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三年,霍玄每次給沈禾儀寄家書的時候都會托她照顧肖折釉三姊弟,霍玄相信他的母親一定會將這三個孩子保護好,也能為他們請先生教導。可因為沈禾儀性子淡薄的緣故,早已不參加各種應酬,自然不會帶著這三個孩子去見見世面,但是這三個孩子想要在明定城立下來,是必須要與這裡的人相交,那就只能他帶著了。
【第二十章貴女搶巴結】
第二天一大早,肖折釉起來的時候,漆漆已經在她門外站了半天。
「漆漆?」肖折釉怔了怔,漆漆一向貪睡,沒想到這麽早就過來了,她問一旁的絛葡兒,「怎麽不早點叫醒我?」
「我讓她別叫你,反正時辰還早。」漆漆有些猶豫地去拉肖折釉的袖子,「姊,我能不去嗎?」
「為什麽不去?」肖折釉一邊問著,一邊將漆漆拉進屋。
漆漆翻了個白眼,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嘟囔道:「我要是再闖禍怎麽辦?將軍再罰我一次,我小命都沒了,我不要去!」
漆漆氣鼓鼓地坐在鼓凳上,喃喃低語著,「活著不容易,我還沒活夠呢,我的天……霍將軍怎麽就回來了?他要是去打仗三十年再回來多好……哦不,晚回來五年就成,五年後我都嫁人離開這兒,再也不用看見他了……」
漆漆大大的杏眼越發明亮起來,她抓著肖折釉的手,問:「姊,我能現在就嫁人嗎?」
肖折釉頓時哭笑不得,「你才十一!」
她看一眼漆漆尚未發育的身子,忍不住想笑,漆漆雖然比她高了半個頭,可漆漆仍舊是小孩子的心性、小孩子的身子,完全沒有開始發育。
漆漆想了想,湊到肖折釉面前,小聲問:「姊,是不是等到我和你一樣來過癸水就可以嫁人了?」
她低頭看著肖折釉胸口微微鼓起的胸口,忽然抬手摸了一下。
「你!」肖折釉狠狠拍了一下她的手,「不許胡鬧!」
漆漆縮回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口,然後捂著頭伏在桌子上大聲嚎哭起來,「霍玄這個殺千刀的!他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還讓不讓人過安生日子?」
肖折釉忽然站起來,緊張地說:「將軍,您怎麽過來了?」
漆漆的哭聲戛然而止,「撲通」一聲,一下子從鼓凳上摔下來,跌坐在地,她慌慌張張站起來,驚懼地轉身望向門口。
門口一個人都沒有!
「肖折釉——」漆漆使勁地推了肖折釉的肩膀一下,「沒你這樣嚇唬人的,姊姊!」
漆漆自小就是個會打架的,手勁兒可不小,肖折釉揉了揉肩膀,笑著去拿筆,一邊蘸著胭脂,一邊說:「快去洗把臉,然後回來描花鈿。怕將軍罰你,那動作就快一點,別讓將軍等著了。」
漆漆泄了氣,沮喪地重新坐下來,問:「真的不能不去?我裝病行不行?要不然……我現在洗個冷水澡?是不是來不及了……」
肖折釉嘆了口氣,說:「漆漆,霍將軍是想讓我們在明定城裡結交一些人,要不然永遠融不進去這些世家女兒的圈子。而且你不是想早點嫁人嗎?讓那些婦人們見到你,知道有你這個人的存在,才更好說親事。」
「可是我會闖禍啊,而且……我臉上有疤,也嫁不了啥有頭有臉的人,將來隨便嫁個小廝就得了,用不著進那些圈子。」漆漆撓頭,把橙桃兒給她梳的髮髻撓得亂七八糟。
肖折釉挑選首飾的動作一頓,她默了默,才垂著眼睛說:「不許妄自菲薄。」
她抬頭去看漆漆,漆漆身上的衣裳顏色很素,款式也是多年前的舊樣子,她身上什麽首飾也沒戴,連綁頭髮的頭繩都是黑色的,更別說塗抹胭脂了。
肖折釉記得,她們小時候在南青鎮時,那一回她想要將霍玄贈的衣裳拿去換錢,漆漆抱著衣服,哭著求她留下一件……
漆漆小時候最是愛漂亮,喜歡好看的衣裳,更喜歡亮晶晶的首飾,可自從她臉上落了疤……
「你身上這身衣裳不行,回去換。」肖折釉拿著給漆漆選好的首飾,拉著她往外走。
漆漆的衣櫥里大多都是素色的衣裳,肖折釉選了很久,才給她挑了一套藕荷色的襦裝,又重新給她梳理頭髮,配了首飾。
漆漆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有些彆扭地說:「畫玉蘭吧……」
肖折釉沒聽她的,在她的額頭畫了朵紅色的芍藥。
肖折釉回房間換了一身同樣藕荷色的襦裝,戴上和漆漆相似的首飾,也在自己額間畫了紅芍藥。
