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用魚鉤自殺的新娘
劉隊告訴蘇楨,他們是晚上七點接到孟村鎮的報案來的,死者是一名年輕女性,名叫朱仙芝,24歲,咸陽人,今天是她的婚期。下午婆家把她從咸陽接過來后,朱仙芝就說暈車,一個人呆在新房裡睡覺。等她丈夫操持完婚宴后,發現朱仙芝已經死在新房裡。
「是猝死嗎?」蘇楨問道。
劉隊搖頭不說話,一旁的曾奇低聲道:「報案說朱仙芝是用魚鉤上吊自殺了,不過我們也剛到,目前情形不清楚。」
「什麼?」蘇楨駭了一跳,魚鉤上吊自殺聞所未聞,魚線那麼細,而且魚鉤那麼小,怎麼可能吊得死一個成年人呢。
公路對面是一幢仿歐式的三層小洋樓,牆面嶄新,似乎是剛粉刷過,門窗各貼著大紅喜字,看來這就是朱仙芝的婆家了。小洋樓外面聚集著許多人,大家在竊竊私語,蘇楨側耳細聽大多是在議論朱仙芝詭異的死亡。
小洋樓里人數也不少,其中有幾人大聲說話,面紅耳赤,神情氣憤,卻原來是朱仙芝的親屬在吵架。
「還我閨女,好好的一個女兒今天剛過門,就被你們弄死了。」
「親家,你可不能血口噴人,仙芝她是自殺。」
「我女兒為什麼要自殺,就算她要自殺為什麼要選擇出嫁的日子自殺,你們到底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朱仙芝的母親傷心欲絕,說話越來越兇狠,揮拳摩掌,幾個老年人趕緊在旁邊拉扯勸解。老常頭皺著眉頭,介紹劉隊是縣裡公安局來的刑警支隊大隊長,接到報案特意來調查朱仙芝死亡真相。
「劉隊長,你一定要還我女兒一個公道。」朱母抓住劉隊的手雙膝跪地。
「大姐,你先起來。」劉隊好說歹說才把朱母扶起來,「帶我去看現場。」
命案現場是三樓的結婚新房,蘇楨站在新房門口頓感一股涼意,刺得皮膚不禁起了雞皮疙瘩。她打量這間新房,房間挺大,牆面整潔乾淨,安裝著一台74吋超大屏幕的液晶電視機。天花板四周懸挂著大紅花球,靠牆擺放兩套紅木衣櫃和一套摺疊的真皮沙發。
僅新房的布置就能看出夫家結婚的誠意,那這樣朱仙芝有什麼理由自殺呢,而且還是用那樣奇怪的方式。
此時的朱仙芝躺在新床上,從頭至腳用紅色的被褥覆蓋,老常頭瞧見緊皺的眉頭鎖得更深了。劉隊轉頭向蘇楨努嘴,蘇楨會意立即掩上房門。
劉隊揭去被褥,呈現眾人面前的是一張精緻妝容的臉,彎彎的柳葉眉,鼻樑高挺,豐潤的嘴唇,神色安詳,死亡並沒有破壞她的美麗,彷彿她只是太困睡著了。劉隊抬起朱仙芝的下頜,朱仙芝的脖頸沒有勒過的痕迹,只是喉管那裡有個小紅點。
蘇楨環視屋內,一點銀色的光在防盜窗前晃動,她好奇地走過去,只見防盜窗上系著一根大約半米長的細尼龍線,線尾則有一隻小魚鉤。
「劉隊,你看。」
蘇楨的腦中突然出現一個畫面,美麗的新娘子朱仙芝站在窗前,將自己喉管掛在魚鉤上,然後蹬掉了腳下的凳子。
不過這麼細的尼龍線能承受得起朱仙芝的體重嗎?
由於朱仙芝的家屬一口咬定朱仙芝是被謀殺,劉隊便建議進行屍檢,將朱仙芝的遺體運回藍田縣公安分局法醫實驗室。
回到吉慶社區已是凌晨兩點,被折騰了一天的蘇楨疲憊不堪,扶著樓梯木扶手上樓,經過四樓時她便低著頭往樓上猛衝,不料腳下一滑,整個人從樓梯滾下來,直摔得她眼冒金星,一口氣差點接不上來。
雙手摔破了皮,頭也撞在了扶手的柱子上,蘇楨掙扎著剛抬起頭,忽然發現自己坐在了周武藝家門前。
嗒嗒嗒——
皮鞋踏在水泥地面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樓道上響起,震動著蘇楨驚魂未定的耳膜,她下意識地往後躲,用雙手遮住眼睛。那聲音越來越響,蘇楨的心綳得緊緊的,彷彿只要一觸就會斷裂。
忽然聲音停止了,蘇楨從兩手的縫隙中覷眼看,樓道上什麼都沒有。也許是樓下有人回來了,她不禁這樣想,雙手撐在牆壁試圖站起。
嗒——
響亮短促的聲音清晰得似乎就在蘇楨的身畔,將她那顆根本禁不起任何一碰的內心撞得嘩啦破碎了,她甚至害怕得忘記了喊叫。她轉動著僵硬的脖子,通往五樓的樓梯上,安倍穿著萬素蘭的大紅連衣裙和尖頭皮鞋,眼睛里透出一股黃綠色的幽光。
此時蘇楨只希望自己能暈過去。
這時門裡傳來陳大爺咳嗽的聲音,蘇楨精神陡地一振,彷彿獲得了無名力量,飛快地爬起向樓下狂奔而去。
蘇楨一直向前跑,只想遠遠地躲開這個地方,再也遇不到這些可怕的事情。昏暗的路燈拉扯著她的身影歪歪扭扭,直到她撞倒在一輛自行車前輪下。
「喂,你沒事吧。」
清淡的氣息打在蘇楨的臉上,吹動她的髮絲,她抬起頭看見一張明凈的面容,和一雙有著清澈笑意的眼眸,竟然是那個開心理諮詢診所的醫生。「是你啊!你怎麼在半夜在公路上橫衝直撞。」那人也認出了蘇楨。
蘇楨看著他不說話,突然內心的恐懼化成滿腹的辛酸,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你怎麼哭起來了。」
蘇楨仍是不說話,事實現在她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目前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地哭一場,把心裡所有的恐懼都釋放出來。
「是我撞疼你了嗎?」他輕聲詢問。
看見蘇楨只是哭,他又道:「要怎樣你才肯說話呢?」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反問自己。
蘇楨擦著面上的眼淚,咬著嘴唇道:「你以後要免費給我進行心理諮詢才行。」
他笑起來,眼睛里的光撲閃,道:「要免費啊!我還要生活哩!不如打個五折如何。」
「三折。」蘇楨伸出了三根纖長的手指。
「成交。」
兩人便在公路當中說話,蘇楨坐在自行車的后坐,無聊地伸手按自行車的鈴鐺,清脆的鈴聲在黑夜中回蕩,讓她暫時忘記了恐懼。
「大半夜的按什麼鈴,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忽然有人大聲怒罵,接著就是窗子砰地關響的聲音。
蘇楨對著那男人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很奇怪,雖然和面前的男人也只是第二次見面,但蘇楨莫名地對他有種親切感。不覺天邊已露出一線魚肚白,蘇楨捂嘴打了個哈欠,看著天色道:「不好意思,打擾你這麼長時間,現在我要回去了。」
「那你快回去吧。」
蘇楨跳下自行車跑開幾步,像記起什麼回頭道:「我叫蘇楨,你叫什麼名字。」
「尾聲。」
「尾生?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的尾生?」
「是一切要結束的尾聲。」他輕聲說道,眉眼幽深得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