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皇親國戚
梁辰所講述的,是一個牽連甚廣年代久遠的故事。
簡單總結一下,無非便是先皇病逝龍子爭位,互相殘殺,而聞人一族則在這場奪位之戰中,站錯了位置。
「當時的老師,沒有站叛王一邊,也未曾助當今聖上一臂之力。」梁辰溫了茶湯,以木筷輕輕攪動著泛著熱氣的紅茶,「我至今也未能理解老師當年為何會選擇不足兩歲的六弟,寧可拼得家破人亡,也要將六弟救出皇城,歸隱這深山老林。」
「小予真的是當今聖上的弟弟?」聞人七還是有些無法相信,雖然她心中一直明白,小弟非親生,但從未將其的身份往皇親國戚上靠攏。經崑崙派幻境一事,她甚至懷疑過,小弟是父親與那紅衣女子所生,不曾想,她一手帶大的少年,身份竟如此高貴。
「不會有錯。」梁辰十分篤定,「老師當年帶走六弟,不管是叛王還是聖上,都在竭盡全力搜尋六弟下落……」
「為什麼?」聞人七皺眉,「既然是爭奪皇位,少一個對手豈不是更好?」
梁辰緩了攪拌茶湯的木筷,茶鍋中的水已小沸,他舀出一勺至茶杯中,端起輕嗅茶香。見他這副不緊不慢的模樣,聞人七也不慌忙,學著梁辰的樣子也舀了一茶碗的紅茶,湊在炭火盆前暖手。
輕抿了幾口茶,梁辰做足了架勢,方才緩聲道:「因為先皇駕崩之前,留有口諭,立六皇子梁烽為太子。」
聞人七無聊轉動茶杯的手一頓,輕嗤一聲:「既然是口諭,說不定是有人故意為之,何人能證實真假?」
「是啊,若是普通人,自是口說無憑。」梁辰晃了晃杯中茶湯,幽然道,「先皇重病,身邊不會只有一人伺候。所以這口諭,自然也不會只有一個人知道,畢竟是先皇在駕崩前的最後聖旨,六弟的生母華太妃,太和殿寢侍奉在側的太醫太監宮女及重臣,都親耳聽到了這道聖喻。」
既然如此,何來的奪位之爭?聞人七心有疑問,卻無法問出口。因為此話一出,便有大逆不道之嫌,她雖然不懂朝政,可眼前人明顯是帶著使命來到青葭村的,她不得不防。
梁辰好似看出了聞人七的困惑,抿了一口茶,繼續道:「只不過不太巧,華太妃因先皇駕崩傷心過度,不小心打翻了太和殿的燭火,當夜守在太和殿的一干人全部未能逃出。」
「哈……」聞人七乾笑幾聲,「既然太和殿無人逃出,你又會怎麼知道先皇的口諭……」
梁辰沒有回答聞人七的問題,自說自話道:「也就那麼巧,曾與華太妃有著兄妹之誼的聞人太傅,恰好參與了太和殿的救火,並在火未滅時突然衝進了後宮,自奶娘處挾持了六皇子粱烽,連夜出宮逃出皇城,再也沒了蹤跡。」
不知是不是起了風的緣故,炭盆中的火苗忽然躥高,跳動的火舌映著梁辰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如同夜間的鬼魅,讓人不寒而慄。
聞人七握緊了手中的茶,盡量維持著表面的鎮定,等著梁辰下面的話。
「七妹,你自小便機敏聰慧,應該不用我來解釋這其中的道理吧?」將杯中茶飲盡,留了幾分茶漬,梁辰隨手潑進了炭盆中,只聽刺啦一聲,炭盆中先是升起一陣白煙,隨即火苗直衝而上,映得暗影搖晃,好似魑魅魍魎藏匿四周,伺機而動。
聞人七怎會聽不明白?什麼華太妃傷心過度打翻燭火,什麼太和殿一干人等均未逃出,統統是這群覬覦皇位的人事後編出的謊言。若無人逃出,先皇的口諭怎會流出?梁辰口中的聞人太傅,顯然便是她的父親聞人翰,怕是父親自華太妃處知曉了聖喻,亦或者父親最初便侍奉先皇在側,逃出了這場人為的災難,帶著不足兩歲的六皇子逃離了皇城,最終落得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她幼時記憶中,那處富麗堂皇的宅子,那座繁華富饒的城市,原來真的存在。腦海中又閃過母親被鐵騎踏在腳下時的場景,聞人七眸色沉了沉,那份藏匿在心底許久已經落滿了塵埃的回憶,是她最不願去面對的。
「七妹放心。」梁辰看著陷入沉思的聞人七,勾起唇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實早在五年前,聖上便找到了這裡,只不過見老師與六弟自給自足,像是習慣了普通百姓的日子,才未打擾,只派了親兵暗中守護。所以你不必擔心,聖上對老師也好,對六弟也好,皆無惡意。」
「既然如此,為何現在又找上門來?」聞人七躲開了梁辰的手,對於眼前這個男人,她自始至終都不願親近。
「因為叛王也找到了這裡。」梁辰也不惱,他從聞人七手中拿過鐵夾,翻了翻炭火,解釋道,「聖上可以允許六弟不回皇城助他治理天下,但絕不會讓六弟身處險境被他人利用。換而言之,這青葭村已不安全,將老師與六弟接回皇城安置,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證六弟不被叛王騷擾。」
「所以你這次來,就是要帶我爹和小弟離開青葭村?」聞人七迎上了梁辰的目光,雙眸如深夜般暗沉,「如果,我們不走呢?」
梁辰好笑地看著聞人七:「七妹,你覺得,你有選擇的權利嗎?」
聞人七暗自握緊了拳頭。
是啊,梁辰說得沒錯,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利。
「我這次前來,目的有二。」話已講得十分明白,梁辰似乎也懶得再與聞人七溝通下去,「一是接回六弟與老師,二是履行當年先皇的旨意,迎娶我的未婚妻。早時來,因你離村不在,一直等到現在,如今你回來了,便好好準備一下,不日啟程回京。」說罷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不語的聞人七,聲音里多了幾分柔意,「我雖已有幾房妾室,但王妃之位懸而未決,如今有你,也算實至名歸。」
聞人七掏了掏耳朵,站起來踩到椅子上,以高出梁辰幾分的優勢瞧著他:「你的想法我都明白了,容我與家父商討一番,再告訴你決定。」話外之意,她也好,小弟與父親也罷,肯不肯跟他走還未定。
說完跳下椅子,大搖大擺朝父親休息的房間走去。
梁辰看著聞人七離去的背影,眸中多了些驚訝之色,隨即,那分驚訝,又化為驚喜與貪婪,似乎對那離去的少女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