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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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打破這份平靜的人果然是喬南,他拎著棍子站在最前方,目光在對面的兩人之間來迴轉換,停頓在沐想想身上尺碼不合的外套上,眼皮微跳:「……過來。」
沐想想下意識起身,手腕被一把抓住,她回頭,曹威掃了眼外面未散盡的劍拔弩張,神情跟剛才有點不一樣:「你認識的?」
喬南盯著沐想想被拉住的那隻手再度出聲:「過來!」
沐想想看了他一眼,轉頭朝渾身綳滿警惕的曹威解釋:「他們是我朋友。」
手腕於是被鬆開,曹威還是坐在那裡,過於健壯的體格很能給人威懾感,沐想想卻並不提防他。
畢竟這個一臉兇惡的大個子剛剛還在因為打哭她的事情而手足無措。沐想想沒把自己掉眼淚的具體原因告訴他,因此欣賞到了好一出壯漢面紅耳赤圖,對這個似乎有點一根筋的單純傢伙印象並不壞。
但喬南站在幾米開外一副自己再不出去就要動手揍人的畫風,沐想想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還給曹威:「時間不早,我得走了。」
曹威反應遲緩,哦了一聲,打量過沐想想已經看不出哭過痕迹的面孔,遲疑問:「……那個,你沒事了吧?」
喬南已經忍無可忍了,鋼管朝地面搗去,發出尖銳的噪音。
「知道了知道了!」沐想想朝他喊完,安撫地拍了拍大個子的肩膀,「沒事兒,別往心裡去,我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吧。」
說著拎起腳邊的袋子揮揮手轉身靠近喬南。喬南定定地注視著她,雙眼裡很難分析清是什麼情緒,直到沐想想走到距離他只剩三步遠,他才森森地掀起眼皮掃過曹威,調頭離開。
沐想想平靜地跟上,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讓成兩邊,晏之揚他們在左,賀鵬程他們在右。
一矮一高兩道身影踏著石子路漸漸消失,原地的眾人們才回過神來,場面再度遇冷,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咳嗽了一聲。
晏之揚眼神遊移,不知道為什麼打了個招呼:「……那個,我們也走了啊。」
賀鵬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要打招呼,但也磕磕巴巴跟著告別:「額……那,再,再見。」
兩幫剛才還勢不兩立的年輕人帶著淡淡的尷尬錯開身子,互相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眼神看對方。目送晏之揚等人離開后賀鵬程靠近自家老大,欲言又止。
曹威斜了他臉上的青腫一眼:「打起來了?」
「靠,就前頭那女的,估計是喬南他女朋友,拎著根棍子見人往死里砸,打起架來像不要命一樣。」賀鵬程心有餘悸地抱怨了兩聲,回憶起上上次被喬南本人暴揍的經歷,心說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一對狗男女顏值高還能打,心裡酸溜溜的,「下次有機會我非加倍還小子身上不可。」
曹威想起剛才那個一碰就哭,聲音和眼神都軟綿綿的小白臉,反手給了他腦袋一巴掌:「閉嘴,少沒事找事,你他媽不要臉我還要呢。」
賀鵬程捂著後腦勺一臉震驚:「威哥你忘了,我上次肋骨都差點被他弄斷!」
怎麼能叫沒事兒找事,那波傷受得他連躺了十多天好不好!
曹威白了他一眼,一個字也不相信——就喬南那跟女孩子一樣溫軟的性格,能揍斷他肋骨?簡直是:「放屁。」
身心都遭受了巨大的傷害,賀鵬程這一刻終於委屈地哭了起來。
曹威卻機智地分析,他一定是在演戲。
再想到他剛剛說的喬南的女朋友,曹威忍不住撮了撮牙花,那姑娘長的是真搶眼好看啊,高鼻大眼皮膚雪白還有一雙大長腿,外表簡直完全是對著他的喜好生長的,只可惜拎著棍子砸地的模樣看起來實在太兇悍了,剛才一個眼神讓他天靈蓋這會兒還在發寒。
A市體校的扛把子強壯的體魄下一直有著不為人知的獨特癖好——他喜歡毛茸茸的軟綿綿的溫和無害的小東西,比如小奶貓小奶狗,比如穿了好幾年也沒捨得換的小兔子拖鞋,再比如剛才十二中校霸濕漉漉的雙眼和拖著哭腔說話時嬌憨的神情。
嚶——為什麼會是個暴殄天物的男孩子!
