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被做手腳的花轎
梁朝的國師,是一個極為神秘的人物,據傳其在梁朝聖祖開國時便輔佐在側,建國后推卻一切官職,退隱山林,后又因梁朝幾經動蕩被請出山,賜國師之位,名義上並無實權,只是觀運占星,實際上歷代梁朝皇帝的重大決定都要先與國師進行商議,若國師極力反對之事,即便是皇帝想要一意孤行也會受到來自各方的阻力。
據傳,梁朝如今的聖上在十年前那場爭權之戰中能夠勝出,坐擁江山掌控天下,與國師與其站在一個隊伍有著莫大的關係。
當然,在國師口中,聖上乃是天意所旨,他不過是提前預知出了天意罷了。
梁辰對這個神秘的國師一直十分好奇,在梁朝,唯有歷代皇帝登基后才有可能與國師進行直接交流,這位隱藏在整個帝國之後的神秘人物,在歷經了幾代皇位更迭之後地位依舊,從未有人質疑過國師存在意義。他與皇兄幼時也曾為此起過爭論,甚至決定若有一日彼此間有人登上王位,定要將那國師的真面目昭告天下。可當他的皇兄真的登上帝位時,再提及此事,他便緘口不言。他不傻,自然明白能讓皇家當權者閉口者絕非泛泛之輩,可越是如此,他越是好奇,甚至多次仗著皇兄的寵愛闖入國師所居的堂廟。
在一次化妝成皇兄的親兵再度混入堂廟時,他被隱藏在層層帳簾后的國師當場揭穿,皇帝勃然大怒,竟將他下獄。
他在獄中度過了三日,有人帶著國師的令牌將他請出。
狼狽不堪的梁辰,終於見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秘男人。
一身黑袍,發簪黑玉,雖然人就在他面前坐著,可梁辰卻無法看清此人的模樣。
明明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障礙所遮,所距也不過丈米遠,但那人臉上卻彷彿蒙著一層薄霧,就連聲音彷彿也是從天際傳來,虛無縹緲。那次相見,國師似乎只是為滿足他的好奇心,並未與他有太多交流,但是自那日起,他與皇兄之間便開始有了隔閡,他的官位一再高升,權利卻明升暗降,到最後連在京都的調兵權都被奪去。
梁辰這才終於明白,國師這一面,在歷代皇帝的眼中究竟代表著什麼。即便是自幼一起長大的皇兄,也會因國師的一面而對他起疑,絲毫不顧為助他登得帝位他所付出的那些心血。
自那以後,國師倒是與梁辰間多了不少交際,皇帝越發忌諱,他躲得越發厲害,國師尋他越是勤快。不管他躲到何地,國師總有辦法尋到他,找他也無什麼重要事,無非就是跑跑腿,噹噹說客,自他與皇帝間嫌隙越發大之後能為朝政出力的事情便越發少,而國師交給他所做的事情,在日後總會能起到關鍵作用,隱性的反倒緩和他與皇帝間的關係。
為此,梁辰便只能任勞任怨,每逢成事,國師也會多少送他些小玩意做答謝。直到三年前,皇帝秘密召他尋找已在當年的朝政之變中葬身火海的聞人內丞,他方才知道這些年皇帝故意與他疏遠不過是在做給那些心懷不軌之人看,而他也確實在這幾年裡尋獲到不少暗中拉攏他站隊的名單。
他曾問過皇帝,難道不怕他真的造反?
皇帝則回答,他這個弟弟是他最為信任之人。
梁辰感動,卻不會再相信——正如國師當年第一次見他所言,他不過是個聰明有餘野心不足的,不足以成大事——這句話,梁辰相信,國師定然也與他的好皇兄說過。經此幾年的冷落,他若還願意死心塌地跟著皇兄,皇兄自是再多一個忠心的左膀右臂,若是心灰意冷,也不過是看清一個無用之人,於皇兄而言無任何損失。
而這幾年,想必皇帝也定然布了眼線在他身邊,若真有反意,怕早就落得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接下密旨的梁辰幾經查尋,最終在國師的提示下尋到了青葭村。
聞人七也好,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小弟也罷,不過是用來挾持聞人翰的借口罷了。可是如今的聞人翰已然是廉頗老矣,絲毫不具當年風采,皇兄費儘力氣尋他回朝到底又有什麼目的?為何就連當年與皇兄爭王位失敗后叛逃的二哥,也再找他?
