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School festival ⑦
「不可以。」
竹內直樹再度拒絕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乾淨。讓佐藤一想到了奶茶店裡面雪白美味的芝士奶蓋。
佐藤一想要發狂。
他不能夠理解,為什麼竹內直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即便竹內直樹不能接受他的愛意,僅僅只是留在學校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帝光中學的畢業證對於高中來說是一張多麼優秀的通行證,無論是誰都不會貿然轉校。
黑夜逐漸降臨,漆黑的陰影將將棋活動室大部分的空間覆蓋。
佐藤一藏匿在背後的手撫摸著冷冰冰的鎖。
那是一把將外面一切的喧鬧與不願面對的現實一併隔離開的鎖,今天的帝光祭已經結束了,留在這一層活動室的人已經寥寥無幾,有人經過這一層,並且碰巧的阻止佐藤一惡意的可能性並不大。
這也就意味著,只要佐藤一願意,他能夠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內做任何的事。
他大可以將一直以來,他對竹內直樹齷齪的思想,在這個時候做了出來。讓竹內直樹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內,盡情的哭泣嗚咽,發出令人振奮的低吟。
惡魔湊在了他的耳邊低語,如同泥沼一樣牢牢抓.住了他。
一條條說出來足以被抓進去警局的念想在佐藤一的腦海裡面不斷流過。
惡魔的低語在不斷地誘.惑著佐藤一,那令人神往的未來就在眼前。
那就算了吧。
佐藤一在心裡響起的聲音格外的溫柔,那溫柔是令他自己都覺得詫異的地步。
他無法接受離開他的竹內直樹,也無法想象離開了竹內直樹后他會變成什麼樣。
把竹內直樹的想法同自願一起撇去,將他的身體留下來……
佐藤一臉上露出了詭譎的笑容,晦澀不明的光亮在他的眼中閃爍。
他好像做了決定。
佐藤一離開了鎖,他徑直的向前前行。
將棋活動室內被大量的桌子椅子霸佔了空間,紛亂的放在了課室的四周,圍繞成了一個圈。它們的終點處在門側,只留下一個僅供一人前行的大小。
想要通往這個活動室內唯一的出口,只能夠正面迎接佐藤一。
動手吧。
心裏面的惡魔在催促。
只要將竹內直樹打暈,就可以將竹內直樹帶到了自己的家裡面,盡情的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竹內直樹只能夠哭著說不要,說拒絕。
而佐藤一大可以憑藉自己的心情和意願去決定竹內直樹的未來。
在心情好的時候可以撫摸著竹內直樹雪白的後頸說:好,我答應你,只要你不要繼續哭泣。
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大可以無視竹內直樹的想法,嘴上說著:我會輕一點。手上的動作卻不容置喙。
佐藤一最後的看了一眼竹內直樹,眼中飽含了不舍與期待。
在他動手之後,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叫做藤野的UP主、再也沒有叫做竹內直樹的大眾情人。
有的、只有屬於佐藤一的直樹。
在那光怪陸離當中,唯有竹內直樹在他眼裡面格外的清晰。
他就像竹一樣蒼勁挺拔,像皓月一般只可遠觀而不可觸及。
時到今時,佐藤一仍然因為記憶中的景象而心動不已。
