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信任
在薛沐寒的印象當中,自己的父親是一名嚴肅的長者,對待工作極其認真,對待自己非常嚴厲,他很少能在自己的父親臉上看到笑容,難得的有兩次,也是在薛沐寒參加數學競賽獲得第二名和參加青少年散打比賽獲得冠軍的時候。
一絲不苟的警服加上不苟言笑的表情,如同冰山一般的父親一直如同神明一般在薛沐寒的心裡,他無比的崇拜父親,那個能在一年內連續破獲三起重大殺人案,被警視部邀請到其他省份參與破獲跨省乃至全國性案件,先後兩次被授予重大立功二等功勳章的父親。
薛白在薛沐寒的心裡,是無可替代的偉人。哪怕就算沒有那麼多的豐功偉業,薛沐寒也對自己的父親有著很深的感情,他一直都在等著自己父親的認可,等待著自己的父親認可自己能夠繼承他的衣缽。
然而這一切卻被一場車禍給毀了。
現在,站在薛沐寒身前的,若是沒有搞錯的話,那是剛剛轉業進入天南市警視廳,成為刑警的年僅20歲的薛白。你要薛沐寒怎麼面對自己的父親從一名成熟穩重的大叔變成一個痞里痞氣的社會青年的反差感?
薛沐寒在發獃,但是薛白卻沒有,他看著眼前這個小夥子有些不太對勁,眉頭便是皺了起來,「我說你小子搞什麼名堂呢!」
在薛白的眼裡,薛沐寒完全就是一個跟著張朵身後的,有著不良企圖的小流氓,被自己抓了個現行,給嚇的懵住了。這傢伙身上穿著一身緊巴巴的襯衣,和貼的緊緊的褲子。整個人的眼神看到自己就像是看到什麼洪荒巨獸一般。這讓薛白更加懷疑薛沐寒做賊心虛。殊不知,對方只是見到了自己30年前的父親,震驚的無以復加了而已。
薛白才懶得和眼前這個小夥子浪費什麼時間,看對方緩不過來神的情緒,便是直接伸手把薛沐寒一按,「行了,你還是跟我回廳里一趟吧。」
「呃?等,等下!」被這麼強行一擒拿上手,薛沐寒也終於是給反應了過來,「我不是什麼可疑份子。你先等一下!」
薛白楞了一下,以為薛沐寒要拿身份證出來,準備解釋什麼的,便也沒有繼續按下去,反而鬆開了手,「我說你什麼毛病啊,好好說著不聽,非要動手才老實?屬驢的?」
薛沐寒哪裡能夠拿出身份證來,他是被薛白一打岔,已經失去了張朵的蹤跡,現在不是在心裡吐槽他30年前的父親,也不是回答什麼問題的時候。薛沐寒急切的再次朝著張朵離開的方向看了過去,值得慶幸的是,這兩條街很是通透,即便張朵走了有些時間,薛沐白卻依然可以看到對方的身影。
張朵已經和同伴走進了小區了,毫不猶豫的朝著家裡走去。
若是張朵走進樓道之中,那麼薛沐寒無疑會失去對方的視野,根據卷宗記錄的情況來看,張朵必然會是在放學回家的這個時間被綁架的,路上既然沒有情況,那麼在上樓回家的樓道之中,就絕對會存在問題。但是現在薛白卻是擋在自己的眼前,若是不把這個問題處理好的話,恐怕自己沒有可能去到樓道之中,救下張朵,抓住兇手。
「你聽我說。今天,有個人會對張朵不利的。對方是個非常兇殘的傢伙,若是現在不去制止他的話,張朵會出事的。」薛沐寒有些迫切的看著薛白,希望自己30年前的父親能夠理解自己在說什麼。
不過,他明顯有點高看了自己的表達能力,薛白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了精神病,「是,我知道今天絕對會有個對張朵不利的傢伙,不過看這樣子並不算什麼狠角色,我覺得我一個手就能給弄住。」
薛沐寒的表情有點獃滯,薛白這句話的意思分明是把自己這句話給理解錯了,或者對方壓根就沒有想聽薛沐寒在說什麼。
「不是,老,咳咳,薛警官!我不是什麼可疑的傢伙,真的不是,我這一路是在保護張朵!若是我門不及時趕過去,她將會被兇手襲擊殺害的。」薛沐寒的表情更加急切起來。
原本薛白的面色還有點「請開始你的表演」這樣的顏藝,但是在薛沐寒說道什麼殺害之類的話語之後,薛白的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他冷然看了薛沐寒一眼。然後便是直接把薛沐寒給拷上了。
考上上京警察大學,師從楊教授,畢業之後最差也是個警司的職務,還從未能夠拷過任何人的薛沐寒,卻是先享受了被人拷住的第一次,還是自己30年前的老爹拷住的。這情景讓人無言以對。
