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只是與你暫時的分別

溶洞中，雷聲的死而復生試驗正在緊密的籌備，慧星更是寸步不離守著謝醫生，端茶倒水，十分殷勤。而烏雲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心中反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對謝呈，是恨，是愛，或是同情。

沒法分清。

複雜的心境只是讓她遠遠地呆在一旁，望著玻璃器皿中雷聲的頭顱發獃。這裡有許多被冰凍的屍體，謝醫生測量著屍身的長度，選出最符合雷聲的軀體。慧星悄悄告訴她，謝醫生研製出抗排異的特效藥，這種特效藥不是口服製品，而是在進行試驗時會注射進軀體當中，這樣特效藥就會像骨髓造血一樣自行產生。

當醫學發展到可以使人類死而復生時，那這門學科給人帶來的是希望，還是恐懼呢。

「怎麼一直不說話？」慧星走過來，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有些悶。」烏雲擠出笑容。

溶洞中有大型，可以供應各種精密儀器需要的電荷，這裡的溫度一直恆定不變。本來溶洞除了那棟日式小樓出口外，還有一個出口，謝醫生擔心這個地下實驗室被人發現，早在1940年的時候將那出口封住。

「謝醫生呢？」

「他有些累，我剛扶他去床上躺下。」

謝醫生今年110歲，身體的器官逐漸衰老，他不能像年輕人一樣有足夠的體力。死而復生的試驗需要連續進行20個小時以上，烏雲懷疑他的身體是否能支持住這麼長時間的站立。

「如果雷聲復活，你會嫌棄他是別人的軀體嗎？」烏雲望著慧星。

慧星笑起來，道：「怎麼這樣問。他活過來，我開心都來不及呢，怎麼會在意他是別人的軀體。只要他的思想是雷聲的，那他就是雷聲。」

烏雲看著慧星出神，如果謝呈愛上的是慧星，或者自己是慧星這樣的人，那麼一切麻煩都不存在，也許現在自己還在那棟小樓中與謝呈快樂地生活。

可終究，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所以結果也就不同。

兩人聊著天，慧星的十句話至少有八句不離雷聲，烏雲也附和她，講起雷聲在大學時候的事，說他花心，大學四年換了數任女朋友。慧星不但不生氣，反而笑得眼淚都出來。

時間到了晚上8點，慧星做好晚餐，請謝醫生起來吃飯。

「烏雲，你快來。」突然慧星大聲喊叫起來。

烏雲趕緊衝到謝醫生的卧室中，謝醫生躺在一張簡陋的行軍床上一動不動，雙手攤在床沿。頓時烏雲心中一沉，迅速抓起謝醫生的手腕，已經觸及不到脈搏。來不及多想，烏雲解開謝醫生的衣衫，雙手在他的胸口處按壓，進行胸外按摩。

當按壓到100次時，只聽到咔嚓一響，烏雲便知是謝醫生的肋骨斷了，但此刻管不了太多，心跳驟停須立即恢復，時間一長就變成不可逆了。

那廂，慧星也在給謝醫生做人工呼吸，她和雷聲相戀時，雷聲曾教過她如何做人工呼吸，因此她的姿勢很標準。

「啊——」從謝醫生乾癟的嘴唇中發出一聲細小的聲音，隨後他的眼睛就睜開了，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他望著慧星，道：「小姑娘，對不起了，我現在做不了死而復生的試驗。」

「沒事，謝醫生，等你身體好了再做。」慧星頃刻淚流滿面，其實她也知道謝醫生是迴光返照，他命不久矣。

謝醫生失神的目光又投向近在咫尺的烏雲，道：「孩子，我最擔心的是你，他是不會放過你的。」說到這裡謝醫生長吁出一口氣，「在那個綠色柜子里，有一個小瓷瓶，裡面有一粒白色的藥丸，你最好把這粒葯隨時帶在身邊。這粒葯可以使你心跳、呼吸變得緩慢，使人察覺不到，而誤以為你心跳、呼吸消失，死亡。」

「我知道。」烏雲流下淚來。

謝醫生閉上眼睛，過會又睜開，道：「如果有可能，殺了謝呈，他不應該再活著了，死對他來講才是解脫。還有那本死而復生的實驗手稿，將它毀去，不要讓它遺留人間了。人死如燈滅，為何還要貪戀這個世間呢，今生未完的事來世再做。」

說到這裡，謝醫生眼睛突然瞪直，臉上的汗如雨下，身體劇烈地顫抖兩下便不再動了。

烏雲將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傾聽，已是沒有動靜，她伸出手在謝醫生的面頰上輕輕撫過，瞬間謝醫生的眼睛就闔上了。

他活了這麼久，實在是太累了，也該好好地睡去。

慧星愣著未動，烏雲知她心中難受，她對雷聲的復活報有很大的希望，可突然間小人魚的希望破滅了。

許久慧星的眼珠動了一下，起身出去，烏雲沒有叫她，在謝醫生所說的綠柜子里找到一隻小瓷瓶，揭開蓋子，倒出一粒白色的小藥丸，她用密封袋裝好放在口袋裡。

另一個柜子里放著謝醫生的死而復生試驗手稿，儘管謝醫生有遺言毀去手稿，但是烏雲認為這個決定權在慧星。只要手稿在，雷聲就有復活的希望。

「慧星，這是實驗手稿，你來處治。」

「燒了它吧，它確實不能留在人世，不然會有更多人想要爭這本手稿，又有多少人會失去生命，不該死的死了，不該活的卻活了。只要我永遠愛著雷聲，不把他忘記，那麼死亡也只不過是暫時的離別而已。」

烏雲在手稿上潑灑酒精，打火機一響，紙張便迅速燃起來，沒一會兒這本人類的奇迹化成灰燼。

「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做，殺謝呈，他早就死了，所以要讓他回到該去的世界。」慧星咬切牙齒。

烏雲心潮起伏，她曾經殺過謝呈一次，如果第二次殺他，她下不了手。

慧星將幾瓶醫用酒精從頭髮絲里淋下去，似乎還覺得沒有濕透，整個實驗中的酒精都被她倒在衣衫上。烏雲幾次想上前阻止她，但從慧星臉上表現出來的決絕使她躊躇不前，她那麼勇敢無畏，為心上人復仇，烏雲又如何能制止她呢。

烏雲想，如果自己能有一顆像慧星對愛堅定執著的心，那該有多好，而自己就缺了一直愛下去的勇氣。

玻璃屋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道，烏雲幾次抬眼去看慧星，想說什麼，但又不知說些什麼，似乎說什麼都是多餘。「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做一個像你這樣的女人。」烏雲擠出一句話。

這是人世中最大的讚美，也最真誠。

「我欣賞你，但我不能同意你用這種方法同歸於盡，我們還能想別的辦法。」

慧星笑了起來，道：「我不是與他同歸於盡，只是我要帶他去一個地方，而且我也不是死亡，只是與你暫時的分別。只要你不把我忘記，我們就會在回憶中不斷相遇。」

這時腳步聲響起，瞬間慧星的身體陡地僵直，雙手握成拳頭，眼睛平視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