而這青葭村,似乎也隱藏著不少秘密。
他守在青葭村三年未曾行動,是想引蛇出洞,一併將也已尋到此地的叛王擒獲。
可他那個聰明絕頂的二哥一直不曾出現,派出的都是不以為懼的小嘍啰,而正是這些小嘍啰,讓梁辰再度發現青葭村絕非一個普通的村莊。
冥冥之中,似乎有股隱藏起來的力量在保護著這個村子,而自高處俯瞰整個村落,這青葭村的布局儼然是一個戰鬥型的堡壘布局,自高而下,易守難攻。所以在他拿到需儘快將聞人翰帶回的消息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佔領了青葭村的制高點,並將聞人翰接過同住,避免叛王突襲。
此番藉由探查青葭村是否有妖物作祟的理由去請國師,也是一個試探。
國師竟然能在第一時間趕到,梁辰越發覺得,這青葭村絕非一個普通的村子。
等王方將梁辰帶至國師所在地時,梁辰不由得嘴角抽搐。
這位終於捨得將衣服換個顏色的國師大人,正在與載著新郎的那頭系有大紅花的黃牛做著親切交談。
「國師大人。」揮手遣走王方,梁辰走上去主動打招呼。
手裡抓著一把乾草喂牛的國師笑眯眯地轉首:「呦,三王爺,好久不見。」
這賤賤地聲音,梁辰不用看都知道,這番出來國師又化成了什麼模樣。
「你就不能換個形象?」梁辰無奈的看著濃眉大眼滿臉純凈實際一肚子壞水的國師大人。
「這可是我最喜歡的扮相。」國師拍了拍牛角,不無驕傲的回道。
「……」梁辰不想在這種沒意義的問題上多做糾纏,「不知國師大人這番前來,有沒有發現什麼?」
「有!」國師聞言,沖著梁辰不懷好意一笑,「我看見了堂堂的三王爺竟然穿著粗俗不堪的衣裳給一家小女子當轎夫,不僅當了轎夫,還被人暗中欺負都不自知,這事回去講給皇上聽,他定會樂掉大牙。」
「被人欺負?」梁辰眉一挑,「此話何意?」
國師將手中最後一把乾草塞進牛嘴裡,親昵的和大黃牛貼臉告別,走到梁辰身旁,笑道:「在村口時,你可是覺得那轎子忽然重若千斤,抬都抬不動?」
「你怎麼知道?」事後他問過其他幾個轎夫,不止他一人如此。
「呵……」國師烏黑的眼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好似孩子發現了什麼奇妙的事物一般,「你們自然會覺得重,那轎頂上,可是坐著個神仙。」
「神仙?」梁辰一愣,隨即想到喜宴上出現的洛白,「你是說,青葭村真的有神仙?」
國師點點頭:「千真萬確,如假包換的神仙。而且,不是普通的神仙。」
「不是普通的神仙?」梁辰驚訝,難道不是河神?「你可知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個嘛……」國師拍拍梁辰肩膀,意味深長道,「天機不可泄露。」
「……」梁辰朝天一翻白眼,直接與身旁看似不過十七八的少年勾肩搭背,「跟我你還賣什麼關子!」
國師伸出一指,嫌棄的推開梁辰:「先換了你這身衣裳,臭死了!」
「你這潔癖什麼才能改?」梁辰不解,明明在軍中也是能與眾將士泥里摔跤的。
「這輩子都改不了。」國師聳肩,離了梁辰三尺開外,「你先去換衣服,然後去那個什麼靜水湖找我。」
「去靜水湖做什麼?」
「你不是想知道那位神仙乃是何方神聖么?」
話語間,國師已消失在梁辰面前。
梁辰只好依著國師所言去換衣服,路過宴席時,眾人正杯觥交錯十分熱鬧,他下意識留意了下院中,只見聞人七與那位河神大人也不在席間,難道國師真的要帶他去與那位來路不明的神仙會上一會?
想到這裡,梁辰莫名有些興奮,他直接去了房間換上衣服便直奔靜水湖。
然而此時,聞人七也好,洛白也好,皆不在靜水湖。
聞人七正躲在新房裡,和新娘子笑作一團。
除了她以外,還有自郝芳芳被接入新房后便悄然出現作陪的小桃,而懷抱長劍單憑一雙冷眸就嚇退數個企圖不懷好的漢子的林英同洛白則守在新房外。
「我和河神大人早就說好了,只要他們顛轎,河神大人便下個千斤墜,哈哈哈哈哈哈……」聞人七笑歪在小桃懷中。
郝芳芳的蓋頭微微掀起一角,也抿嘴偷笑,嬌嗔道:「小七姐,數你鬼點子多,我還擔心會被顛得臉色不好,哪成想這轎子竟然抬得這樣穩……」說完又略帶擔心,「只是這轎子不顛便嫁進來,怕是日後又要有人說閑話了。」
聞人七拖了腮,笑眯眯地看著郝芳芳:「他們說便說,你這未來的村長夫人還怕他們?」
郝芳芳臉一紅,輕聲道:「什麼夫人不夫人,都是普通的百姓,青石哥才不會像他爹那樣……」
「他爹?」聞人七一推好姐妹,「我可記得拜堂時就改口了。」
郝芳芳臉更紅了:「小七姐!」
小桃端了點心湊過來:「小七,好好勸勸你的好姐妹,她說什麼也不肯吃。」
「不是我不吃……」見聞人七責備的看著自己,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餓到,慌忙道,「這點心是村長……是爹叫人送來的,我若真的吃了,怕是才會不高興。」
聞人七眉一皺:「這不是何青石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