弓箭部在竹內直樹沒有到來前,是學生會準備廢部的社團之一。當時的弓箭部由於人數不足,去年高三的學長與學.姐畢業離校,今年開學招募新鮮血液注入不足,留在社團活動的又無所作為。還有不少的學生們為了打發時間,或者並不想加入框框條條很多的社團,最終加入了弓箭部內。
在社團時間內,來打發時間的學生們把弓箭部弄的亂七八糟。喧鬧是習以為常,打架十分常見。
種種原因之下,造就了弓箭部現在不上不下的尷尬地步。
就在這個時候,竹內直樹轉校到了帝光中學。
帝光中學的弓箭場很寬敞,幾乎有運動場的一半的大小,靶子與弓箭都十分的齊全。
竹內直樹當時來弓箭部參觀時,弓箭場內沒有任何的人。弓箭場上凌.亂的放著一支支弓箭與弓,許久不曾更換過的靶子的外圈有一個個細小的洞。
竹內直樹撿起了一把弓,食指中指與大拇指按著箭尾,弓被他拉開了一個半圓弧。
「咻。」
聲音如約而至,只見箭矢劃破了風,以不容置喙的力度插入了靶子中央的圓形當中。
竹內直樹的手並沒有停下來,他拾起了第二支弓箭,用同樣的姿態、同樣的力度將弓箭發射了出去。
結果是同樣的,第二個靶子再度被弓箭射中。
佐藤一是這個時候回來的,他想起了弓箭場內被部友們亂七八糟丟到地上的弓箭,如果不好好收拾起來,被老師看見了,這可就連佐藤一苦苦哀求都無法把弓箭部保了下來。他心底瘋狂埋怨那群不學無術的同學,如果不是那群人加入,弓箭部怎麼會落到這種田地。但佐藤一同樣清楚,如果那群不學無術的同學不加入,弓箭部遲早因為人數不足的原因而廢部。
佐藤一惱怒的想了一會,不得不從回家的路上重新來到了弓箭部。
他看到了這一幕。
佐藤一喜歡弓箭,否則他也不會盡心儘力的在這個環境糟糕的弓箭部內,努力維持弓箭部的延續。
竹內直樹射箭的姿勢很標準,甚至說的上漂亮的地步。
在教科書上看著十分僵硬的弓箭步被竹內直樹以一種十分自然的形態表現了出來,看著十分標準但又不會讓人覺得一板一眼。
竹內直樹拿著箭羽時,無名指微微翹.起的弧度都令人心醉。
太漂亮了。
佐藤一打從心底的覺得。
佐藤一看過很多弓箭的比賽,可他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可以把弓箭用的如此漂亮。
箭矢在竹內直樹的手中彷彿被他操控了風,凌厲之於又帶著飄逸。
十個靶子被竹內直樹一個不落的射中,成績不如職業的好,但在業餘的比賽中也能夠獲得頭籌。
竹內直樹放下了弓箭,他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剛剛一直緊繃的神經頓時放鬆。
「那個……」佐藤一打起了勇氣,想要對那個人搭話。
用的那麼一手好的弓箭,他在帝光中學卻聞所未聞,是——新生嗎?
如果有了他加入,弓箭部一定不會廢部吧。
竹內直樹微微側過了頭,見到了佐藤一,他窘迫的瞧了一眼仍在手中的作案工具,「抱歉,我沒想過擅闖……」
竹內直樹的臉被佐藤一看到一個真切,他呼吸都屏住了。
弓箭用的那麼好,還長得漂亮。
那一瞬間佐藤一都要以為竹內直樹是上蒼看他管理弓箭部太辛苦,將竹內直樹送下來了。
「沒關係。」佐藤一細聲細語的說,生怕自己聲音說的稍微大一些就把人嚇到了,「你這是想要加入弓箭部嗎?」
竹內直樹遲疑的點了點頭,「可我聽說帝光的弓箭部差不多要廢部了。」
「沒有,不會的。」如果換一個人說這句話,佐藤一心裡會覺得不舒服,可現在佐藤一隻想用渾身的力氣去把竹內直樹誘拐進來,「只要你想的話,弓箭部就不會廢部。」
竹內直樹頓時就被逗笑了,「你把我說的好像救世主一樣。我加入不會廢部是因為人數不足嗎?」
「不是。」佐藤一踟躕片刻,在思考要不要將事實說了出來,把事實說了出來,對方還會不會加入弓箭部呢……?
「我可以加入弓箭部嗎?」竹內直樹說。
佐藤一猛然瞪大了眼睛,只是瘋狂的點頭,「可以、當然可以。」
臨近招募新生還有一段時間,在這個時間內將弓箭部的蛀蟲全部清除,屆時就可以……!