要是能有和他一樣性格的女孩多好!大塊頭的扛把子也想要個哭起來會哼哼唧唧的小嬌妻呀!一定會捧在手心裡小心呼呼交出自己所有零用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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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南一語不發地走到車邊才停下,沐想想跟在後頭,想到一會兒估計會說到敏感話題,就讓跟在身邊被喬南目光掃到噤若寒蟬的晏之揚他們先在原地等一等,獨自過去。
喬南的臉色太難看了,難看到冷靜如她都有點壓力,於是乎提著那個價值五萬八千八的紙袋忍不住開口:「……那個,衣服的事情是我……?」
話音未落,胳膊忽然一緊,她被股大力拉了過去,隨即胸口的衣料被人抓住,耳邊響起大罵聲:「衣服什麼衣服,你是笨蛋嗎!」
沐想想愣住,她低下頭,揪著自己衣服的那雙手果然在微微發抖。
「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些人是誰!」
喬南還出於驚魂未定的暴躁中,就見沐想想目光怔怔的,然後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淺笑。
「我知道。」沐想想剛開始確實不明情況,但結合了後來詭異的氣氛和晏之揚他們臉上的傷口,這會兒已經猜測出來了,「他們是來找你麻煩的吧?打架?鬥毆?」
知道你還敢跟陌生人那麼親密地坐在一起聊天?!還披人家衣服?!喬南雙眼一利,但來不及說話,下一秒,面前的沐想想已經張開雙臂,鬆鬆地摟住了他。
沐想想用的是喬南的身體,高大挺拔,幾乎毫不費力就能把纖瘦的少女體格攬進懷中,又很快鬆開。
喬南亟待發泄的怒火有如被一瓢冷水兜頭澆下,靈魂都暫時離體數秒:「……你在幹嘛?」
「安慰你。」沐想想低頭看他,臉上已經沒有哭過的痕迹,只是神情和腔調還因為後遺症帶著往日里少見的綿軟,「別擔心了,我真的沒受傷。」
站在不遠處的晏之揚他們便看到視線里那個從出現開始就始終保持在冷酷狀態的少女,忽然如同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原地起跳:「……安慰個屁!誰,誰tm擔心你——」
「惹。」郭志咋舌,「這不會真是南哥女朋友吧?」
「……肯定是吧?你見過南哥抱過哪個女的,而且剛才被吼都沒生氣,還給她騎自己的車。」晏之揚回憶起被對方眼神差點嚇跪的經歷,心有戚戚:「……長得還是很漂亮的,不過是不是有點凶?」
郭志想到對方掄著鋼管朝賀鵬程腦袋上砸的那股狠勁兒,渾身哆嗦了一下:「您也太客氣了,這何止是有點凶,簡直是另一個南哥的翻版好嗎。」
此言一出,現場所有的小弟們都震撼了。
另一個南哥……
晏之揚雙眼放空,喃喃自語:「……我怎麼覺得她比南哥還要可怕,這種女人……真有人能降得住她嗎?」
他話音未落,就見自家南哥不知道說了什麼,那還在激動狀態的少女表情忽然空白了幾秒,然後從脖頸到頭頂轉瞬變得通紅。
沐想想好脾氣地沒有跟喬南繼續理論有關「擔心」的問題,平靜地換了個說法:「那就算是感謝吧,喬南,不管是對我爸爸的關心,還是你聯繫晏之揚他們來救我,其實我都很感動。」
五秒鐘后,喬南一把推開她,咬著牙爬上了自己的摩托車:「滾滾滾!」
他連頭盔都沒顧得上套,摩托絕塵而去,帶著鼓落荒而逃的味道,沐想想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跟他說換外套的事兒。
算了,反正不能退現金,左右換不來第二個結果。
沐想想發現自己這會兒心情居然還挺好的,是因為剛剛在公園裡哭過嗎?
