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Infernal
-w-
這算是難得一見的私服。
竹內直樹聽說赤司征十郎平日閑暇時間會去騎馬,今日竟是抽出了時間陪他去看演唱會,如果真的和學校的人說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吧——這可是那個赤司征十郎哎。
正在逐步走來的赤司征十郎聽到了竹內直樹的喊聲,他穿插在衣袋裡面的右手伸了出來。
他習以為常的伸手把竹內直樹眼鏡夾著的頭髮放了下來,那縷一直被夾著的金髮被固定的徹底定住了形態,不受控制的飛了起來。
耳邊傳來了赤司征十郎富有磁性的聲音,他的呼吸輕輕的打在了竹內直樹的耳邊。
只見赤司征十郎無奈的伸手壓下了那縷金髮,「我不在的時候就會變成這樣了。」
那縷金髮頑固的翹起,絲毫不為赤司征十郎的動作而改變。
竹內直樹伸手摸了摸那縷金髮,然後把它撩到了耳後,雖然還在翹起,但是顯得沒有那麼突兀,「這樣就好了啊。」
「演唱會在夜晚的七點才開始舉行。難得的休息日,總不能整天都為了等待一場演唱會吧。去附近玩一玩如何?」
竹內直樹笑眯眯的搖了搖手上的手機地圖,他詢問赤司征十郎,「那麼我們從哪裡開始?」
「難怪那麼早就出來。」赤司征十郎沒有反對,他薔薇色的雙眼認真的凝視著手機上的地圖,像是不經意的詢問,「這裡如何?」
他修長的手指指在了電影院的標誌上,側頭詢問竹內直樹,「去這裡如何?」
「好啊。」
因為完全是臨時起意的想法,進入電影院后根本沒有怎麼細選看什麼電影,只是單純挑了一個時間最近的。
電影講述的是一件超乎常人生活的事情。
整部電影一開始以男性——名叫江川的獨特視角去窺視女主角冬花的生活,獨特的視角當然不是指人類的視角,而是以攝影機的視角。拍攝的手法運用了讓人誤解的分鏡,冬花在撫摸著橘貓的同時,鏡頭也跟著移動,讓觀眾一開始誤以為是貓的視角,而沒有想過是江川將針孔攝像頭藏在了貓咪的鈴鐺之中。
鏡頭逐漸從日常的溫馨色調變化,色調的潛移默化甚至讓觀眾難以察覺到。只有到了最後冬花被江川囚禁后,觀眾翛然想起開頭的明亮的色調,才發現了真相。
江川沒有對冬花做任何的事情,他運用網路聯繫,與冬花的男朋友——渡邊進行對話。
江川留下了各種各樣的線索,引誘渡邊尋找冬花身邊的某樣東西。
「冬花偷走了我的某樣東西,我想要她還給我。那個就在冬花的房間裡面,我在她的房間尋找了很久,但是我不知道他藏到了哪裡。你替我找到它,我就把冬花還給你。」
「那個東西是什麼?至少告訴我那個東西的模樣告訴我。」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它,冬花就把它從我的身邊偷走了。我只知道冬花把它藏在一個陰暗、光明不能滲透的地方,而且肯定在冬花的房間。」
「冬花偷走了你的東西……你打算為了這樣走向了犯罪的道路嗎?現在還來得及回頭……」
「不可能的。」
關於江川的鏡頭到此為止,連同冬花的鏡頭都消失了。
接下來的鏡頭以渡邊為主。
渡邊一出場他以英俊的面容以及溫柔的態度,他沉著冷靜的面對江川發給他的網路對話,並且用不會激怒江川的話語,誘導性的讓江川吐露出了線索。這一舉動讓觀眾對他好感度大增。
他一邊運用江川的線索,一一排除了江川給出的錯誤信息,與警察進行聯繫,並且利用江川話語、冬花居住的房子留下的蛛絲馬跡,讓渡邊順藤摸瓜的尋找到了江川囚禁冬花的地方。
影片最後的結局是渡邊與冬花相聚的相擁,冬花茫然的視線投向了江川的背影。
一直處於攝像頭的視角的江川,頭一次流露出了江川的模樣。