佐藤一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他渾身激動地發抖。
將不學無術的人一一趕出是一件相當不簡單的事情,佐藤一甚至因此沒少挨揍。還經常被那群混混戲稱佐藤一隻是長得高大,內里是個軟腳蝦。
佐藤一一點都不在意,他只要想到了竹內直樹與弓箭部,他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然而佐藤一萬萬沒有想到,當社團招募開啟時,那申請書蜂擁而至。
他一一的數著申請書,將近五十多的申請書讓佐藤一十分的高興。
以致於他沒有看見申請書內大多數的共同點。
那都是女生居多。
沖著竹內直樹的顏值加入弓箭部的學生數不勝數。
並不是以弓箭為主要點的學生幾乎全都是,可他們比之前那群混混好得多了,新來的學生會按時進行社團活動,會乖巧的遵守社團內的規則。
堅持了每天練習后,新生們也就真的有了射中靶子的力量。
雖然他們會在社團活動的時間內不分場合的圍住了竹內直樹,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每天都在討論什麼時候告白、竹內直樹的優劣處。
佐藤一不在意女生們的這些,因為、
他也是其中的一個。
凡是見過竹內直樹射箭時英俊非凡的姿態,沒有人會不被丘比特之箭射中。
我愛著竹內直樹。
打從第一眼見到他射箭的模樣,佐藤一的心裏面就早有端倪。
佐藤一用著正常的速度向前前行,腦子裡面就像走馬燈一樣流過了他與竹內直樹的相處、與弓箭部生活的每一天。
竹內直樹並不是完美無缺的人,他每天都會想著怎麼翹掉部.長的活,或者三番四次的用開玩笑的語氣將工作託付給佐藤一。佐藤一這個時候二話不說都是答應的,除了偶爾心裡的惡劣心理涌了上來,才同竹內直樹一起開玩笑,無論如何,佐藤一最後都是會答應。等佐藤一答應了,竹內直樹倒是開始不好意思了,他覺得把所有的工作都壓在佐藤一的身上不好,於是蔫耷耷的一點點認真的把工作做好。
只有在學生會有緊急的工作后,竹內直樹才迫不得已的把工作交給了佐藤一。
竹內直樹在弓箭部內,射箭的技巧是最厲害的。
每到了活動時間時,竹內直樹會一點點的矯正社團同學的姿勢,讓他們用最標準也是最舒服的姿勢射.出一箭。
女生們會藉由著這個機會,悄悄的將自己的姿勢擺成了不正確,等竹內直樹一而再,再而三的糾正過後,就自覺過火,乖乖的擺正回去。等到了明天,又變成了原樣,周而復始。
佐藤一一開始根本沒有想過做這種事,他對弓箭的喜愛超乎了尋常。
只不過有一次被竹內直樹指出了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動作。
佐藤一射箭時,手肘會下意識的往下抖動。
因為這樣,在社團內對弓箭最了解的佐藤一,反而經常無法射中靶子。
竹內直樹扶著佐藤一的手肘,將其擺正。
佐藤一試著射一次箭,手肘又下意識的抖了一下。
竹內直樹又糾正了一次,而佐藤一的下意識的動作根本無法更改。
就這樣重複了幾次。
竹內直樹無奈的苦笑:「我都要以為你是我們社團裡面的女生了。」
事實只有佐藤一知道。
他可以將自己的下意識強迫性的下達指令,只不過他沒有這樣做。
唯有好幾次在竹內直樹看不見的地方,佐藤一才將其改正。改正後再度射箭,一個射的比一個準。
而佐藤一很少改,每當竹內直樹路過時,對著竹內直樹無奈的笑,佐藤一心裡感覺很滿足。
他對我笑了。
然後很親密的替我改正了姿勢。
這一切小小的事情都令佐藤一感覺到甜蜜,他下意識的將自己的視線放到了竹內直樹的身上。掐准了竹內直樹每天出門的時間,再做出了不經意的偶遇。
佐藤一對忽然霸佔了竹內直樹社團活動時間的學生會——赤司征十郎感到深惡痛疾。
對忽然每天找竹內直樹放學的黃瀨涼太感到嫉妒。
對每一個與竹內直樹親密的學生都感到厭惡。