她這麼胡亂猜測著轉過身子,臉上的笑意還沒褪去,就被出現在眼前的那數雙閃閃發亮的眼睛給嚇退了。
當然這種驚嚇並未表現出來,她神情依舊如常:「……你們幹嘛?」
眾人齊齊搖頭,只是依舊用看天神的目光膜拜他,晏之揚道:「南哥!你是我一輩子的大哥,我他媽再沒有看見比你更牛逼的人了!」
有錢!長得帥!身材好!被體校生圍堵卻毫髮無傷還能遊刃有餘地披上對方扛把子的外套,一個眼神就夠嚇尿晏之揚的火辣女友跋扈囂張到上可摩托飆車下可掄棍鬥毆,對誰都不假辭色,偏偏在他面前撐不到兩句話就會滿臉羞紅嬌怯遁走。
這他媽!世上!還有比這更標準的!人生贏家嗎?
沐想想眉頭微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居然能有幸得到此等誇讚,不過看到晏之揚他們臉上的傷口,心臟還是一片柔軟,同時又帶著微酸。
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朋友為她受傷呢。
沐想想心疼地抬手碰了碰晏之揚顴骨上的那片淤青,柔聲問:「疼嗎?這附近有個社區門診,我帶你們去上點葯吧。」
場面就這麼忽然安靜了下來,沐想想莫名地看著自己面前這幾個身體驟然僵直的年輕人。
晏之揚感覺到面孔被微微觸碰的麻癢,心中瘋狂嚎叫著開什麼玩笑老子混江湖那麼多年這點小傷算個屁啊沒骨折沒骨裂沒頭破血流去什麼門診南哥您老人家今天吃錯藥了嗎!
但他什麼都沒說。
於是A市某社區居民,就在當天傍晚得見了一番奇觀。
一大幫年輕英俊的少年人忽然出現在了門診處,除了前頭領路的那個昂首挺胸外,剩下的所有人無不紅臉低頭,神情羞澀,讓幹啥幹啥,比鵪鶉還懂事乖巧。
出來的時候喬南滿臉通紅,看著平靜越過他肩膀進衛生間的沐想想,一個上午都沒換過勁兒來。
沐想想完全沒有理會他的彆扭,她接受現實,打開電腦,搜出本市地圖,找到公園的水塘位置記錄經緯度,時間線,具體精確到分鐘,然後打開各種玄學軟體輸入數據點擊分析:「昨天下午,我跳進水裡,大概二十秒左右,忽然覺得身體很有力量,你呢?」
喬南不明所以,但看她如此鄭重其事,也立刻跟著回憶:「……我也是,身體變得跟廢柴似的,游都游不動。我當時全憑意志到的岸邊。」
廢柴身體的主人:「……」
菊花轉動的玄學網站此時跳出數據分析結果——【大吉】
沐想想直接關掉這個網頁,重新開了一個,在搜索引擎里輸入【現實中穿越被發現會怎麼樣】,然後她抬起胳膊,將寫滿【解剖】【研究院】【精神病院】等關鍵詞答案的顯示屏轉了個方向。
「喬南。」她語氣理智到近乎冷酷,「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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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很快達成共識之後,沐想想輕鬆提著那個原本重到雙肩背起都讓她重心不穩的書包跟著喬南去了他家。
意外的是喬南家居然離她家很近,正是事發公園另一頭那片與城中村截然不同的豪華住宅。
這是沐想想第一次知道這座城市竟還有面積堪比別墅的高層,然而當下的她連室內的裝潢都無心欣賞:「你們家沒人?」
寂寞的空氣從開啟的大門內撲面而來,喬南掃了眼已經完全看不出破壞痕迹的整潔客廳,他冷淡地嗯了一聲,不想多說:「密碼是******,你記一下。」
回到家的喬南變得格外沉默,進入書房后他就躺在沙發里開始發獃,最後還是沐想想率先掏出那本筆記本:「交換信息,我先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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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后,結束髮呆的喬南非常不滿地打斷沐想想的對自己日常生活的敘述:「你一整天都在看書嗎?從不鍛煉身體?」
沐想想皺眉:「那種事情有必要嗎?」
「天啊。」喬南可算理解她連個書包都背不動的弱雞狀態是如何培養出的了,「不行,以後你每天必須至少抽出一個小時做力量訓練,保護好我好不容易鍛鍊出來的腹肌!」
