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佔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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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和八年深秋,湖白府衛川縣裡出了一樁奇聞。
開飯館的老謝家,九歲獨女熬過了兇險無比的天花后,竟然得了一身神力,兩百多斤的磨盤說搬就搬。
這事還要從謝家小娘子在病床上醒轉過來說起。
謝棟看著自家大病初癒后活蹦亂跳的閨女,喜顛顛地直搓手。然而,當他閨女病好后,第一件事不是來爹爹面前撒嬌賣痴,而是雄赳赳氣昂昂地跑到飯館外,把隔壁朱家特意弄來堵謝家門的大磨盤給一腳踹了回去。
「呃……」謝棟驚得張大了嘴,兩手胡亂擺了幾下,活像剛被人從水裡撈出來的老鱉一樣。
隔壁朱婆子正在家裡燒水,忽聽門口一聲巨響,就連忙跑出來察看究竟。
誰知她家那兩扇木門彷彿被什麼重物給擋住了,朱婆子費了半天勁,也只從門縫裡擠出個頭來。
「哪個沒腚眼子的猢猻,敢堵著老娘的大門……」朱婆子人都沒瞅清楚,翻著白眼就罵了起來。
朱婆子今年五十有三,可這老貨不說上了年紀變慈和點,反倒越發刁潑起來。仗著有三個混混兒子撐腰,不是罵東家,就是挑西家。
因她愛在灰黃斑雜的發間插朵艷紅絹花,且每每罵人時,那紅絹花也會隨之點點顫顫,活似長著紅冠的鬥雞一般,故而得了個「瘋雞公」的諢名。
鄰居和路人不想招惹麻煩,只能對這瘋雞避讓三分。
之前朱婆子看謝家飯館生意好,眼氣不過,硬說謝家的油煙熏壞了她家的酸棗樹。賴著要讓謝家每年賠她一筆棗酸錢。
謝棟自然沒答應這種無賴要求。那朱婆子見錢沒賴到手,恨得咬牙切齒。後來她不知從哪兒找來個道婆,說謝家搶了她家的運,就讓三個兒子滾了個苕大的磨盤堵在人家飯館的門口。說是要壓一壓謝家,她家才能太平好過。
謝家除了父女二人,就剩個雇來跑堂的小夥計。他們來回折騰了幾次,都被朱家不講理的母子四人給堵了回來。
後來老謝只能算了,勉強把石磨移開了點,算是給自家大門留了個進出的口子。
然而,誰都不曾想到,原本又乖又甜的謝家小娘子熬過了生死關后,突然生猛至此,一腳就將那礙事的磨盤給踹了回去。
謝沛明明記得自己在屍山血海中戰至力竭而亡,不料再睜眼時,卻見到了死去多年的父親。鐵骨錚錚的鬼將軍再忍不住熱淚,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哭過之後,由痘症引發的高熱也隨之退了下去。
在床上煎熬了幾日,謝將軍終於弄清了現狀。大夫開恩,說了句「小娘子已大好了」,她這才能下床忙乎起來。
一想到明年即將發生的那些事,謝沛就半刻都坐不住了。別的不說,先把隔壁朱家的四個禍害收拾一頓再說。要知道,上輩子謝家的禍事中,這朱家四害可沒少摻和。
於是,當朱婆子正罵得順嘴時,就見隔壁那對窩囊廢父女走了過來。
「小王八……哎喲!快松、鬆開!救命啊!!!」朱婆子還沒罵出個整話,就見那還不到她胸口高的小丫頭片子一抬腿,踹得那沉甸甸的石磨朝朱家木門又近了幾分。這直接就讓瘋雞公的雞脖子被「嘎吱」一聲夾了個正著。
朱婆子頓時就殺雞宰豬般地嚎叫起來,把在家裡閑躺著的兩個兒子給引了出來。
「娘!」
「瑪個巴子!誰欺俺老娘?!」兩人在院中大吼道。
朱家三個混混兒子都長得膀大腰圓,一身橫肉。這也正是朱婆子敢在鄰里街坊間囂張挑事的本錢。
此刻,聽到兩個兒子來了,朱婆子頓時叫得更凶了。
「二郎、三郎,快,快把門推開。謝家那個小賤/貨在外面堵著門,她想夾死老娘!!」朱婆子尖聲嚎道。
朱二、朱三一聽,謝家的?那不是才九歲的小女娃嗎?怎麼老娘連一個小娃都干不過啊?!
朱二嘴裡應了聲,上前用了七成力去推門。他想著,這麼大力氣去推,肯定會讓門外那小貨直接摔個王八翻殼。正該讓她吃個教訓,以後也好知道個「怕」字怎麼寫。
謝棟在門外聽到了朱家的動靜,心中擔憂不已。但他面上還要強撐著對閨女說道:「二娘啊,咱,咱教訓她一頓就行了。等下他們出來了,你躲到爹身後,看爹怎麼、怎麼捶他們……」
謝棟說著說著,就臉紅起來,他咽了咽唾沫,給自己暗暗鼓了鼓勁:「去他娘個球,不就是打架嗎?小時候老子也是……也是挨打挨過來的!」
謝沛謝二娘看著自家親爹挺胸疊肚、雙手叉腰地站在面前,心中好笑之餘,泛起一陣酸澀。這就是她的親爹吶,她那隻會做飯,吵架沒贏過,挨打沒哭過的好爹啊!
