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車窗上的鬼臉
在回來的路上蘇楨接到了劉隊打來的追魂call,由於雨太大,蘇楨一句都沒聽清楚,但劉隊的語氣十分急。蘇楨急匆匆趕回分局,此時劉隊正在門前翹首以盼,腋窩裡夾著一封牛皮紙袋。
「快快,我們現在去西安。」
「去西安做什麼。」蘇楨沒明白什麼回事。
劉隊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道:「到車上告訴你,現在趕時間,華東在車上等我們。」
蘇楨不敢分辨,跟在劉隊身後,這時雨霧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鳥啼,蘇楨下意識看去,只見附近的一根電線上歇著一隻黑色野八哥,那野八哥沖著她咕咕叫喚,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說不去,不去。
「看什麼呆了,快上車。」劉隊在前面催促。
蘇楨不及多想,趕緊跟著劉隊跳上警車,司機華東扔給劉隊一支炫藍好貓的香煙,一邊用打火機點煙,一邊斜眼瞅著蘇楨。「小蘇,你今天臉色不好啊,印堂發黑,估計要倒霉。」華東素來愛開玩笑,同事都知道他這性格也並不計較。
「你才要倒霉呢。」蘇楨故意伸手做個打嘴的動作。
警車開動起來,轉出分局的大門駛向公路,忽然那隻駐足在電線上的野八哥飛掠起,如離弦的箭霎時停在了警車的車頂。
車裡劉隊也不說話,徑直點燃煙抽吸起來,頓時狹小封閉的車廂煙霧瀰漫,蘇楨忍不住咳嗽。劉隊趕緊打開車窗,但傾盆的雨立即撲上他的臉龐,劉隊只得掐熄煙頭關上窗。
「已經有照片上兩個人的下落。」
咸陽警方中午已傳來陸芸和安剛富的消息,陸芸在西安市天堂百貨艾達捷邦當皮具營業員,而安剛富則是西安長途汽車站的司機,專營西安到藍田縣的路線。
「我們先到藍田縣汽車站看看吧,說不定能碰到安剛富。」蘇楨瞧著窗外,這麼大的雨長途跋涉實在有些危險。
「安剛富兩周前已經死亡。」
「什麼?」蘇楨驚得站起來。「他是怎麼死的。」
劉隊從隨身攜帶的牛皮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道:「你看看這張照片,有印象嗎?」
照片上是個平頭男子,臉型四方,眉毛濃得如刷漆,口如仰月,蘇楨一看便很快有了印象。「這不是那天在孟村鎮暈倒的司機嗎?他就是安剛富?」
劉隊點著頭,道:「對,就是他,當晚他開車準備返回西安市,結果車子卻開到了藍橋鄉,並且墜入到藍橋河中,第二天發現時他已經溺亡了。」
「我知道,我看過報紙,只是不知道他會和我有關。」
「我想你們也就是照片上的六個人在藍橋河一定發生過什麼,所以現在只要找到陸芸便就清楚了,而且必須要儘快找到陸芸,遲了我怕她會有危險。」
蘇楨心裡不由一凜,照片上的六個人已經死了三個,遲早會輪到另外的三個人,「陰人纏身,大禍臨頭,應期就在下個月……」老常頭的話迴響在蘇楨的耳畔,她下意識地數著指頭,現在離下個月已經沒多少天了。
車裡變得寂靜起來,空氣沉重得足夠壓垮一個人,蘇楨的身子往柔軟的坐椅陷下去。這時車輪壓過公路上的一塊石頭,車身一陣晃動,蘇楨不由自主向前傾去,好在她反應快,左手趕緊撐在前面的椅背上,這才避免了頭部和椅背發生親密的碰撞。可動作太猛,蘇楨感到胃裡翻江倒海的攪動,一股酸灼的熱流從喉嚨管里奔放出來,她立即拉開車窗伸出頭去,哇地一聲便嘔吐出一些黃水來。