最開始。
佐藤一因為自己的慾望無法宣洩,他偷偷辦了一個新的郵箱,在文字中瘋狂的宣洩自己對他的慾望。反應過來自己都覺得醜陋與變.態,可是佐藤一無法停止下來。
將自己的愛告訴給他。
對只敢將愛隱藏在心裏面的佐藤一而言是無上的誘.惑。
等他反應了過來,佐藤一就已經無法忍受自己的視野裡面缺少竹內直樹。他對竹內直樹一切相關的事物都抱有濃厚的興趣。
在這種扭曲的慾望之下,驅使了佐藤一在竹內直樹家裡的附近安裝了監視器。
如果竹內直樹不答應同他上下學,他就悄悄的藏匿在後面,尾行竹內直樹。
他欺騙了不怎麼關注他的父母,從他們的手裡騙了一筆筆錢。甚至提出了自己想要在學校附近居住,害怕自己早上遲到這種正當理由,冠冕堂皇的在竹內直樹小區附近住下。
他知道竹內直樹的生活作息。
他每天都在用監視器與望遠鏡窺視著竹內直樹的家。
等竹內直樹察覺了,並且將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佐藤一知道了竹內直樹知曉了有人窺視他的事情,他內心略微不滿,可佐藤一覺得竹內直樹沒有錯。
他就更加勤勉的以『佐藤一』竹內直樹的朋友,這個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竹內直樹的面前。
就算被發現也沒有關係,因為我是竹內直樹的朋友,只是巧遇,不小心遇見的——什麼樣的理由都可以,只要說了出來,沒有決定性的證據,竹內直樹就沒有辦法斷定我的罪。
臨到了動手之時,佐藤一的心中湧起了千百倍的不敢。
在平時,佐藤一隻是直視對方,他就打從心底覺得幸福,他整個人都陷入了甜滋滋如同蜜糖。往竹內直樹的身上看一眼,那就舔.了一口濃糖,粘.稠甜蜜到讓人的感官麻痹。佐藤一對那種感覺瘋狂的喜愛,只是缺少了那麼一瞬間,空虛感將他淹沒。他痛苦的喘息。
可他動了手,面對他的竹內直樹不再是那個竹內直樹了。
佐藤一得到了軀殼,卻丟了最重要的東西,竹內直樹的靈魂、他的溫柔。
面對佐藤一的竹內直樹,他的眼底只有憎恨與厭惡。
只是稍微想一想竹內直樹用看著臭蟲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佐藤一覺得他立刻、馬上想去自殺。他無法忍受竹內直樹那種目光,那張目光讓他渾身發.癢,讓他想要將全身的肉都颳了下來,只留下竹內直樹想要看到的東西。
這是佐藤一不想得到的,他想要的是——
竹內直樹賦予佐藤一與他相等的愛。
等佐藤一自己把心臟挖了出來時,竹內直樹眼底露出了那麼一些許喜歡,也許都能讓佐藤一高興不已。
正如他自己說的一樣。
佐藤一願意為竹內直樹做任何的事情。
因為、
佐藤一迷戀竹內直樹到了癲狂的地步。
囚禁他與放過他。
兩個答案放在了他心底的天平,它們擁有相同的重量。
但是無論哪一個答案,通往的方向只有萬劫不復。
這個選項裡面沒有屬於佐藤一的HappyEnd。
「直樹……」佐藤一念出了那個只敢獨自一人才說出的音節,他著急的鼻尖發紅,看著有些可憐,「轉校之後,你會過的開心嗎?」
「大概……」竹內直樹躊躇的停頓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喜歡在帝光中學的生活,與你們分別我會很難過。在新學校、未來的事情我不清楚……」
佐藤一乘勝追擊,帶著咄咄逼人的意味:「既然如此,你一定要去嗎?」
「我想去。」
竹內直樹困惑又難過的說:「可是我想去啊。不可以嗎?」
對方為難的聲音讓佐藤一無從所適,在他與竹內直樹相處的時光內,他從未讓竹內直樹用這樣的聲音。
因為佐藤一會答應竹內直樹一切的意願。
——天平的重量變化了。
幾乎是以壓倒性的力量垂直了下去。
[想要他高興。]
這個念頭將之前所有的猶豫與惡意全部壓倒,惡狠狠的將其打壓到心臟的最低。