江川長的很乾瘦,他慘白的膚色讓人聯想到了重病的患者。此刻,他那雙乾瘦如柴的雙手被銀白色的手銬扣住,脊背畏縮的向前彎曲,如同一個得了佝僂病的病人,他一步一步的向著前方的警車踏去——冬花很清楚江川的後果是什麼,江川非法囚禁她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結局。
江川察覺到了冬花的視線,他茫茫然的回望著冬花,褐色的雙眸流露出迷惑的神情。
他的唇角蠕動,像是想要詢問冬花什麼。
扣押著江川的兩名警察並沒有給江川這個機會,警察伸出了手推了一下江川,催促他走上了警車。
江川黑褐色的雙眸最後注視了一眼冬花與渡邊相握的雙手,那一眼,彷彿在向冬花控訴著她的偷竊罪。
江川的這個舉動,讓冬花的心莫名處於了一種消沉的情感,她詢問著渡邊,用著想讓自己也信服的語氣說:「你認為江川想對我說什麼?想讓我為了他去法官的面前求饒,為了他減輕罪名嗎?」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冬花惶然的重複著這句話,渡邊伸出了雙手攬住了冬花,右手輕輕的拍打著冬花的背部。
鏡頭最後停格在天空,蔚藍色的天空飛快的加速,一直凝聚到了灰黑的烏雲,淅瀝瀝的打在了地面上,讓人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種陰鬱的心情。
.
「爛片。」竹內直樹直觀的評價。
這種模糊視線的結局並不能夠讓觀眾得喜,若是常規的套路也就算了,江川與渡邊在聊天軟體中鬥智斗勇,最後HappyEnd。皆大歡喜,總算也是一個正確的結局。這種模糊視線,又完全達不到意猶未盡的結局。
竹內直樹認為這個是最大的敗筆。
竹內直樹好像發覺了自己說的太直白,伸出手計算著這部電影的可看之處,「江川的獨特視角還挺好的,讓我看到中途有些驚喜。渡邊還有江川在聊天軟體裡面的鬥智斗勇都是很精彩的地方。就是結局太差了。」
竹內直樹抱怨的說,「有點像我正在拆禮物,禮物箱是一個俄羅斯套娃,一個裡面夾著另外一個,每到裡面的箱子就發現它就越來越美麗,讓人更加期待禮物箱的最裡面到底是什麼,結果只是一個空箱子——大失所望啊。」
赤司征十郎輕笑了一聲:「我認為這個結局還能接受,這也只能是唯一的結局。」
「……哎?」
「江川會放針孔攝像頭的原因不是因為冬花偷了他的東西,而是江川不小心遺留在了冬花的身上。在一開始冬花的房間內就有大學畢業的合照,合照裡面有江川。冬花現在已經是社會人士,她已經從大學畢業了很久。江川喜歡冬花,所以才囚禁了冬花。冬花被渡邊解救出來的時候,她看上去乾乾淨淨的,連衣服都是嶄新的,看得出江川並沒有虧待冬花。一個被偷竊的人當然不會對一個賊有優待。」
赤司征十郎中肯的評價,「渡邊才是一個從頭到尾都無辜並且正義的角色,他只是為了救冬花。江川透露了相關的信息給渡邊,恐怕是懷有兩個心思,一個是為了有人阻止他。第二是因為江川憎恨著奪走了冬花的渡邊,他希望渡邊陷入了巨大的混亂當中。因為是依照第一人稱的視角去觀看,能夠看到了很多信息,但也無法從江川的表情中判斷江川到底是前者還是後者。」
寬大的熒幕上已經開始播放演員列表。
竹內直樹呆愣的眨了眨眼,他說:「阿征很適合做偵探啊,從那麼一點點的線索就判斷出了隱藏的情節。」
「沒有。」赤司征十郎慢慢的看了一眼竹內直樹,他薔薇色的雙眸認真的注視著對方,「有一個人我沒辦法肯定他的想法。」
竹內直樹金色的睫毛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顫了下,他茫然的注視著赤司征十郎,等待他接下來的話語:「什——么?」
他的睫毛看起來軟軟的,他們兩個人相近的距離甚至能夠細數對方有多少根睫毛。
「姑且問一句。」赤司征十郎平靜的詢問一下,「你在直播間說的理想對象是真的嗎?」
「真的啊。」
竹內直樹頓了下,他露出了坦然的微笑,「那是我初戀對象的形象。」
所以說——是那個朔間凜月了?
