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是誰?」
「咯咯……」女子笑著,笑聲如銀鈴一般清脆悅耳,「你不用管我是誰了,總之,好好把握剩下的時間哦。」
「紅娘,該走了。」
「雪神你好吵啊,閃邊。」
柳悠悠試著伸出手,她覺得說話的人應該離自己並不遠,可是她什麼都沒抓到,然後倏忽之間,她的身體往下墜落……
睡夢中的柳悠悠猛地從床上彈坐而起,伸手一抹,額上一片冷汗。
而在白雲繚繞處,一個紅衣少女正豪不淑女地叉腰瞪著自己面前那一名猶如冰雪雕塑般的清俊男子。
男子絲毫不理會女子充滿架氣、彷彿要噴火的雙眸,冷淡地道:「多此一舉。」
「我告訴你啊,雪神,我忍你很久了。」
紅衣少女正是掌管世間姻緣的月老手下小跟班紅娘,而她面前所站之人則是自她成仙以來就與她分外不對盤的雪神。
「如何?」他也忍她很久了。
雪神一臉霜寒地看著她,平靜地陳述一個鐵一般的事實,「數千年來,你每日總要到我的洞府去一趟。」他不討是回敬一二而已,究竟誰更過分,眾仙的眼晴都是雪亮的。
「那又怎樣?」不說這個她不生氣,一提這個她就火冒三丈,「我每日都要被你一腳踢回月老宮,可憐的是我好不好。」
雪神無語,沒看過這麼會顛倒是非的仙。
「閃開,我還有差事要忙呢,沒空理你。」
「把我的紅線還來。」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不要!」紅娘傲然一揚頭,轉身離開。
他一點兒都不希望自己的凡世姻緣被這個特別會胡來的紅娘隨便繫到某個人身上去……甚至可能不是人!
從他們兩個數千年來的積怨,再加上紅娘向來極其亂來的行事風格來看,雪神十分憂心自己的凡世情劫會被她胡搞,只能寸步不離地跟緊她。
紅娘不忿地瞪了他幾眼,決定不再理會他,嘴裡嘀嘀咕咕著,「明明就不關我的事,是那兩個勾魂的傢伙自己恍神出了錯,結果卻推到我身上,我就是萬年背黑鍋的啊……」
雪神再次覺得紅娘的臉皮厚如城牆,他覺得背黑鍋的一直是月老。
「你根本沒必要將人叫來囑咐一遍,只要默默地將她們的人生軌跡糾正回去就好了。」
紅娘猛地一收腳,雪神也及時收住了腳,沒讓自己撞上去。
「做好事不留名不是秒的風格。」紅娘鄭重申明。
雪神這回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繼續前行,慢慢地消失在白雲盡頭。
小葉正在幫柳悠悠梳頭,小荷從外面挑簾走了進來,一直走到梳妝台前,道:「小姐,事情辦好了。」
柳悠悠從銅鏡中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小荷卻是忍不住問:「小姐,為什麼要找大河啊,他辦事可不怎麼牢靠。」她有些不明白。
大河是關府大管家的獨子,主子們或許不知,但府中下人們卻是心知肚明,那是個只會偷奸耍滑、逢迎拍馬、見風使舵的傢伙,常常欺上瞞下,欺負下面的人,也就是遇著她和小葉這樣主子身邊的心腹時會收斂些,可口頭上仍不免要佔上那麼一星半占的便宜。
小姐和張公子的事要是被大河這樣的人知道,實在是不妥當。
也不知小姐是怎麼想的,突然就吩咐她去找大河,讓他備車,說今日小姐要岀門去清味軒與人會面,大河那人還是有幾分小聰明的,難保他不會察覺岀端倪。
柳悠悠卻是淡淡地笑了笑,很不以為然地道:「他是大管家的兒子,心裡知道分寸的。」
不給某些人一些可乘之機,她又要如何順藤摸瓜,揪岀大管家這個背後之人呢?
對大管家這種受不住威脅利誘的人,她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身為密探,她從小受的教導便是要忠誠,尤其是潛伏到別國當細作,她都做好了準備,要是身份敗露、任務失敗被擒,只有死一個選檉,自殺是他們對自己最仁慈的選擇。
不忠不義的人是她最痛恨的,尤其是關府大管家這樣,本身深受主人恩惠,卻反討來陷主人於不義之人,最不可饒恕。
見小姐不聽勸,小荷也只能打定主意要暗自多心,那個大河真的不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小姐私下去見張公子,事關小姐閨譽,要是那大河二兩黃湯下肚,胡說八道,那可就麻煩了。
小荷朝小葉使了個眼色,小葉心領神會,微微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對干兩個丫鬟在自己身後的眉來眼去,柳悠悠權當沒看到,又審視了一下鏡中的人兒。
今天她梳的髮髻簡單利落,頭上也只簪了珠花,用樸素形容毫不為過。
她自綉墩上起身,兩個丫鬟又圍著她仔細打量了一番,確認並沒什麼疏漏之處,才跟著她一道岀了房門。
雖然說要去清味軒,但柳悠悠先帶兩個丫鬟去了「珍寶閣」,說打算看看有沒有新岀的首飾,兩個丫鬟自然毫無異議。
珍寶閣的掌柜將她們主僕三人引入了一樓的雅間,命人奉上香茶,便去叫人取首飾來讓柳悠悠挑選。
但小荷、小葉在進入雅間不久,便覺眼皮發沉,眼看著兩個丫鬟要跌倒在地的時候,柳悠悠伸手一手拽一個,慢慢讓她們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安置好兩個丫鬟,柳悠悠拍了兩下手掌。
很快,雅間的房門被人從外推開,方才的掌柜先進來,身後還跟著唐忠信。
柳悠悠朝他點了下頭。
唐忠信看了一眼被迷倒的兩個關府丫鬟,轉而對站著的柳悠悠依低聲道:「動作快一點兒。」
柳悠悠點頭表示明白。
外面又有人進來,手裡端著托盤,把托盤放到高几之上,送東西進來的人便退了出去,掌柜和唐忠信也一同離開。
柳悠悠掀開托盤上面蓋著的紅布,看到的不是金銀玉飾,而是兩套女子衣裙,她替兩個丫鬟更換了衣物,把她們頭上的飾物和身上的佩飾都一起摘了下來。
然後,她再次發出訊息,外面有人進來將她們換下的衣物都拿了出去,唐忠信也接著進來。
「公子。」柳悠悠低低喚了他一聲。
唐忠信到一邊坐下,深深看著她說:「以後把稱呼改了吧,這次事畢,你本也要恢復自由,更何況……」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他知道她懂的。
柳悠悠果然聽懂了,臉上難得地一紅,但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唐忠信心情好了一些,示意她到一邊坐下,完全無視兩個昏迷的丫鬟,自顧自地跟她說起話來,「這計劃雖好,但始終冒險了些。」這是他不贊同的地方,萬事當以她的安全為上。
柳悠悠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也沒力法,我擔心會突然換回去,只能抓緊時間了。」
她如今的身分行事方便,而他們又有了相關線索,自然是要打鐵趁熱。「突然換回去?」唐忠信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話中的異樣。
說到這個,柳悠悠蹙了蹙眉,一時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慢慢說,不急。」
「說出來你可能會覺得荒謬。」遲疑了片刻后,她這麼說。
唐忠信笑了一下,「現在就不荒謬了嗎?」莫名其妙地靈魂互換,還有比這更荒誕的事嗎?
柳悠一時啞然,誠然啊。
「說吧,發生什麼事了?」他催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