佐藤一想要竹內直樹高興,想要他一切的意願都得到順從。
他逼.迫著自己點了點頭,悲傷如同潮水一樣涌了起來。那是比心臟撕裂還要痛苦的感覺,他全身心都從甜蜜的濃糖中拉起,極其隨意的一步步自我走向了燃起的熱油當中。
不願意讓竹內直樹難過,不願意竹內直樹被任何人得到。
不願意讓竹內直樹被折斷。
我想要繼續看到他如同皓月般高潔,如同青竹般蒼勁挺拔。
佐藤一咬著嘴唇,他沉默的張開了嘴,那微弱到連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說出了那個音節。
「直樹,我喜歡你。」
佐藤一聽不到,竹內直樹也聽不到。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他痛苦的咬下了舌尖,血液滔滔不絕的流出,鐵鏽味的感覺充斥著口腔,就如同他絕望的心。
「可以啊。」佐藤一聽到自己這樣說,「一定要過的高興,部.長。不高興的時候可以來找我。」
結束了。
佐藤一沒有選擇惡魔,他選擇了自己跳入了深淵。
難過的情緒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他痛苦的喘息。再看一眼竹內直樹都覺得心臟被石刃一下一下的被狠狠的砸下。
佐藤一不再看竹內直樹,他背過身把門鎖打開。
聲音像是一字一頓的從喉嚨裡面不甘的吐出。
「我想起我備用的□□留在了活動室了,我過去拿。」
佐藤一害怕他繼續待在這裡,他會忍不住反悔。
門鎖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咔擦』,佐藤一以百米衝刺一樣脫出了竹內直樹的視線內。
………………
…………
……
…
佐藤一:100。
.
「啪啪啪。」
只留下竹內直樹的房間裡面,突兀的響起了掌聲。
安靜的活動室裡面,清脆的掌聲霸佔了這個空間。
竹內直樹聞聲望了過去,只見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狛枝凪斗出現了。
他此刻費力的從書桌和椅子留下來的空隙裡面爬了出來,剛剛因為桌椅太凌.亂的緣故,竹內直樹根本沒有注意到狛枝凪斗在這個課室。
他也沒有想到,畢竟整個帝光祭那麼大,在下午的時候他還沒有在固定的位置待過,一直跑跑停停,不斷的更換位置。竹內直樹都沒有想過那個說一定會遇見的狛枝凪斗,在最後的時刻出現了。
狛枝凪斗根本不覺得自己從凌.亂的桌椅間爬出來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慚愧的摸著蓬鬆的頭髮:「將棋活動結束后我好像不小心睡著了、一直睡到了現在。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他露出了笑容,用肯定的語氣說:「我果然很幸運。而且還看到了那麼一場精彩的表現,不愧是超高校的偶像。」
「我和佐藤沒有什麼……」竹內直樹蹙著眉,「這並不值得說精彩。」
「可是、真的很精彩啊。」狛枝凪斗困惑的看著竹內直樹,不解的說:「你精彩的展現出了作為超高校偶像的才能,憑藉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不廢吹灰之力就改變了、呃……佐藤?想要囚禁你的做法。是真的超厲害哦,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說了幾句話,稍微改變一下自己的神情就更改了他人的想法。」
狛枝凪斗不會看空氣說話的做法徹底讓竹內直樹放棄了與他溝通。
竹內直樹相信自己無論過了多少次,都無法理解狛枝凪斗的一舉一動。
狛枝凪斗笑了笑,沒有在意竹內直樹的沉默,「我還在想睡過頭了,會不會錯過了你在帝光祭的表現。但是沒想到睡覺的時候被吵醒,還能看到更加精彩的事情。」
