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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關雎沒辦法回答,他整個人都在發抖,緩緩垂下眼睛盯著自己手中的水果刀。
於是馮北又走近了一步,胸膛再次抵住那把刀子。
他心臟劇烈的跳動幾乎通過刀子傳遞到謝關雎的掌心中。
謝關雎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不要命的人,眼中閃過一絲掙扎與無措。他握住刀子的雙手快沒有力氣,發著抖。他快要被馮北逼到牆角,退無可退。
馮北看著眼前這個人,將謝關雎臉上所有掙扎的神情看在眼裡,他的眸中也死灰復燃地出現半點光亮,彷彿熄滅后的死火山捲土重來。他喉嚨乾澀,艱難地開口:「為什麼不動手呢,你現在不是很憎惡我嗎?」
謝關雎臉色蒼白,再次倉惶地退了一步,握住刀子的手卻越發無力。
終於,他緩緩地垂下了手,眼眸也不肯再看馮北一眼。
馮北心臟登時怦怦直跳起來,心中隱隱有什麼期盼死而復活,他不敢靠近眼前這個人,只能隔了半步神情怔忡地盯著他。他語氣輕柔,緩緩道:「現在放下刀子,乖。」
可是在下一秒,令他驚愕的是,謝關雎突兀地舉起那把刀子,抵在了自己的手腕動脈上。
「你幹什麼!」馮北驚叫出口,完全喪失了一切理智,他下意識地就徒手去奪謝關雎手中的那把刀子,但是就在他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謝關雎手中的水果刀比他更快,已經摁進了皮膚表層,如果再微微動一動,就會劃下深深的口子,並且有鮮血迸發出來。
馮北驚慌失措地盯著謝關雎,差點連呼吸都忘了怎麼去做。
謝關雎抬起眼眸,雙目沒有焦距,蒼白的臉上全是惶然與決絕:「放了周駿一家,他們是無辜的!我不記得你,是我的錯,他有什麼錯?」
馮北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他,不能動彈。
「你這樣威脅我,就為了姓周的?」馮北雙眼裡寫滿了不敢置信和痛徹心扉,如墜冰窖:「你知道嗎,你以前是真的很喜歡我,無論我對你做出什麼事,你都會包容我,從來不怪我。你是真的很喜歡我,可現在……」
他還記得有一次賀關昀為周駿慶生,而他那天剛好出現在那郵輪上,於是賀關昀毫不猶豫地拋下周駿過去找他。他也知道,周駿在晚會上當著所有人的面給賀關昀表白時,賀關昀的回答是直截了當地告訴周駿,心裡已經有別人了。
以前那個賀關昀會為了他,放棄一切的,就算是生命也會放棄,又什麼時候顧忌過一個小小的周駿。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和周駿才認識幾天,就會為了周駿來用性命相要挾。
是啊,多正常,現在在這個人眼中,周駿是從火災中救了他的人,還是他睜開眼睛后第一眼就見到的,並且陪伴了他最虛弱的幾天的人。
而自己呢,不過是個把他從療養院中豪取搶奪過來,關在這公寓裡面的陌生人。
「我不記得了。」謝關雎身軀微微顫抖,打斷他:「而且,即便喜歡過,那已經是以前了。」
「那已經是以前了。」馮北喃喃地,麻木地重複他這一句話,心裡已經痛到沒有知覺了。他眸子里最後一絲光亮也熄滅了,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發不出聲音。
「求你。」謝關雎又哭求道:「放了我,也放了我身邊的人。」
「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嗎?想讓我徹底消失?」
「是的。」
空氣中一片死寂。
馮北一言不發了很久,高大的身影立在那裡,前所未有地頹唐。
「你先把刀子放下。」馮北一字一頓地,朝謝關雎伸出手,聲音沙啞得不像是他自己的,說:「把刀子給我,我答應你。」
…………
502:【謝哥,他答應你了,是答應你什麼呢?放過周駿?還是讓你走?】
謝關雎:【放我走?怕是還沒那麼容易吧,憑他的固執程度,怕是玉石俱焚,抱在一起死也不肯讓我走。】
502:【(⊙o⊙)】
謝關雎:【而且心痛值還沒點滿,他讓我走我也不走啊。:)】
502:【……我拿煙的手微微顫抖,心疼wuli馮總……】
馮北將筋疲力竭的謝關雎安置到床上之後,就將整個公寓里可能傷害到他的尖銳器具全扔了。可是馮北心裡知道,這個人一向執拗,不然也不會偏執地喜歡自己那麼多年了。只要他想,他是真的有可能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的。
