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
「我怎麼不知道,倒血霉才能攤上這麼好的夫人?」
嬈嬈和劉芸同時回頭,看見身穿騎裝的杜黎和秦易。
秦易弔兒郎當甩著馬鞭走過來,調侃說:「呦喂,我們清清妹子怎麼嚇成這樣?又欺負人了?」他屈指彈在小姑娘額頭上,「還真以為沒人敢教育你?怎麼著,遇見大魔頭吃虧了吧?」
小丫頭抱住表姐,咬了咬嘴唇,指著鄒嬈嬈說:「我沒欺負人,是她欺負我!賤女人!不要臉欺負小孩!」
嬈嬈眉眼的溫度冷卻。
小丫頭不認識杜黎,肆無忌憚拽著表姐的衣服,跟她撒嬌:「表姐表姐,你幫我報仇,剛才她差點讓那匹馬碾死我。」
劉芸被杜黎刪除好友,心裡本就不是滋味兒,可她心裡明白杜黎這人不能得罪,不僅因為他背後有個杜家,他本人也不是個能欺負的角兒。
小孩子鬧得起勁兒,劉芸卻沉默不言。
杜黎的目光越來越冷,淡淡掃了眼劉芸,「劉小姐,小孩不懂事,難道您也辨不清是非?」
劉芸被男人看得直發憷,摟著表妹,緊著眉頭對錶妹說:「清清,跟鄒小姐道歉。」
小丫頭以為自己聽錯了,紅著眼睛一跺腳,抬眼望著她,聲音尖銳:「我不要!」
「道歉!」劉芸厲聲喝道。
小丫頭被嚇得一顫,攥著劉芸的衣服,垂下頭,咬了咬嘴皮兒,聲音細若蚊吶:「對、對不起。」
劉芸掃了眼嬈嬈,又轉而看向杜黎,微笑道:「杜先生,小孩不懂事,我平時也太心疼這丫頭,說了些不妥的話,您諒解。」
杜黎緊繃的神色終於有一刻鬆緩,唇角微勾:「諒解。」
等劉芸帶著小丫頭離開,杜黎轉回身看了眼嬈嬈,語氣也冷冰冰,一點兒不溫柔:「去換衣服,停車場等你。」
嬈嬈被他的眼神看得不太舒服,她嘴角嚅囁,想說什麼,到底吞了回去,徑自去了更衣室。
回到車裡,秦易坐在副駕駛嚼著口香糖,抖著腿說:「老杜,劉芸如果不給你面子,把這事兒傳出去,你的老臉還掛得住嗎?這鄒嬈嬈可以的,小孩也欺負,一點兒沒有做杜太太的覺悟啊。」
跟杜黎認識這麼多年,秦易深知面子對這個男人的重要性。
杜黎沒說話。
「你知道那小丫頭是誰嗎?」秦易嗤笑一聲:「這個爛攤子你可得給她收拾好了。下個月那場速度賽馬是風凱冠名,目前萊雲就這點名氣,人家可還沒答應給萊雲參賽的名額呢。蕭清清是風凱董事長最寵的孫女,這事兒一鬧,你覺得老爺子還會給你面子嗎?」
杜黎皺眉:「小丫頭是蕭家的孩子?」
「你說呢?」秦易說:「老杜,我不知道你突然結婚什麼打算,但你娶了鄒嬈嬈,以後有你後悔的。那姑娘刁蠻任性起來,可一點不比蕭清清那鬼丫頭差。」
杜黎挑眉。
秦易扭過臉,嫌棄地看他:「你還不如娶劉芸那姑娘。那姑娘精,倍兒心機,事業上肯定能幫你很多。鄒嬈嬈就是一根筋,她在圈內名聲為什麼那麼差?她這種性格直又沒腦子的女孩,還真不適合跟著你混,以後給你惹事兒的地方多著呢。」
杜黎冷笑了一聲:「怎麼單純的姑娘擱你嘴裡,就變得這麼不堪?」
秦易嗤笑道:「單純?呵呵,在這個圈子裡,單純能當飯吃啊?就她這種橫衝直撞的性格,如果不是有個好爹媽,早不知道滾哪兒落魄去了,哪兒有機會嫁給你這種人設精。」
*
回去路上,杜黎沒與鄒小姐講話,全程冷著臉。
嬈嬈坐在他身邊,感受了一路他的冷氣。她很清楚,在馬場上杜黎雖然讓小孩道了歉,但也只是為了挽回他自己的面子,並不是誠心想幫她。
回到家裡才四點半,她換了背心短褲去三樓健身房跑步。