「你是怎麼判斷對方一定會如你所料?如果佐藤沒有按照你所想的走向走,你現在只是將自己推入危險之中。」狛枝凪斗對此無比好奇,「我聽說就連[超高校級的心理醫生]都無法將這事推演的如此精準。」
「是我的異能力。」竹內直樹用輕鬆的語氣說,任何人聽到了,都不會將此當做真話。
「哎?是真的嗎?」狛枝凪斗詫異的瞪大了眼睛,興緻勃勃的說:「私立希望之峰學院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把你的稱號改正成[超高校的異能力者]。」
竹內直樹好笑的瞥了一眼狛枝凪斗,他篤定的說:「會和我想象的一樣的。」
竹內直樹對這個結果是意料之中。
他知道佐藤一一定會這樣做,即使佐藤一做出了意料之外的事。
憑藉他宅男一般瘦弱的身體,對上竹內直樹,也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
這並不完全只是佐藤一的錯,最重要的是——竹內直樹放任了佐藤一。
只要有那個想法,竹內直樹可以報警。
即便找不到證明佐藤一犯罪的罪證,只要竹內直樹利用竹內家的勢力,讓佐藤一提早陷入監獄,對於竹內直樹而言只是一通電話的事情。
造成佐藤一做出一件件犯罪的事情,是源於竹內直樹內心的一個直觀的原點。
他渴望愛。
被這個世界歌頌最美好的、最抽象也是最溫柔的事物,竹內直樹無比渴望著那一樣東西。
愛是甜蜜的。
愛是溫暖的。
它能夠造就無數人幸福、能造就無數人癲狂。
得到了愛就得到了勇氣、得到了愛就得到了信心、得到了愛就得到了幸福。
愛是這個世界最美好的事物,得到愛的人可以得到更多更加美好的附加物。
只是這樣想想,都知曉愛的美妙之處。
竹內直樹從未感受過愛。
他的心裏面空空如也,胸膛中被貫穿了一個巨大的洞。
就像佐藤一、就像黃瀨涼太、就像赤司征十郎、就像是太宰治、就像是竹內直樹不經意——甚至連他本人都不曾知曉過的人,他們的愛就像是風,輕飄飄的從竹內直樹胸膛中的洞穿越過去。
竹內直樹覺得很空虛。他空虛的不能自已,看到了他人對自己的愛,空洞的大洞發出了嗚嗚的響聲,不斷催促著、不斷的催促。
他的內心急迫的等待著哪一樣能夠讓他的內心填滿的事物。
讓他打從心底喟嘆——
[好滿足。]
[好幸福。]
[我愛你。]
我想要被愛。
我想要知道那種感受。
那種甜滋滋的感受是否比甜品的甜味還要美味,讓人不能自拔。
我想要愛、我想要被愛。
但是不可能,哪怕他本人打從心底的想要知曉那樣的滋味。
他的異能力阻止了竹內直樹。
對竹內直樹而言,愛是數字。
它對竹內直樹而言,定義只是如此。世界歌頌的溫暖與愛、一切的一切我都無法感知。
竹內直樹空虛的哭泣,異能力告訴了他,他是被愛著的。
數字比任何的東西都要精準,只要竹內直樹願意,他甚至知道小數點後面的數字,甚至知道對方因為自己什麼樣的一舉一動而感到喜歡。
但是。
當一個讓人打從心底覺得幸福的愛被數據評估的時候就變得一文不值。
數字冷冰冰的,凡是竹內直樹看到了它,都覺得整個人都深陷冰川的大海,極寒的溫度如影隨形。
[我喜歡你,我愛你,部.長、直樹。]佐藤一用扭曲瘋狂的表情,深情的訴說著。
佐藤一的眼底流露出滿滿的愛意與滿足。
作為被愛著的人,竹內直樹無動於衷,他心裡冷漠的看著佐藤一被評估的數字。胸膛中的洞.穴仍然不覺得有任何東西填滿了他。
100。
佐藤一一定愛著他到了極點。
而竹內直樹打從心底的覺得嫉妒。
他嫉妒著佐藤一眼底的愛,那一種感覺一定甜蜜苦澀的讓心臟充斥滿滿的幸福。
那一定很舒服、那種被填滿的感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我想要被愛。
他打從心底這樣吶喊。
但是疼痛與囚禁是愛嗎?