竹內直樹眨了眨眼睛,接著說了一句讓人做過山車時忽上忽下的感覺。
「先說好哦,我沒有說那個不是,也沒有說是。當時直播間的觀眾詢問的執事我的理想對象,未來我的對象到底是怎麼樣的,我也不清楚。除了未來的我,誰也不知道呀。」
「晚上好,凜月。」竹內直樹熟練的應下了朔間凜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他看了一眼票上的「夢之咲」三個大字,「先恭喜你了啊,才剛入學多久就能夠首演了。」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朔間凜月提到這件事情反而更加精神不振了,他的聲音細細的,「哎~不過你一定要來嗎?」
「不可以嗎?」
「也不是不可以,嘛……算了。」朔間凜月的聲音停了一下,他拿開了手機,那頭傳來了一陣紙張摩擦的聲音,「直樹,結束演唱會之後有空嗎?」
「怎麼啊?」
「甜點,前幾日試著放入了不少[東西]形成的[作品]哦,可是我的自信之作。」
「還是那個……外表具有恐嚇性的甜點嗎?」
竹內直樹很快就想起了朔間凜月給他可怕的離別禮物,那個可怕的如同地獄爬出來的甜品。
「那可是充滿藝術性的作品哦,如果直樹不要的話,我就只好丟掉了。」
「唔——嗯……」
朔間凜月的甜品雖然看起來很可怕,放進嘴裡面還需要超大的勇氣,但是論起美味性,恐怕連五星酒店的廚師都能夠比擬。
對於有半個美食家屬性的竹內直樹實在是難以抵抗。
「我要,演唱會後你不會特別累嗎?那可是在夜晚舉行的哦。」竹內直樹想到了朔間凜月的性格,他擔憂的說,「而且你和你的隊友們也需要開慶祝會之類的……?」
朔間凜月的語氣不變,「在夜晚上我可是十分精神的,而且啊,和那群人搞好關係也沒有必要吧。」
「……凜月的想法真是瀟洒啊。」
「悠閑散漫的生活是我的目標哦。」
竹內直樹他彎了彎唇角,只覺得朔間凜月過了多年都不曾有過變化的性格,有些回到過去的感覺。
老實說,他十分羨慕朔間凜月的性格,也曾經嚮往過他的性格。
他與朔間凜月是朋友。
說是朋友也並不准確,準確的說法是熟人。
他在兩年前,也就是國一的時候就開始自由的搬家。從家中別墅開始出發一路住過山區、海邊。
朔間凜月是他在第一次搬家時遇到的鄰居,因為年齡相仿,所以竹內直樹與他的關係最好。
.
初次見面之時,他就像一隻身姿優雅的黑貓一樣,四肢蜷縮,臉上露出了毫無防備的神色,睡在了竹內直樹新家中的庭院內的長椅上,庭院被一張張架起來的葡萄藤遮住了陽光,細密的連一絲一毫的陽光都無法照進來,但是又能夠恰好感受到了陽光溫暖的熱度。
他擁有一頭漆黑的發色,像是上好的玄色絲綢,美麗又柔軟,有幾縷軟軟的趴在了他的臉頰上不動彈。他彷彿是恰好停留在庭院中休息的天使,可愛的臉龐中又帶著瑰麗的色彩。
那時的竹內直樹仍然年幼,他在不久之前才把家裡幫忙搬家的僕人遣走,正打算繞到庭院那裡好好享受一番陽光浴,只見有個人鳩佔鵲巢。
「你好……?你沒事吧?」
竹內直樹小聲的呼喚對方。
那個人實在是太安靜了,有種喚醒他,他就會撲騰著不存在的翅膀飛走,無端給人一種罪惡感。
「……」
他不出聲息,呼吸聲音仍舊均勻。
竹內直樹接二連三的小聲叫著他,都沒有任何的動彈。無奈之下他只好伸手去推,這可就奏效了,他發出了嗚咽聲,平靜的眉目翛然皺起來。
「醒醒。」
「啊……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