而那時,即便公寓里沒有任何利器,他也會找到別的辦法的。
馮北拖著疲憊而絕望的步伐離開公寓,從始至終一直一言不發。
他其實想對謝關雎解釋,周駿失蹤並非他造成的。在療養院中,他的確派人把周駿帶回來,可周駿在國外學過一些拳術,輕而易舉地掙脫出了那幾個保鏢的鉗制,在中途就逃走了。而周家,他承認,他的確有間接的下手,可即便不是他下手,周家也支撐不了多久。
可他無法說這些,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許。
他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變成這樣祈求愛情的可憐蟲,那是他曾經最不屑一顧的。然而,如今他願意用一切來換回那個人的喜歡。只要那個人還喜歡他,哪怕讓他失去家產,身敗名裂,他居然瘋狂地覺得還很值得。
只是,他知道,這一切已經沒辦法挽回了。
他去了醫生那裡,可即便是最高明的醫生,依然沒辦法判斷到底如何令謝關雎恢復記憶。
或許,這個人的餘生將永遠都不會記起他了——
馮北坐在車子里,緩緩將額頭抵在方向盤上,右手揪住了自己的心臟位置。
…………
接下來三天,如馮北答應的那樣,他沒有出現。他只是繼續待在公寓的樓下,看著公寓時而亮起時而熄滅的燈光,煙頭摁滅了一地。到了第三天,下屬通知他,找到周駿了,對方這段日子的行蹤成謎,不知道又在籌劃什麼。馮北決定去正式會一會這個「情敵」。
而當他回到公司的時候,發現周駿已經靠在門口的牆壁上等他了。
站在一旁的助理非常警惕,帶著幾個保鏢將周駿圍住,等著馮北發話。
但馮北只是冷漠地掃了一眼周駿,淡淡道:「進來。」
周駿跟著他進去,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瞥了一眼馮北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嘴角掛著仇恨諷刺的笑容:「堂堂馮氏總裁,現在過得居然比我看起來還要狼狽?」
馮北沒有理會他,抬起雙眸看著他,冷冰冰的雙眸中有不屑一閃而過:「你父母在瀕臨破產之後,早就帶著財產移居國外,不知道在哪個陽光沙灘上穿比基尼曬太陽,前幾天卻打電話給賀關昀,在電話里哭訴自己有多麼慘?」
周駿絲毫不意外馮北會得知自己父母與賀關昀之間的那通電話。他靠在沙發上,嘴角掛著笑容,這笑容卻絲毫不達眼底:「沒錯,是我故意安排的,我知道他心軟,接了那通電話,一定恨透了你。」
「那你達到你的目的了。」馮北冷笑道:「可即便這樣,我也不會讓他離開。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原來不過如此?」
周駿嘴角的笑容消失,死死地盯著馮北。
馮北冷漠而傲慢地睨著他,修長的手指拽了拽領帶,不屑一顧道:「他失憶前,就沒有對你多看過一眼,你以為他失憶了,你騙他是你從火災中救出他的,他就會喜歡上你了嗎?你錯了,他即便忘了我,也不會喜歡上你。」
「即便他要挾我,讓我放過你,那也頂多是愧疚和同情。」
「你憑什麼?」周駿一下憤怒起來,再也壓抑不住,他身體向前,眼中充滿恨意:「是你自己錯過的,是你自己不要的,現在你說後悔就後悔,憑什麼?難不成你一句後悔,全世界都要圍著你轉嗎?」
馮北冷淡地看著他。
周駿恨不得一拳搗上馮北那張臉,將他的臉揍得稀巴爛。他深深壓抑的憤怒幾乎令他快要發瘋了,其中還隱藏著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嫉妒:「你知道他有多難過嗎?他曾經那樣愛過你。他給我過生日時,你一通電話就能把他弄走。無論我怎樣請求,他都不肯留下來陪我度過一個生日。他甚至不曾在我和你之間為難過,根本沒有為難過!因為無論發生什麼,全都是選擇你!」
「他辦畫展時給你發過好幾次邀請函,還等了三天三夜,坐在畫廊里,每進來一個人,就期待地看向門口,以為是你……」周駿喉嚨幾乎哽住。
他惡狠狠地盯著馮北,忽然不想讓馮北知道這些只有他知道的,獨屬於他和那個人的記憶。
馮北憑什麼知道呢?他根本不配!
馮北蹙起眉,神情中有幾分怔忡,彷彿在失神。
周駿死死盯著馮北,眼眸里充滿恨意與憎惡,他忽然冷笑一下:「只可惜,現在他對你的感情不復存在了。這世界上沒有誰可以一直長久地等待下去的,哪怕再勇敢的人也會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