不曾擁有過愛的竹內直樹無從得知。
他討厭疼痛,他討厭被囚禁。
疼痛只讓他感到苦楚。
囚禁並不會讓他空空如也的胸膛感到滿足,而對方則用扭曲、醜陋的神情,用抑揚頓挫的聲線去訴說著他變.態的念想。竹內直樹只覺得對方是一個變.態、一個正在演獨角戲的小丑。
竹內直樹渴望著愛。
佐藤一對於竹內直樹而言並不是第一個,在佐藤一之前,有無數個男性或者女性對竹內直樹施行瘋狂的舉動。
小時候照顧他的叔叔阿姨們將他囚禁在家裡面,用漂亮的話語掩飾了他們醜陋的內心。
照顧他的保姆忽然就抓.住了他的手,扭曲的微笑。
學校裡面教導他的老師在上課期間忽然說了竹內直樹說的答案是錯誤的,讓他下課找老師。
與他一個學校的同學在放學后突然就拿起了電擊器,想要將他電暈。
偶爾在公交上遇到的陌生人說看見了他很久,這一定是命運之神的眷顧,他們是天造地設的情侶。
與他住在一個小區裡面的鄰居敲開了他的房門,說忘記帶鑰匙了,能不能讓他借宿一晚。
偶爾在便利店遇到的工作人員曖昧的摸著礦泉水,輕聲的說能不能與他一起交往。
在直播間遇到的粉絲說竹內直樹看著鏡頭,對著自己訴說著愛意。
兄姐們對著他,有了絕對的獨佔欲。他們不希望竹內直樹與任何人有交往,他們只希望竹內直樹的世界只有他們。
他們遇到了竹內直樹,於是他們壞掉了。
從竹內直樹有了記憶開始,有無數個男女對著竹內直樹有病態的愛。想要把竹內直樹獨佔,想要把竹內直樹折磨到哭了出來,想要看竹內直樹打從心底的微笑,想要看著竹內直樹因為他們的一舉一動,情緒有了彼岸花。
他們瘋狂的對竹內直樹宣洩著那些不可描述的愛意。
於是。
竹內直樹的感官從一開始就沒有正常過,那個與生俱來的異能力帶給他的不僅僅只有危害——他從誕生開始,竹內直樹就壞掉了。
「我愛你哦,直樹。」
「你對我而言是特別的。」
「我只是看到了你,我的心底就會被愛填充滿。」
「直樹你不高興嗎?明明我愛著你。」
「你想要做什麼?我願意為你做。」
「直樹你愛著我嗎?」
「沒關係,不愛著我也沒有關係——只要我愛著你就可以了。」
「我愛你。」
「我愛你喲,直樹。」
「不愛我也沒有關係,只要你待在我的身邊。」
「如果你不愛我,請撒謊吧。對我說[我愛你。]」
「無法感受到愛?那一定是我對你的愛還不夠濃烈。」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的事情,無論是殺人還是放火。只要你願意,我就無所不能。」
「在你的面前,我不會有任何的自我意願。只有你的意願,是我前進的方向。」
「我愛你。」
「……你能不能也愛一下我呢?直樹。」
竹內直樹感受不到,那如同潮水一般濃黑的愛意,明明濃烈到讓旁觀者都忍不住嘔吐的地步。可是竹內直樹感受不到,那彷彿就是給了瞎子看。
他的心臟空空如也,上天在讓他誕生的時候就給了他更多的東西,同時也剝奪了竹內直樹的感官。他彷彿天生成了無情的人。
我想要感受愛。
竹內直樹只有這個願望。
他既無法控制別人愛他,也無法控制自己看不見那個數字。別人甚至因為這個罪惡之源而增加愛——