杜黎比她去的早,也換了件運動背心短褲。
男人的身材比她想象的健壯,胳膊的肌肉線條健美有力。他身上汗涔涔,背心被汗水黏在瓷實的胸膛上,胸肌腹肌紋路很明顯。
她以為杜黎這種小白臉,身板是乾瘦沒肌肉的,沒想到脫了衣服這麼男人。
因為與她想象的有反差,她沒忍住,多看了一會。
杜黎用餘光瞥見女孩在偷窺,立刻給舉重器加了一個碼,肌肉因為用力結成一塊塊,汗水隨之流淌,男性荷爾蒙呼之欲出。
嬈嬈目光收回,戴上耳機,上了跑步機。
杜黎一邊舉重一邊盯著嬈嬈,突然出神。
阿帕奇背著一隻粉色小書包從外面跑進來,停在杜黎跟前,端端正正坐下,仰起頭和他一起將視線移向女孩。
一人一狗盯著女孩。
嬈嬈耳機里音樂節奏變快,她開始加快速度和坡度,汗水很快將背心浸透。
四十分鐘后,她從跑步機上下來,摘掉耳機朝杜先生走過去,大喘幾口氣問他:「晚上吃什麼?我幫你點份外賣。」
杜黎放下舉重鐵塊,視線落在女孩不斷起伏的胸部,汗水順著胸骨淌進女孩胸前的溝壑,鋼鐵直男杜先生下意識吞唾沫。
嬈嬈一邊拿毛巾擦額上的汗,一邊仰著頭問他:「怎麼?覺得我今天下午欺負小孩丟了你的面子,還在生氣?」
杜黎看見她的小臂上有幾條觸目驚心的抓痕,皺眉:「怎麼回事兒?」
「這個?」嬈嬈手臂一抬,漫不經心道:「小丫頭抓的。」
杜黎緊鎖的眉頭鬆動,去健身房的收納櫃里取了醫藥箱,遞給她:「處理一下。」
抓痕確實不輕,起初她沒放心上,可現在一看確實有點嚴重。
她從杜黎手裡接過醫療箱,去旁邊長椅上坐下。她從裡面取出棉球在碘伏里打濕,抬起小臂微微翻轉,以一種特別彆扭的姿勢給自己的傷口消毒。
她的動作太彆扭,阿帕奇看不過去,轉頭咬住杜黎的鞋帶,將他往嬈嬈的方向拽了拽。
杜黎皺眉「嗤」了一聲,阿帕奇乖乖鬆口,轉而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他,喉嚨里發出「嗚嗚」的祈求聲。想讓他去給自家小姐姐幫幫忙。
杜黎覺得鄒小姐養了一條假的烈性犬。這條狗不僅演戲6得一逼,而且嬌氣的要死,還喜歡賣可憐。
它可憐兮兮的大眼睛一看著你,管你是鋼鐵還是金子鑄就的防線,都得崩塌。
男人朝嬈嬈走過去,挨著她坐下,重新取了棉球,「胳膊伸過來。」
嬈嬈愣了一下,將胳膊伸過去。
杜黎用鑷子夾著棉球替她傷口消毒,挺害怕女孩胳膊挨上自己,於是下意識朝後躲:「你的胳膊稍微拿遠點。」
嬈嬈:「………………」
幫她消毒的誠意呢!??
杜黎蹙眉解釋:「我有點潔癖。」
嬈嬈板著臉,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所以我很臟嗎??」
杜黎神色嚴肅的輕咳兩聲。
嬈嬈彷彿想到什麼,抬眼問他:「你該不會有潔癖到……沒碰過女孩子吧?」
杜黎眉頭鎖得更深,手中棉球狠狠往她傷口杵了杵。
嬈嬈疼得「嘶」一聲:「你輕點!」
呵呵。杜黎瞥她一眼,算他手下留情了,OK?
嬈嬈低頭看見蹲在腳邊的阿帕奇,總覺得這傢伙不太對勁兒,在她身邊晃的很刻意啊!彷彿在故意炫耀什麼。
她看了一會,終於發現了它背上的粉色小書包。她心裡一萬句「卧槽」,扭過臉問杜黎:「這包你買的?」
杜黎很輕的「嗯」了一聲。
嬈嬈拿奇怪的眼神掃視他:「杜黎,你他媽不會是gay吧?」
杜黎手上動作一頓。
——老子鋼鐵直男!!
