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來的運屍工

昏暗的燈光里有個高大的身影洇出來，來人穿著一件黃色的馬甲，胸前綉有明顯的醫院標誌，看其服裝應該是太平間運屍工，但是此人相貌頗為陌生，而且從其身上透出一股書生氣質，鼻樑上還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這分明是個學識淵博的學者。

「你是……」烏雲驚訝地打量他。

來人向她使了一個眼色，脫下身上的黃馬甲罩在死者的頭頂，手指按在馬甲上輕輕向下推去，那死者竟然又倒回推車上，然後他將白單覆蓋住死者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烏雲看呆了。

「是詐屍。」

鄉下傳聞如果貓狗從死者身上跳過，死者便會突然坐起，抱住或追趕活人，如果活人被它抱住就必死無疑，此時只能向它扔一把掃帚，而不能扔其他任何東西。沒想到這存在於傳說中的事竟然讓烏雲親眼目睹，她心有餘悸，道：「它還會起來嗎？」

「不會了。」那人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道：「我是太平間工人，剛來幾天，我姓呂，呂天樞，雙口呂，天地天，樞紐樞。」

這說話文縐縐的男子竟然真是太平間運屍工，烏雲不由又仔細打量他，雖然身材高大，但並不魁梧，運屍是個力氣活，這男人確定他能長期幹下去嗎。「呂師傅，我是骨外科的護士烏雲，剛才有個病人猝死，但是還沒找到他的家屬，所以先將屍體存放在太平間。」

「好，我先將他送進去。」

在太平間門口，烏雲只略站了一會便覺冷氣逼人，全身直起雞皮疙瘩，那種感覺比吹空調還要酸爽，明明看到衣衫被風撩起，卻是感覺不出風的方向。

太平間的門口右側擺放著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本大部頭的書籍，烏雲踱至桌前，視線才落到書上便猛地一怔，這竟然是本全英文的書籍。烏雲拾起書，然後就更震驚了，雖說自己也是大學本科，英語好歹過了六級，可是就這一頁看下來，竟有一大半的英文單詞不認識。

「你對那書有興趣嗎？」

烏雲難為情地看著從太平間出來的呂天樞，將書放回桌面道：「我可沒這個本事對它有興趣，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呂師傅，想不到你這麼厲害，可以直接閱讀英文。」

「你太過謙了，這本書因為是專業文獻，所以有很多單詞你不熟。」

烏雲不禁詫舌，道：「呂師傅，你連英文專業文獻都能看懂，太厲害了。你怎麼在這裡做運屍工，我看你的水平去大學做教授都可以。」

「抬舉我了，我只覺得太平間清靜，在這裡我可以安靜地看書。」

頓時烏雲對他大感興趣，直覺告訴她，這個呂天樞不是個簡單人物。「呂師傅，凌晨兩點我打電話是你接的嗎？」

「沒啊，今晚是我值班，但一直沒聽到電話響。」呂天樞一臉詫異。

烏雲也覺驚訝，心內雖有所懷疑，但呂天樞的神色看不出來是說謊。這時耳畔響起一聲貓叫，烏雲一愣，剛才的貓叫聲似乎是從太平間中傳出來。

「呂師傅，太平間裡面怎麼有貓？」

「這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附近住戶養的貓，我趕了幾次，總是趕走又跑回來。

烏雲本來還想和他聊聊，此時口袋中的手機響起來，是科室同事張婷打過來。「呂師傅，我要回科室了。對了，你趕緊把貓捉出來吧，如果讓家屬發現太平間里有貓會很麻煩。」

悠長的走道上，皮鞋踏出的噔噔聲又響起，近得彷彿就在烏雲的耳畔，似乎還聽到了輕微的嘆氣聲。

電梯門緩緩打開，烏雲走進去，就當電梯門關閉的瞬間，眼裡依稀看到一抹黑色的衣角，但什麼都還沒看清，電梯門關閉向上升去。

回到護士站，張婷正在向病室那頭擠眉弄眼，一臉怒色，嘴裡不知自言自語什麼，看到烏雲來了才沒說了。

「怎麼了？」

「就是那個新44床的女的，真讓人討厭，我給她鋪床，她不是嫌這個不幹凈，就是嫌那個不幹凈，這種人住院幹嘛。」張婷仍是有氣。

「別計較了。」烏雲勸道，第一眼看到慧星就知道是個不好相處的人，所以不用與她計較。

牆壁上的掛鐘已經指向4點，離天亮沒有多長時間，張婷已經支持不住，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趁著無事，烏雲開始整理病歷，到6點鐘時烏雲開始巡查每間病房，給病人送上體溫計，量血壓，數脈搏、呼吸次數，並記錄在小本上。

測完所有病人的生命體征后，便要在病歷上繪製基礎體溫表，然後再準備交班報告，這一切要趕在8點前完成。

再次回到護士站，服務台前佇立著一位穿警服的男人，他側身正和張婷交談，不時地發出低笑聲。大約聽到腳步聲，那男人轉過頭，當看到烏雲后便張開雙手想要擁抱她。

烏雲立即躲開，道：「姚騰飛，你怎麼來醫院了？」她審視著男子的面容，這男子一張堂堂正正的國字臉，濃眉大眼，鼻直口方，但是從眼睛中卻流露出一絲疲憊之色。他長得不算英俊，但很陽剛。

「剛抓到一夥歹徒，想著有幾天沒見到你，所以直接從局裡趕過來了。」姚騰飛撓著自己的頭髮。

「看你很累，你趕緊回家去休息吧。」

「等你下班一起走。」

烏雲剛坐下來，忽想起一事道：「姚騰飛，凌晨時候我們科室有個病人猝死，屍體已經送到太平間，但他是個孤老，我把他的身份信息給你，你查查他還有沒有親屬，如果找到了讓他們到醫院來。」

「好，你現在就給我，我給局裡發個消息，讓同事幫你查。」姚騰飛趴在服務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烏雲看，他和烏雲是中學同學，一年前的同學會兩人才聯繫上，從此姚騰飛踏上了苦追烏雲的漫漫人生路。

烏雲沒有理睬他，全心全意繪製基礎體溫表，姚騰飛瞧了一會，背後突然冒出一股冷意，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卻什麼也沒看見。

護士站正對著進出的大門，一個身著黑色襯衣的男人站在門後面，他看著姚騰飛的背影，一排鋼牙咬得咯吱作響，眼中冒出灼灼的火焰，恨不得立即將姚騰飛砍死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