從來不暈車的蘇楨暈車了,劉隊細心地遞過來一瓶風油精,蘇楨倒了幾滴抹在太陽穴,這並不能緩解她的眩暈感。
「你躺著睡。」劉隊囑咐。
蘇楨縮著身子卧在最後一排的坐位上,閉上眼后眩暈就減輕了許多,但睜開眼后仍是頭暈眼花的,這樣蘇楨只得一動不動地閉眼睡覺。不知過了多久蘇楨被凍醒,她睜開眼睛看,車仍在行駛中,劉隊靠在坐位上,只露出半個頭,看樣子還沒到西安市。
「華東,把空調溫度調高點,冷死人。」
她側過頭瞧窗外,飄潑的大雨打在車窗上如擲石子響個不停,水氣在玻璃上形成一片霧氣,蘇楨翻起身去擦玻璃上的霧氣,頓時一張沒有五官的面孔落進她瞪大的眼中。那張臉緊貼在車窗上,腐爛的皮肉鬆垮垮的不斷往下掉。
「啊——」蘇楨大叫一聲往後退。
「什麼事。」劉隊從坐位上條件反射彈起來,他四周看著,沒有看到什麼異常。
「車窗外面有張臉。」蘇楨撇過頭指著車窗。
劉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來布滿白白霧氣的車窗上不知被誰畫了一張臉。「小蘇,你自己在車窗上畫鬼臉怎麼反被嚇到了。」劉隊不禁笑起來。
「不是我畫的,是真有一張臉。」蘇楨回過頭,果然如劉隊所說,車窗上只有一張被人隨手塗抹的鬼臉。
劉隊擦去車窗玻璃上的鬼臉,走回自己的坐位,蘇楨仍有些疑心,伸手開了窗,窗外一幢幢仿江南水鄉式的洋樓掠過眼底,只見朦朦的煙雨中矗立著三個燙金大字——煙水裡。
蘇楨不由又驚叫一聲,道:「劉隊,怎麼到藍橋鄉來了,你看外面不是煙水裡嗎?」
劉隊從座位上探出頭,笑眯眯道:「這哪裡是煙水裡,你看花眼了吧。」
「這分明是煙水裡嘛。」蘇楨來過好幾次,對這裡的景緻十分熟悉。「我去問華東。」她扶著椅背往前走,華東一邊開車,搖頭晃腦唱著京劇,只聽他唱得字正腔圓,十分動情,蘇楨仔細一聽竟然是鍘美案,不由感到驚奇,這華東五音不全,平時從來不在人面前哼歌,更別說唱京劇了。
「華東,這是哪裡呀?是不是藍橋鄉?」蘇楨推了他一把。
華東沒有理睬,嘴裡繼續唱著:「駙馬爺近前看端詳,上寫著秦香蓮三十二歲,狀告當朝駙馬郎,欺君王藐皇上,悔婚男兒招東床,殺妻滅子良心喪,逼死韓琪廟堂,狀紙押至了爺大堂上。」唱完后華東才轉過頭,笑嘻嘻道:「小蘇,你幹嘛呀。」
「這是哪……」蘇楨沒好氣地撇過臉,剛說出三個字心裡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華東的相貌和平時看到的似乎有些不同,莫非是自己又看花眼了。「華東。」蘇楨回過頭小心翼翼地喊道。
華東眼平視前方,聽見蘇楨喊便又轉過頭來,一雙眼睛里滿是狡黠,蘇楨的眼神一觸到那張面孔頓時往後連退幾步,直到後背撞到椅角上。
「小蘇,你怎麼了。」華東滿面笑容。
蘇楨猛地甩了一下頭,剛才看到的華東的面容仍在眼中晃動,四方臉,眉如刷漆,口如仰月,這張臉是安剛富。蘇楨的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這時華東又唱起京劇,「華東。」蘇楨強忍恐懼決定再試探一次。
華東再次轉過臉來瞧了她一眼,此時蘇楨再也忍不住驚恐跑向後面仍在閉目養神的劉隊。「劉隊,華東被安剛富鬼……」
蘇楨倏地停住了腳步,在坐位上的男人雖然閉著眼睛,但明顯不是劉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