厭惡運動的沐想想當即拒絕:「不可能。」
又過了十分鐘——
沐想想開始難以置信地翻閱著喬南丟給她的上學期期末試卷:「你這個分數是怎麼回事?」
喬南弔兒郎當地拋動手裡的一盒煙:「不挺好的?這次英語至少及格了。」
「………………」沐想想思索了很久:「喬南,你得補習。」
喬南叼根煙在嘴上,說話時跟著一晃一晃的:「你做夢呢吧。」
一想到他將來會用自己的身體考出門門掛科的畫面,沐想想整個人都要窒息了:「喬南,算我拜託你,你知道英成制度的。我不求獎學金,但你至少別讓我被開除。」
「切。」喬南不屑一顧,「你被不被開除關我什麼事?」
頓了頓又問:「你對我挺門兒清啊,還知道我在英成上過學?」
「啊,這個啊。」沐想想提起這個語氣倒是波瀾不驚的,「主要是高一的時候我暗戀過你。」
話音落地,她對上一張寫滿震驚連嘴上的煙都沒能叼住的面孔,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歧義,加上一句:「——哦,不過現在已經不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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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南明顯沒把沐想想後半句話聽進去。
兩人趕在天色徹底變暗之前到達城中村,看到那棟破樓時喬南停下腳步,目光還是避開沐想想:「你回去吧,有事我們電話聯繫。」
來的路上喬南給自己買了個新手機,換上沐想想的卡,兩個人這算是正式開始合作。
沐想想眺望遠方,有那麼一個瞬間她幾乎衝動地想要放棄計劃,這種衝動卻又被回爐的理智死死拉住——她父母近些年身體和精神的狀態都不容樂觀,未必能接受這種變故。
從小到大,沐想想已經習慣為那個脆弱的家庭儘可能多去承擔,她嘆了口氣,將一直提在手上的書包交給喬南,語氣鄭重:「謝謝你了,我會遵守承諾每天鍛煉的。」
喬南的身體被那個大書包壓得發歪,聞言渾身戾氣地切了聲:「關我什麼事。」
他對自己最終居然因為被當面告白(並沒有!)而不知所措,最後以讓沐想想鍛煉身體為交換條件同意自己i好好學習的事情,到現在還耿耿於懷。
沐想想並不在意他的不坦率,離開前不忘請求:「雖然知道我的要求有點過分,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請盡量不在我爸媽面前抽煙喝酒吧。」
品學兼優的乖乖女一夜之間變得五毒俱全,對那對思想傳統的夫妻來說刺激性估計也小不到哪兒去。沐想想多少感到憂心,但也做好了有朝一日可能要背鍋的準備,畢竟喬南的作風從在英成起,就已經是相當著名的我行我素。
喬南的回答果然是一聲冷笑,接著頭也不回就扛著書包走了。
沐想想只能放棄,她站在原地目送對方離開,為自己所見的畫面嘆息一聲。
當初她以為喬南的氣場之所以那麼強烈,多少有身高體型外表都很顯眼的因素在裡頭,可如今對方換了進了她羸弱纖瘦的身體,背影卻依舊勢不可擋,氣質這種東西,果然是一種奇妙的存在啊。
只希望倘若有朝一日生活回到正軌,對方不要給自己捅出什麼大簍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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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南扛著那個奇重無比的背包,已經想不起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沒負重負得那麼吃力了。他一邊憤憤地規劃著接下來的體力訓練,一邊靠近目的地,片刻后他停下腳步,默默打量那個坐在單元門門口,正借著夕陽的餘暉扎一叢竹枝的男人。
來之前他從沐想想沒能泡壞的內存卡里看過對方的照片,這是沐想想的父親,一個跟沐想想看上去同樣無害的中年男人。