竹內直樹憎恨著自己的異能。
我想要變的正常,我想要感受愛。
他無數次的對上天祈禱,而上天充耳不聞,也許還發出了譏誚的笑聲。
諷刺竹內直樹的無能為力,諷刺他擁有了世界最好的天賦卻壞掉了。
當竹內直樹徹底認知了這個事實時,他放棄了嚎啕大哭。
心懷惡意的想。
如果我無法感受到愛……
那麼——
就讓世界的所有人和我一起瘋掉吧。
一直到愛著我的人越來越多,積累到濃烈的讓我感受到的愛。
我想要體會那種幸福的感覺。
讓我的心裏面滿足吧。
我期盼著你給予我的溫暖。
讓我深陷美好的謊言。
即便讓我遭受到可怕的痛楚也沒有關係——
我只有一個要求。
讓我感受愛吧。
竹內直樹不可遏止的露出了笑容,迤邐的面貌讓看者沉醉其中。在狛枝凪斗呆愣的片刻,竹內直樹向前一手壓著桌子,一手將狛枝凪斗推到了桌面上,右腳卡在了狛枝凪斗的襠.部錢。他用著曖昧低沉的聲音俯身到狛枝凪斗的身旁,溫熱的吐息一一吐到了狛枝凪斗的臉側,「你會拒絕我嗎?」
不會。
沒有人可以拒絕竹內直樹。
狛枝凪斗怔怔的望著接近他眼前的竹內直樹,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攬住了竹內直樹的手臂,他眼底清澈,四肢卻不受控制。
狛枝凪斗苦笑了一聲,「我做不到……就連說不都需要極大的勇氣。」狛枝凪斗感嘆:「不愧是超高校級的偶像。」
竹內直樹輕輕的笑了,他低下了頭,輕輕的蹭了一下狛枝凪斗的臉側。
竹內直樹的動作讓狛枝凪斗差點誤認為他們兩個人是戀人,他們引頸交纏,感受著彼此心臟的跳動。
「所以、佐藤一也無法拒絕我。即便明知道拒絕了我,等待他的是什麼。」竹內直樹笑了一聲,喉嚨輕微的顫抖。
狛枝凪斗看著那處,竟是第一次覺得男性的喉嚨能夠引誘他主動的想要含上去。他的目光黏著在上面,卻不敢有其他實質的行動。
「你很厲害。」
「我也覺得。」
竹內直樹低下了頭在狛枝凪斗的臉側親了親,溫熱的吐息接近他的嘴角,狛枝凪斗有一剎那認為竹內直樹親的不是他的臉頰,而是他的嘴唇。
「我有一個要求,你可以答應我嗎?」
竹內直樹輕聲的詢問,他孔雀藍色的眸光微微閃爍,看起來含.著些許哀求的意味。
「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可以不要說給別人聽嗎?」
「我知道了。」狛枝凪斗說,「即便你不這樣做,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我以為你會向我討要一些東西作為要挾。」竹內直樹笑了笑,「不過我喜歡你這樣的做法。」
竹內直樹看著狛枝凪斗身側的數字,他笑的格外漂亮。
無論是誰都無法拒絕竹內直樹。
只要竹內直樹願意,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愛上他。
他佇立在巔峰,俯視著任何人。
竹內直樹有病。
其病名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