲山才發現渾身濕透的既靈氣喘吁吁,一臉狼狽,自然,面色也好不到哪裡去,眼底滿是挫敗和懊惱。

饒是如此,她開口的第一句話還是問譚雲山:「沒事吧?」

譚雲山生平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說不心驚肉跳是騙人的,畢竟當時答應做誘餌,也是相信了既靈的本事,故而被這樣一問,便戚戚然聚起那根血肉模糊的指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既靈一驚:「妖怪弄的?」

譚雲山思前想後,覺得還是要如實相告:「摳它摳的,也應該算它弄的吧?」

既靈鬆口氣,若是妖怪弄的,就要考慮是否侵入妖氣,若是自己摳的……

「跟我來。」她嘆口氣,轉身便走。

譚雲山不知何意,快步跟上。

既靈帶譚雲山回了自己的客房,而後打來一盆清水,先是將譚雲山那根手指頭上的血污沖乾淨,然後才在傷口上灑下白色藥粉,包紮嚴實。

一切妥當,既靈才淡淡舒口氣:「三天後拆了就行。」

譚雲山將信將疑:「三天就能長好?」

既靈搖頭:「三天指甲就徹底掉了。」

譚雲山:「……」

既靈看著譚雲山瞪大的眼睛,露出上岸后的第一個笑,終於補完後半句:「但會再長出新的。」

譚雲山挑眉:「完好如初?」

既靈搖頭。

譚雲山欲哭無淚。

既靈道:「更勝從前。」

譚雲山:「……你非要這麼半句半句說嗎!」

沉重的氣氛有了一絲緩和,譚雲山這才聽見既靈不甘心地咕噥:「差一點就能收了它了。」

譚雲山對這個「差一點」持懷疑態度,畢竟自己可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最後不還是讓它跑了。」

既靈不語。

好半晌,久到譚雲山以為她不會還嘴了,才聽見一句幽幽的——

「因為你在水裡。」

譚雲山怔住。

因為他在水裡,所以耽誤她捉妖了?不不,應該是因為他在水裡,所以面臨捉妖或者救他,她只能選擇後者……吧?

譚雲山正在兩種推測間徘徊猶疑,就見既靈已經從包袱里拿出另外一個小瓷瓶,但拿出之後沒動,只靜靜看他。

譚雲山心領神會,這是姑娘要上藥了,讓他「非禮勿視」……等等,她也受傷了?

譚雲山後知后覺地打量既靈,終於發現她左邊下面的裙擺已經被撕去一片,連帶著褲腳也被扯爛,受了傷的左小腿在破布裡面,傷口猙獰,但不再流血,甚至已經被池塘水泡得有些發白,只被扯爛的布上,一片暈開的血紅。

自己還跟人家亮手指頭上的傷呢,和對方的一比,譚雲山簡直無地自容。

【放心,有我保護你呢。】

這是既靈說過的,結果這位姑娘,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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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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