喬南忍不住用自己的父親跟對方比較,越比越是皺眉——他記得他爸上次見面時還是精神煥發鬥志勃勃的老樣子,那傢伙醉心事業,成天都在琢磨該怎麼大幹一場。可同樣四十多歲的年紀,沐想想他爸卻像極了一株等待枯萎的老樹,他鬢角花白,後背弓起瑟縮的弧度,那張還能看出清秀輪廓的面孔上寫滿疲憊。
他腳邊堆滿了各式各樣竹製品,手上扎的那個東西似乎是一蓬掃把的頭?哦是了,沐想想說過的,她爸很多年前因為意外落下了殘疾,因為行動不便,只能做一些手工補貼家庭。
一個厚睡衣外穿的婦女此時正在他面前挑揀:「老沐啊,家裡剛好缺個鍋刷子,反正也是不值錢的小東西,我拿走一個了啊。」
喬南皺起眉頭,他腦子轉的很快,立刻意識到這位大概就是那個沐想想專程提醒他需要注意的房東大伯母。
沐爸爸多年前出意外那會兒,家裡籌不到醫藥費,只能問親戚好友開口借,平常與沐想想一家關係不錯的大伯立刻跳了出來,提出買下沐家的房子,可以當場結清房款,條件是價格要比市售低上三分之一。
沐媽媽當時痛哭一場后答應了,沐爸爸靠著妻子這個果斷的決定成功撿回生命,但也正是因此,一家人從此無家可歸。那個年代,A市還少見供應租賃的房屋,他們為了落腳,很是顛沛流離了一陣。
後來迫於親朋好友的指責,沐想想的大伯同意了將這棟房子的一層長租給沐家,沐想想和弟弟這才告別了不停輾轉的奔波,得以像正常孩子那樣上學和生活。
大伯一家自認為雪中送炭,從此表現得很有優越感,常在沐想想一家面前做些奇怪的事情。
沐想想是個相當直接的人,她一點不認為殘疾的父母和貧窮的家庭令她羞恥,因此她解釋得十分詳細,也是為了避免喬南日後因為大伯一家古怪的言行表現出什麼過激反應——比如直接揍上去之類的,沐家沒能力搞定這種段位的麻煩。
聽故事的喬南果然氣得夠嗆,直接砸爛一盞檯燈,沐想想作為當事人,反倒非常平靜地安慰他,不管怎麼說,一套房子能換回父親的生命,他們全家都還是覺得很值的。至於平常的小矛盾,其實就跟學校里方伶俐那幫人的存在一樣,在沒有能力還擊之前,忍耐唯一可選的手段。
但喬南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缺失親情外,當真是什麼樣的虧都沒吃過,他哪裡懂得升斗小民的氣弱?因此即便被幾番規勸,看到故事裡的主人公時,他還是一陣陣的不爽。
不過不等他按捺好情緒,那邊的兩個人就發現了他。
沐爸爸看見女兒回家,疲憊的面孔上立刻露出溫和的微笑,他抖開身上的東西站起來招呼喬南:「回來啦?」
喬南釀到一半的怒火莫名被這聲滿是慈愛的問候打散,他沒什麼跟家人相處的經驗,難得有些不知所措:「嗯。」
大概是因為沐想想平常也很寡言,得到回應的沐爸爸並沒有注意到有什麼不對,他拍拍圍裙朝喬南一瘸一拐走了過來,然後伸手拿走了喬南肩上的書包:「喲,這學期書比上學期還多吶。」
喬南多少年沒被這樣對待過了,居然完全沒預料到他的意圖,緊接著他回憶起那個書包的重量,伸手想拿回來——「我自己來……」
後腦就被對方枯瘦的大手摸了一把:「就你那個小肩膀,別逞強啦,總共也沒幾步,爸爸幫你背回家就好。昨天跟同學玩得開不開心?」
沐想想夜不歸宿的理由是要跟同學聚會玩個通宵。
喬南有一些恍惚,很多很多年前,母親還沒去世那會兒,他和他現在形同陌路的父親似乎也曾這麼相處過。
說不上是懷念還是別的什麼,他來前因為即將和一群陌生人共同生活而冒出的排斥忽然就消退許多。喬南快走幾步追上對方,由於暴躁慣了此時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木訥地回答剛才的問題:「挺好的——」
「哈哈哈!」一旁飄來的聲音打斷了他沒能說完的話,那位大伯母拎著不打算給錢的鍋刷子,一邊上前一邊笑得花枝亂顫,「看不出來啊老沐,殘廢得都快走不動了還能幫女兒背書包,我說你也太嬌貴想想了吧!」
這位奇葩一開口,果然風味十足。沐爸爸聽得臉上的表情都變了,只覺得在女兒面前越發抬不起頭,但想起對方越挫越勇一擊斃命的毒舌,又實在招架不住,只能露出個苦笑,想跟以前那樣先自嘲一番,讓對方心滿意足後主動離開。
但出人意料的是,還沒等他開口,旁邊忽然伸出一條胳膊,將他攬了過去。
大伯母有些詫異地看向錯步擋在自己和沐爸爸中間的少女,她對沐家冷嘲熱諷了十多年,還從未見沐想想有過什麼反應,說實在的她因此一直以為沐想想跟他爸媽關係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