謝棟看著自家閨女用一種詭異的眼神注視著自己,他連忙低頭檢查了下自己威猛的造型。
『哎呀,怎麼腿抖得活像雞爪瘋一般?!失敗!』謝棟趕緊挺直腿,沖著閨女憨憨一笑。
此時院里的朱二已經用上全力,可他推了幾次都沒推開自家大門,這才意識到,外面絕對不會只有一個普通幼女在堵門了。
「娘啊,你莫誑我,門外到底什麼人堵門啊?」朱二邊問,邊朝弟弟招了招手,示意他也過來幫忙推。
「誑你個撮鳥頭!就是謝家那小娼/婦把磨盤弄來堵咱家的門了!你和三兒趕緊推啊,別老娘這裡殺雞一般夾著脖子,你哥倆還在那裡閑嗑牙亂打屁!」朱婆子彎腰撅臀,老臉被憋得通紅,對著兒子也沒了好聲氣。
此時,街面上看熱鬧的人也多了起來。左鄰右舍都知道這磨盤是朱家弄來害人的,此時見他家反被石磨給堵了門,瘋雞公也被夾得活像憋了個蛋一般,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起來。
然而,當他們見到謝家小娘穩穩踩著那石磨盤,任憑朱家三人怎麼使勁都推不開后,也不禁驚訝起來。
「哦喲,這小娘子腿勁真大!你看那磨盤竟被她踩得紋絲不動。可見她的勁道比朱家三人還大哩!」
「誒前些時,不是聽說她才出了痘,兇險得很嗎?這就好了啊……」
「看來謝二娘是否極泰來,因禍得福啊!」
「啊?可我幼時也出過痘啊,怎麼好了以後也沒什麼變化吶?」
……
眾閑人七嘴八舌的功夫,恰好朱家老大也從外面晃回來了。
他剛走近,就瞧見自家大門被人圍了一圈。
「看個鳥!都滾開,爺爺回來了。」朱大郎張開肥厚的大手,把路人扒拉得東倒西歪。
朱家是這附近一霸,三個兒子都沒個正經。老大拜了城裡的同姓屠戶做乾爹,但殺豬切肉的本事沒學到,三天兩頭卻被他乾爹喊去幹些搶貨掀攤的歪活。
至於朱二和朱三,更是從小混到大。如今二人專在城裡敲詐勒索,若弄到些錢財,就出去吃喝嫖賭一陣。等霍霍光了,再回家癱著補覺。
朱家的生計以前全靠朱婆子給人保媒拉縴,偶爾還幫著裹個小腳、跳個大神什麼的。這中間也借著鑽門入戶的機會,偷摸些物品出來倒換。
後來三個兒子大了,還算是有點孝心。隔三差五也會給朱婆子點家用,不過若是手頭緊了,卻別想從他們老娘懷裡摳出一文錢來。
今天,朱大剛幫著乾爹掀了一家新開的肉攤。那朱屠戶給了他一串錢,全當是雇了個打手,給點辛苦費。
朱大上午得了錢,下午就找了個便宜的窯姐,顛倒快活了一番。花花大半天後,他才揣著剩下的幾文錢,往家而來。
誰知,這一回來,就看到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堵他們家大門了!真是,老壽星上吊,活膩歪了!
朱大的粗嗓門一響,謝棟就打了個哆嗦。以前他就挨過這人一腳,後來咳了半年才算是漸漸好了。
如今見到凶神來了,謝棟條件反射地就想抱著閨女跑路。
誰知道,那朱大來得太快,也是沒人敢擋他的路,幾乎眨眼間,這胖大魁偉的凶漢就到了跟前。
「謝老賊,你是想把這雞崽子閨女送我們家當丫頭使嗎?」朱大不懷好意地盯著謝沛秀麗的小臉蛋,歪吊著嘴角,露出一抹淫/笑。
「朱、朱大、大郎,我,我是來……還磨盤的!對,還磨盤!」謝棟急中生智,給自己找了個掩耳盜鈴的借口。
這時,被夾著脖子的瘋雞公跳腳罵道:「大郎,快,快拍死這個小/逼/養的,老娘都快被她夾死了。」
朱大是個渾人,見他老娘被夾得頭腫面赤,也不著急。反倒還嘿嘿笑著打量了他娘幾眼,這才轉頭對謝沛道:「小娘子,你夾我老娘作甚。她是個軟硬都沒貨的,你把她腦殼子夾下來也沒鳥用。不如你來夾夾哥哥我,也好見識下咱衛川第一的好物件。」
旁邊的二流子混混們,頓時就鬨笑起來。
謝棟氣得臉色漲紅,可他天生嘴拙,一著急竟結巴起來。「朱、朱大、大、大……」
朱大哈哈大笑道:「瞧,你爹都知道我大……啊!!!啊呀!!!痛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