畢竟是親姊妹,她們兩個的容貌本來就有幾分相似,如今穿戴相同,竟成了徹底的姊妹花,遠遠地看去,分外打眼。
兩姊妹攜手朝著立在霍府大門處的霍玄走去,漆漆扯了扯嘴角,壓低了聲音,說:「姊,我要是闖禍了,能嫁禍給你嗎?」
肖折釉偏過頭看她一眼,漆漆立刻道:「得,你可別像陳嬤嬤似的訓人了,我就隨口說的,也沒人是瞎子……」
肖折釉沒接話,她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我家漆漆才不嫁小廝。」
「什麽?」漆漆沒聽清。
「非狀元郎不嫁。」肖折釉沒解釋,反而又說了一句。
漆漆翻了個白眼,「鬼才聽得懂你在說什麽。」
霍家並非只有霍玄收到邀請,女眷自然也會去,二太太帶著各房晚輩也同去。
霍明玥今年十五,正是議親的年紀,霍明珂和霍文慧都是十二歲,雖還沒到說親的年紀,卻也可以提前相看了,至於最小的霍允秀今年八歲,倒是真去湊熱鬧的,不過府里的公子哥兒卻只有陶陶跟去了,還被霍玄帶在身邊。
霍玄不方便將肖折釉和肖折漆姊妹兩個帶在身邊,便將她們兩個交給二太太。
幾個姑娘都跟自己母親坐在一輛馬車上,肖折釉和肖折漆則是被張嬤嬤請去和二太太坐在一輛馬車裡。
霍文慧伸長了脖子,冷哼了一聲,小聲嘀咕,「她們兩個是什麽身分,居然坐在前面的馬車裡,呸。」
三奶奶看她一眼,不耐煩地說:「你管那兩個孩子做什麽,還是先管好你自己,不管你心裡怎麽想,一會兒到了王府好好表現,嘴巴甜一點,別像霍明珂那樣總往後躲,這可是關係到你自己的親事,自己想清楚。」
「知道了。」霍文慧放下車窗旁的垂簾,低著頭規矩坐在一旁,可她心裡卻不贊同母親的話。母親總是拿霍明珂當反面教材教育她,口口聲聲說霍明珂是庶女才需要躲著藏著,而她就應該大放異彩,成為耀眼的明珠。
霍文慧小時候對母親的話堅信不疑,可逐漸長大了才知道母親說的話並不對。說起來,霍明珂雖然是庶女,但霍明珂的父親卻是府里嫡出的大爺,只有她父親霍銷是府里的庶子,還是大太太身邊丫鬟所出……
縱使孫姨娘再怎麽受寵、再怎麽掌權,還不是個姨娘出身,大太太打她臉,她連躲都不敢躲。
霍文慧抬起頭偷偷看了母親一眼,很疑惑母親身為嫡女當初為什麽會嫁給父親?她現在越來越意識到嫁人的重要性,她是絕對不會像她母親一樣,嫁給一個庶子。
漆漆原本以為又要和霍玄坐在一輛馬車,擔驚受怕得不行,最後知道是和二太太坐一輛馬車,她長長舒了口氣,一直攥著肖折釉的手也鬆開了。
二太太平日里也是挺威嚴的一個人,可是漆漆並不怕她,雖然被陳嬤嬤教了三年規矩,漆漆表面上也能裝出個名媛的樣子來,但骨子裡還是叛逆的,她誰也不怕,除了霍玄。
「姊,一會兒到了王府,將軍那麽忙,應該也碰不到吧?」漆漆才不管坐在一旁的二太太,就問起了肖折釉。
肖折釉有些無奈地笑著對她說:「將軍必然是要在前院的,見不到。」
漆漆挺直的背鬆懈下來,拿了桌子上的一個梨子開始吃。
景騰王擔憂聖上多心,所以請的賓客並不多,朝中臣子尤其少,倒是王妃請了不少女眷。
景騰王的長子盛少寧得到稟告,親自迎出來接霍玄。
「將軍快請!」盛少寧做了個請的手勢。他是真的有些意外霍玄會來,畢竟聖上仍舊忌憚景騰王的權勢,而霍玄又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所以霍玄出現讓人倍感意外。
肖折釉隨著其他人一起跟著霍玄走進王府,她的目光在景騰王世子身上隨意一掃,就被站在他身後的年輕公子吸引了目光。
一身華服的如玉公子站在那裡,不言不語,卻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望著那雙桃花眼,肖折釉愣了一下,當年清秀的小世子,竟已成了如此的倜儻公子哥兒。
師延煜抬起頭望過來,對肖折釉輕輕點了一下頭,肖折釉回了一禮,收回視線。
肖折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身邊的幾個霍家姑娘都有意無意地看向師延煜。
「母親,那個人是誰呀?就是站在景騰王世子身後的那個……」霍文慧壓低了聲音問三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