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魔咒(4)
褒姒啊。一切皆是天意。妲己清脆的聲音悄悄地說。然後我想到了伯陽父。那個在天牢中彷彿窺見天意的人舞起雙手,對著蒼天泣血哭訴的姿態。讓我的心不斷沉淪。「讖語已應,時運已定。時不可易,命不可換。道不可阻,災不可禳。嗚呼,事已如此,徒然無用矣。」我為何在這裡?我為何在大眾的膜拜之下成為了王后?我本來應該在褒國的鄉間,聽洛辰稱呼我為褒姒,然後與他一起做一對庶民的情侶。然而我現在卻在另一個姓氏之下成為了夕顏,成為了這個王朝最高貴的女子。一切彷彿一場大夢一般。然而當我回首記憶,卻發覺一切已然失去。一切已然失去。我站在記憶之中褒國的土地上,靜靜望著藍色的雨水匯流入滄海,吞噬一切。帶著我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時光所有的容顏所有的愛。一切一切悄然逝去。就在了無痕迹之間。大雨滂沱,大雨滂沱。我站在那裡,無可躲避。他走了。他走了………………夕陽西下時分,我被帶到了王后的正宮。樂師們與冥塤已從雲陽宮來到這裡,等候著我。我淡然地接受著侍女們的參拜。我踏入正宮,門廊深重的陰影之下,我抬頭望了一眼殿頂。那似乎更高,更遠,而所雕刻的飛鳥似乎更加遙遠難以捉摸。然後我聽見冥塤的聲音。「娘娘。」「怎麼了,冥塤?」「臣有一樣東西,要交給娘娘。」冥塤交給我一塊竹簡,古雅而蒼舊的竹簡,色澤彷彿已被煙熏得灰黃。在這塊光滑而又蒼老的竹片上,刻著幾個深刻有力的字:禍成矣。無可奈何。我認真地看了半晌,然後我抬頭問:「此乃何物?」「今日娘娘去章台宮時,有人前來報知微臣,伯陽父癲狂已至極點,我恐有失,去那裡觀看時,從人遞給我此物,說是伯陽父刻下來的。」「是么……」我再次低下頭,凝注著這七個字:禍成矣。無可奈何。我點了點頭。我想到了伯陽父那蒼然的面容和那灰暗的話語。那些命運的讖語,我閉上眼睛。在灰暗的記憶之中伯陽父安靜地撥弄著算籌,彷彿永遠如此,亘古不變。他刻下的字句在如此的背景之下彷彿帶著發於邃古之幽深。然後我睜開眼睛。我問:「伯陽父呢?我要見他。」「娘娘不必見他了。」冥塤安靜的聲音彷彿遙遠的回聲悄然響動。「因為,刻完這些字后……伯陽父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