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巧應對
聞聽將士來報,一身利落的騎馬裝束、守在通往天機觀山門的層層石階起點處、靈山正前方的寧然公主,高居馬背之上,不急不躁,命將士們務必仔細搜尋。
沲嵐策馬上前,收韁停在公主坐騎一旁,面現焦慮之色,時不時地往後山那頭張望。
「公主,奴婢想去後山看看!」宰相領的一撥人,都守在後山那邊……
寧然看她一眼,猝然一笑,「姑姑想去盯梢?巧了,左大人也是這麼想的,你二人可真是不謀而合!」
沲嵐聽得一愣,轉過頭來一看,竟看到宰相大人的登山步輦落在了幾丈開外,左淳良竟領著一批人,湊到了她們這裡,大大咧咧地來刺探消息,看這陣勢,居然連烹食的鍋都帶來了,擺明了是要與她們死磕到底!
「小殿下,這可怎麼辦?」宰相打定了主意來盯梢,可如何趕得走他?沲嵐焦急萬分。
寧然公主微微一哂,好整以暇的等著他們走過來。
「下官見過公主殿下!」
左淳良走了過來,拱手施禮,目光沉穩,卻緊盯在寧然的臉上,暗自觀察:當年,小公主被養在儀坤宮時,他曾在左氏那裡見過她一面,對那時尚無公主封號、還十分年幼的她,抱有一絲憐憫,覺得這孩子是命不好,可如今……
「舅舅!」臉上蒙著輕紗,幽掩了半副花容,只在輕紗上方,露著一雙眸子,寧然目光微動,一聲輕喚,似想打消親人之間的隔閡、淡去久未相見的生疏感。
聞得她喚他一聲「舅舅」,左淳良心頭微動,故作惱怒地道:「不敢當!公主如今可是如意宮的人,廢后出殯,也未見公主相送一程!」
聽出宰相言中暗諷之意,寧然似乎委屈極了:「舅舅何出此言?母后之死,阿寧傷心欲絕,奈何身不由己,連母后出殯那日,阿寧都被禁足房中,獨自神傷!」
禁足房中?
那日,公主不是來找母妃騎馬放風箏去了么?——沲嵐呆了一呆,忍不住看了小公主一眼,卻見那片輕紗之上,眼眸彎彎,似是在笑,與那委屈哽咽的聲音,襯不到一處。
左淳良哪裡曉得這位小公主會說謊騙人,竟將她的話當了真,以為試探出了她的真心,進而誘之:「公主若是不忘本,這胳膊肘自當往裡拐,怎能幫著外人對付自家人?」
「舅舅的意思是?」眨了眨眼,寧然顯得十分困惑。
「臣想找到皇長子,問出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對著個半大的孩子、那懵懂無知的樣兒,老臣子也掉以輕心了,竟毫無顧慮地、暴露了內心真實意圖:「你的母后若是被奸人所害,蒙冤而死,皇長子的證詞就極為關鍵,能還你母后一個清白!」
更緊要的是,左氏臨死前留下的那份血書,已明明白白地告訴他:皇長子珩才是他的親外甥!反觀鎣娘竟是如此疼愛小公主,他心中更加確定——當年剛出生的兩個孩子,確實被人故意掉包了!
「再者,聖上派臣來這靈山,也是為了彌補當年你母后的不慎與過失!」左淳良迫切想要利用小公主的無知,來幫他做些事,就如同當年,左氏利用這孩子剝奪了鎣娘再生育的權利!若是能善加利用,這個被匡宗視若掌上明珠的小公主,就能成為他安插在後宮的又一枚棋子,而且,還能少了一分對親人慘死時的愧疚感,畢竟,她不是他的親人!
「舅舅是想親自找回皇長子,讓阿寧不要插手此事?」他分明是想讓她臨陣倒戈,幫著他對付如意宮!寧然心中亮堂,卻偏是裝了個糊塗,曲解他的意思:「這可怎麼辦?沲嵐姑姑說母妃有法子能讓珩哥哥主動現身,並隨我回宮來。」
「小殿下!」沲嵐慌了,衝口道:「娘娘待您可不薄啊,您怎麼能……」
「姑姑,把葯拿來!」寧然端著小主人的架子,命她交出藥丸,似乎急於讓宰相看到她是如何幫他的,「來靈山的路上,你不是說珩哥哥自幼體弱多病,母妃這些年仍在遍尋妙方,好不容易得了一粒靈丹妙藥,能治珩哥哥的病,只要在這裡亮出如意宮的身份,再手持靈藥,珩哥哥定會主動現身!」
沲嵐在路上對她說的這番話,半真半假,但是,有一點鎣娘沒有料錯——鞫容確實告訴過那孩子,宮中有人會給他送來治病的良藥。那孩子若想活命,自會主動投奔到如意宮這邊來。
「還請姑姑,將此葯交出!」左淳良使了個眼色,帶來的那批護衛,立刻拔刀逼向沲嵐。
馬匹躁動地刨著前蹄,沲嵐一提韁繩,想策馬衝出去,又擔心小殿下的安危,眼看宰相府的護衛步步逼近,她咬一咬牙,猝然將貼身藏的那粒藥丸取出,凌空拋給了小殿下。
「母妃說……這是救命的葯!」寧然穩穩接住,指尖捻轉著這粒藥丸,示意宰相上前來。
以為她要親手將葯交給他,左淳良喜出望外,疾步上前,一伸手,卻沒有接到靈藥。
寧然只等他靠過來,讓他看清楚一件事——她將那粒藥丸攥進手心,而後,用力一握,指縫間有煙霧狀的粉末飛出,那粒救命的靈藥,就在宰相的眼前,頃刻化為烏有!
噗的一聲,寧然吹凈手心裡殘餘的粉末,端坐於馬背之上,欣賞著宰相神色間的變化,「舅舅,珩哥哥不會再來這邊了,我可幫了舅舅一個大忙,你可滿意了?」
輕紗之上,眼眸彎彎,如此近的距離,宰相驟然發覺:寧然有一雙狐般狡黠的眸子,彎彎的,看不出是笑了,還是沒笑。
「舅舅,您該回後山去了。」
寧然的聲音,依舊如小女孩般的清脆透亮,十分好聽,讓人恍惚有一種錯覺:她明明只是個孩子!還只是個孩子……
左淳良仰著臉,看著高居馬背的她,臉色忽青忽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是碰了個軟釘子,連累皇長子失了救命的靈藥,對方擺明了不讓他佔得半點便宜,再厚著臉皮杵下去,便是自取其辱!
初次交鋒,才一個回合,宰相就極是尷尬的,領著那撥護衛悻悻而去。
「小殿下……」
沲嵐鬆了一口氣,在關鍵時刻,她選擇相信小主人,將葯拋給了她,——自己拋給寧然公主的那粒藥丸,裹了一層蠟殼,而寧然當著宰相的面,在手心中捏碎的,卻只是一粒「驅瘟散」,鎮熱的效果極好,專治熱傷風。
「姑姑,珩哥哥真的會出現么?」
寧然將藥丸藏起,等候在靈山前,聽著士卒逐一來報——未有任何發現!她心中有些不確定了:難道珩哥哥並不想回宮?
沲嵐默不作聲,對那素未謀面的孩子,她也沒有十分的把握,但是,凡人都怕死,他總不會不來求這解藥吧?
難道……
他是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