「杜太太,請您注意言行。」替她處理完傷口,男人將創可貼撕開,給她貼上。
「你這審美你的「潔癖」,讓我忍不住這麼想。」
杜黎一側目,又看見她肩膀上幾道老疤,皺著眉問:「一個姑娘,怎麼搞成這樣?」
嬈嬈注意到男人的眼神,將肩扭回去,「摔的。自從十二歲從馬背上摔下來,老鄒和眠眠就再也不讓我學馬術。所以那之後,我都是跟著馬場老闆偷學,畢業后家裡為了讓我斷掉騎馬的念頭,斷了我經濟來源,直到跟你結婚。」
杜黎一臉凝重:「身上還有傷嗎?」
「當然。」姑娘站起來,轉過身,豪放的掀起背心,露出腰背給他看:「喏。」
杜黎以為她要脫衣服,嚇得一挑眉。
杜黎盯著女孩露出的半截腰身,眉頭皺得更狠。
女孩后腰那段兒沒有一點多餘的贅肉,因為瘦,脊骨的弧度優美,下陷的脊窩使她的腰背看起來很性感。
即便她腰背上有兩道觸目驚心的長疤,也絲毫不影響她腰背的性感美。
這個女孩的外形,不屬於女明星那種高級妖艷的美,她的美屬於一種天生自然的可愛,屬於後天運動的青春活力。
嬈嬈反手一指腰背上的疤痕說:「看見了嗎?十三歲的時候從馬背上摔下來,縫了十幾針,醫生說再摔狠點兒,脊骨都可能斷掉。不過上天眷顧我,沒讓我成殘廢。」
姑娘的語氣很平淡,摔跤於她宛如家常便飯。
杜黎再也看不下去,伸手過去將她衣服拉下去,聲音很沉:「值嗎?」
「值啊,怎麼不值。」嬈嬈轉過身看他,笑得很無所謂:「小時候我想當飛行員,可先天條件不行。後來我喜歡上了在馬背上飛馳的感覺,馬是有靈性的動物,駕馭它,比駕馭飛機更有成就感。」
杜黎又問:「如果風凱速度賽馬你不能參加,你會不會覺得遺憾?」
「為什麼?」鄒嬈嬈脫口而出。
杜黎告訴她:「今天那個小姑娘,是風凱董事長的最寵愛的孫女。劉芸可以看在我的面子,讓那小姑娘跟你道歉。那小姑娘當然也可以回家跟老爺子撒個嬌,不給萊雲馬場任何參賽資格。」
風凱速度賽馬是國內最有名的賽馬比賽之一,為了這場比賽,嬈嬈已經準備半年有餘。
萊雲馬場本來是沒有任何資格參賽的,但憑杜黎的關係,搞一兩個名額不是問題。可下午小丫頭那事兒,將杜黎的計劃徹底打亂,現在他也不能保證是否可以拿到名額。
嬈嬈抬眼問他:「所以下午回來你給我臉色看,也是因為這個嗎?抱歉,那件事,我不認為自己有錯。」
女孩的眼神頓時黯淡下去。
杜黎是有點生氣,可這會兒卻沒有任何責怪她的意思。他擦了擦手,說:「後天我約了風凱的董事長騎馬射箭,杜太太要跟我一起嗎?」
「那小丫頭那麼討厭我,你還帶我去?」嬈嬈感到意外,又說:「況且,我並不會處理那些複雜的人際關係。」
杜黎崩了一晚上的冷臉終於消失,唇角一彎笑得溫和:「沒關係,杜太太做自己就好。想拿到參賽名額,杜太太就得跟我一起努力。」
本來心情無比沉重的她,聽見杜黎這麼說,彷彿又燃起一絲希望。
杜黎:「杜太太,晚飯點到了,可以給杜先生煮一碗面嗎?」
「你讓我給你煮麵?」嬈嬈指著自己鼻尖,一臉不可思議望著杜黎。
「怎麼?杜先生幫你收拾了爛攤子,還不夠資格吃你一碗面?」
「嗯……你如果不嫌棄,倒也可以。」
杜黎:「不嫌棄。」
他們夫妻還有兩年時間要處,總不能頓頓點外賣,如果被家裡老爺子知道,一定會強行派人過來給他們夫妻做飯。所以他得讓杜太太練練做飯手藝,以免日後老爺子突擊檢查時,做飯這一項會不合格。
可他壓根沒想到,杜太太會對做飯有這麼大的怨念,直接任性地燒了客廳。
明火燒起來的時候,鄒小姐情急之下脫掉圍裙,試圖壓滅明火,火舌不負厚望點燃圍裙。她擔心圍裙的火燒了廚房,拿著燃火的圍裙跑進客廳,下意識將圍裙扔給了屋子裡唯一的男人,原意是讓男人幫忙滅火。
然而沒想到這一壯舉徹底讓沙發燒了起來。
阿帕奇和杜先生看著突然燒起來的沙發驚呆了,嬈嬈望著突然竄起來的明火也驚呆了。
杜先生扔了書,抱起狗子往外跑。
嬈嬈望著抱著狗跑路的杜先生,有一瞬心尖兒拔涼:「…………」
潔癖呢?人不如狗是吧!
……
半個小時后,消防將屋內的火撲滅。
杜先生抱著背粉紅小書包的狗子,蹲在花台上,望著還冒煙的客廳心情複雜。
他聽過有人做飯燒廚房,頭一次見做飯燒客廳的。
想到未來還有兩年和這個女人同處一個屋檐,杜先生莫名瑟瑟發抖。他低頭看了眼被火燒掉一塊毛的狗子,轉而看向蹲在身邊沉默的鄒小姐。
良久,他開口:「親愛的杜太太。」
嬈嬈被男人叫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干……幹嘛?」
「以後,」杜先生一臉鄭重:「我來做飯?」
狂野燒房小可愛黯淡的眼睛里,燃起了宛如火一樣明亮的光。
「真的嗎?」
杜黎微笑點頭:「真的。」
活了26年的杜先生,忽然對自己的蜜汁自信的眼光產生了懷疑。
可即使真的是自己看走眼,那也不能承認自己是真的看走了眼。他得捍衛自己眼光的尊嚴。
自己瞎的眼,跪著也要一瞎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