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埃里克·蘭謝爾
源自於童年時的痛苦以及看到跟他有著同樣遭遇的男孩時的義憤,康斯坦丁幾乎是下意識抬起腳想要向那個男孩走去。
他看到了四周向外倒下的巨木,還有懸停在半空之中的液態金屬,這可能就是男孩的力量。
有著奇異力量的男孩,這對於康斯坦丁而言並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
他見識過太多混跡在人間的混種惡魔還有天使,異族混血也認識不少,稱兄道弟的更不在少數,他又怎會如其他人類一樣畏懼著超乎常人的力量!
哪怕這個力量足夠危險,但貝利亞還在那裡站著呢。
作為一個還沒有還完債的員工,康斯坦丁不信貝利亞會不給他準備一個「人身保險」!
人類真的很會恃寵而驕。
貝利亞心中感嘆著,而後走了過去。
懸停在半空中的液態金屬噼里啪啦地落地。
這是看在他對這個幼崽有些興趣的份上。
這般想著,貝利亞在康斯坦丁試圖取下男孩頭上的金屬口枷時,手一揮,不待康斯坦丁動手,那個口枷連同男孩頭上的金屬頭箍都一併消失了。
而這個時候,男孩不斷呢喃著的沙啞聲音也變得清晰了一些。
「……我並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人……查爾斯……查爾斯……」
「你不是一個人,你安全了,你安全了……」康斯坦丁輕聲重複著說道,他不知道查爾斯是誰,但如何安撫一個人,他雖然有些生澀卻還是辦得到的。
「空間穿越……嘖,他的身體素質可沒有洛基好。」貝利亞居高臨下地看著康斯坦丁懷裡的男孩,康斯坦丁小心翼翼的動作讓貝利亞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原本對這個男孩身體里鐫刻的東西很感興趣,但這會兒看著康斯坦丁的態度,貝利亞就有些不滿了。
這個康斯坦丁,先是撿回了洛基,這會兒又要撿回一個人類幼崽,這個人類是養幼崽養上癮了?
雖然有些腹誹康斯坦丁異於常人的習慣,但看在這個男孩身上帶著的東西有些意思的份上,反正照顧幼崽的工作又是得落在霍華德和瑪利亞身上,貝利亞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貝利亞伸出手,沖著男孩微微一拂。
男孩的臉色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
然而,康斯坦丁的高懸的心剛放下,卻見到了男孩的皮膚上析出金色的光點。而隨著光點的析出,男孩的臉色迅速衰敗了下來。
貝利亞凝眸看著那些金色的光點。
那些金色的光點在男孩的上方組成了雙螺旋的圖案,乍看上去就像是染上了金色的人類基因鏈,但看在貝利亞的眼中,他卻看到了構建這個世界根基的一部分法則以著符文的模式和這個男孩的身體血脈綁定在一起。
這難道就是這個世界人類自主進化的模式?
不同於貝利亞原本世界歷代和異族通婚的人類,他們所展現出來的能力是一種覺醒和返祖。而這個世界里,這個人類幼崽的血脈卻呈現出了符文法則的狀態,使他天生能夠操控那一部分法則。
這賦予了這個人類幼崽非同尋常的力量。
等等!
貝利亞微微挑眉,手指輕輕一動,直接令那條金色的基因鏈飛到了貝利亞的面前。他的手指漸次梭巡,最後落在了末端處。
「缺陷……」貝利亞輕喃,恍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人類的進化程度為何會遜色於他出身的世界。
他來自的世界,雖然混血人類的力量依靠於先祖遺留給他們的力量,但他們有著不斷進化的可能。
貝利亞不知道這個人類幼崽能不能代表其他開啟進化模式的人類,但這條有法則構建的基因卻是存在著缺陷。
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小傢伙會越來越強,但這並不是進化,而是他逐漸掌控了原本就鐫刻進他血脈的力量。他看似變強,其實只是終於熟練運用了原本就被法則賦予他的力量。
貝利亞的右手手背上,鎏金色的號角圖案逐漸析出。
來自於命運至高神的力量直接封閉了這一方空間,隔絕了這個世界的法則。
他的眼瞳深處浮現出暗金色的符文。
貝利亞專註地凝視著眼前這條以人類血脈和法則符文凝聚而成的金色基因鏈,沉吟片刻。然後,他按照自己多年以來對法則的理解,手指輕動,開始修改這條具現出來的基因鏈。
如果完善這條法則的基因鏈會有什麼效果?
「啊——!!!」
男孩猛地睜開了眼睛,嘶聲痛叫。
他開始掙扎,伸手似乎想要從自己的身體裡面撕扯出什麼東西。
康斯坦丁連忙按住男孩意圖自殘的雙手,然後怒視貝利亞,高喊道:「貝利亞!」
「再等等。」貝利亞的黑眸明亮,指下金色的以諾語咒文一個個出現,漸次融入那條被貝利亞判定缺陷的基因鏈上。
每一個改變,都會讓康斯坦丁懷裡的男孩劇烈的顫抖,比人體實驗更加可怕的疼痛正在侵蝕著他的身體,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康斯坦丁忍無可忍想要打斷貝利亞的時候,貝利亞終於將那條基因鏈修補完畢。
黑髮黑眸的地獄之君一巴掌將這條比方才更加繁複的基因鏈拍回了男孩的身體中。
「啊啊啊——!!」
男孩慘叫著,灰藍色的眼眸幾乎是一瞬間蒙上了金屬一般的色澤。
方才被貝利亞制住的液態金屬陡然變換了形狀,如一根根長矛,狠狠地扎進了地面之中。而大地也在顫動,深埋在地下的金屬礦物正以著瘋狂的速度向地面衝出。
只是,還沒等那些金屬礦藏破出地面,貝利亞直接一巴掌將男孩儼然失控的力量拍散。然後一道治癒術修復男孩不堪承受的身體,直接讓他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隨即,貝利亞感應了一下,頓時就皺了一下眉頭。
他那麼認真地修改這個男孩的基因鏈,結果就只有八翼主天使的程度嗎?
習慣於拿著天使的實力等級衡量的貝利亞頓時就有些失望。
他還以為最起碼也得是上三級天使的實力呢。
不過,這個世界的進化模式倒是給了貝利亞一些靈感。
貝利亞睨著康斯坦丁懷裡的人類幼崽,一臉深沉。
法則符文組成的基因鏈存在於血脈之中,那麼,他要是在這個男孩的骨骼上鐫刻增幅的陣法符文,那是不是就能夠讓他摸到一點座天使的邊緣?
天使的階層固然等級森嚴,想要更進一步,除了加翼別無他法。但人類的潛力有時候卻能夠讓天使都為之側目,說實話,他真的很想試一試。
然而這時,康斯坦丁卻一臉警惕地瞪了過來,壓低了聲音道:「你想要幹什麼?!」
別以為他看不出貝利亞正在琢磨著什麼,肯定沒好事!
貝利亞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這個幼崽還沒養呢就護上了,約翰·康斯坦丁又開始恃寵而驕了。
***
埃里克·蘭謝爾的眼眸緊閉。
他做夢了。
夢境里是紛飛的戰火,鮮血以及死亡。
他已經老了。
他有過親人,但他們都死在了波蘭的納粹集中營中。
他有過摯友,但終究因為理念上的不合而分離。
查爾斯·澤維爾,曾經不斷告訴他「你不是一個人,你並不孤獨」的摯友,終究被他狠狠地推開。
直到政府延續玻利瓦爾·特斯拉克的哨兵計劃,以瑞雯的基因研究出了哨兵機器人,大肆屠殺變種人和試圖幫助變種人的人類,最終幾乎將整個世界顛覆的時候,埃里克·蘭謝爾才恍然意識到了什麼。
就像他臨死前對查爾斯所說的那樣——
「我們浪費了這麼多年對抗彼此,珍貴時光一生又有幾回?」
死亡是永恆的孤獨和死寂,埃里克並不畏懼死亡,他只為其他變種人同胞的命運而痛惜。
或許在不斷奮鬥抗爭的過程中,他漸漸失去了當初堅持的本心,從當初想要爭取的平等和光明正大變成了統治與被統治。可當他看著那些普通人類為了幫助他們而死去,埃里克不得不承認,查爾斯是對的。
他們擁有著非同尋常的天賦,但這個天賦不應用來奴役,而是幫助。
只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他浪費了那麼多年。
他錯過了那麼多。
埃里克以為死亡就是收梢,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還能夠睜開眼睛。
看著白色的天花板,身體四肢都被禁錮在實驗台上,埃里克最初以為那些哨兵受命沒有殺死他,而是選擇將他作為實驗的材料。
可當那張他熟悉而有憎恨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里時,曾經最柔弱無助被他捨棄的過去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那是塞巴斯蒂安·肖!
一手主導他童年悲劇,明明是變種人卻毫無對同胞的憐憫之心,大肆以變種人做實驗的納粹科學家!就是他害死了他的母親,並在接下來的兩年裡將他作為人體實驗的材料,直到他成功逃了出去。
十六年後,他成功殺死了這個男人。
雖然查爾斯一直請求他做一個好人,但他還是用金屬的硬幣穿透了塞巴斯蒂安·肖的大腦,在查爾斯幫助他以精神操控制止了他所有行動的時候。
復仇的渴望壓過了一切。
他讓查爾斯遭受到了和他賦予肖死亡時同等的痛楚,並在之後無視了查爾斯的意見,堅持讓那些妄圖炮擊他們的軍隊自食惡果。
他沒有錯,只是查爾斯看到了,以暴制暴,和平永遠不會到來。
所以,查爾斯的選擇也沒有錯。
他們各自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審視自己的行為,那些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都不是錯誤。
只是,在他格擋開那個女特工的子彈時,他沒有想到會誤傷查爾斯。
他從來從來沒有傷害查爾斯的意思。
他曾經將查爾斯的受傷歸咎於那個女特工,但事實證明,他不止一次給查爾斯帶來了傷痛。
他瘋狂地思念著他的老朋友,但殘酷的人體實驗卻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