「年級輕輕的,滿腦子危險的思想。抱歉了,你不配合拿出身份證,又滿嘴危險的言論。按照天南市嚴打期間治安處置條例,我現在有權扣留你48小時。」
「你不明白!張朵現在有危險!天哪,我不是什麼可疑的傢伙!你怎麼就不能相信我呢!」薛沐寒反抗不了薛白的行動,他也沒有辦法反抗,難道要襲警然後衝到張朵的家裡去?先不說襲警在嚴打期間是多麼重大的罪名,就單純的讓薛沐寒和薛白動手,他難道還有種對自己的父親出手?這不是開玩笑么。
所以便是薛沐寒真的很急切,卻也抱著的是說服薛白的打算,而不是使用暴力抵抗。不過薛白可不接這個岔,或者薛白現在只是剛剛成為刑警,但是之前薛白在部隊之中的經歷也不是白給的,那也是執行過不少任務的部隊精英,作戰經驗豐富,若不是因為一些變故,薛白也不會被迫轉業到天南市來。
面對心裡懷疑的對象,薛白很好的執行了一個刑警應有的作風,管你嘴上冒什麼飛機大炮的,先把人抓到審訊室中去,消除一切變故的可能,再慢慢問清楚是什麼回事。
像是薛白這樣部隊上轉業下來並且會開車的軍官,天南市警視廳也毫不吝嗇的給配了一輛吉普車,這在當時足以算得上是奢侈了,這就不怪薛白在這個街區算是個名人。那可是開著吉普車的刑警!
80年代,基本上還不存在私家車這個概念,車輛基本都是屬於公家的,各級政府單位,執法單位,是最先配置車輛的部門。能夠在這樣的部門內上班的薛白,在當時絕對算的上是優質男青年的。
薛白直接把薛沐寒直接塞到車裡去,拷在了車裡專門設計的一個鐵杆上,隨後薛白不再理會薛沐寒的叫嚷,發動汽車,便是直接朝著街道派出所開了過去。
要是去省廳內,距離實在有點遠了,再說薛沐寒只是有可疑,又不是真的犯了什麼事情,薛白就算是真的想把薛沐寒關押或者審訊,也沒有足夠的理由。
不過做一個例行的詢問倒是可以的,所以薛白不準備回省廳那邊,他把薛沐寒直接帶到了派出所的院子里,一個身穿警服的小夥子三兩步的就竄了過來,幫著薛白一把拉開車門。
「薛子,你來了哈。」這小夥子笑著說道,他咧開了個大嘴,顯然是看到薛白到來,打從心眼裡覺得高興。
不過薛白卻是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這傢伙,又想開車出去?哎,我說成子你也是可以啊,放著你們所裡面的車不用,非是每次都等我過來開我的車,合著不用你們所出汽油錢是吧?」
「薛子你咋這說話呢。」小夥子憨厚的笑著,「所里那車我碰不著,有急事隨時待命的呢。你的車開著沒那麼多麻煩事,再說我就是練練,花不了多少時間。」
薛白明明談的是汽油錢,這傢伙卻是直接給帶跑了方向,看起來憨厚的外表實際上卻是個腦子靈光油滑的傢伙,薛白是早就習慣了這個傢伙的賴皮樣子。
「我要借你們這的問詢室用一下。吶,鑰匙給你。你小子別放風太遠,要不一會兒人問起來我可給你幫不了腔的。」薛白直接把鑰匙扔給這小夥子,便是打開後車門,把薛沐寒給帶了下來。
「哎呦,薛子你還抓了個人回來?這是犯什麼事情了?」
「沒撒大不了的事,就是給教育一下。」薛白擺擺手,「行了,我自己就能搞定。你該干撒干撒去。」
一聽這話,成子大概就明白薛白這是在幹什麼了,大抵上,周邊一些不太服管的小混混,都是給薛白這麼收拾的。不過眼前這個小夥子卻是一身乾淨的襯衣西褲,還穿著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皮鞋,整個人也是白白凈凈的,卻實在和混混一般的人物不相符。
不過成子也懶得問薛白和這個小夥子之間有什麼過節,能夠乘此機會練車,對於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幫著薛白一路把薛沐寒給送到問詢室內之後,成子便是拿著鑰匙直接出去開車去了,只留下薛白和薛沐寒兩人,面對面的坐在問詢室內。
這一路上薛沐寒可是說的口乾舌燥的,但是薛白是完全不為所動,進了問詢室之後,薛白倒是好心的給薛沐寒倒上了一杯水,隨即開口說道:「喝吧。」
薛沐寒毫不客氣的端起杯子,沒好氣的一口喝了個乾淨。
這個時候,薛白扯了個微笑出來,沖著薛沐寒昂了昂下巴,「看你這個樣子,白白凈凈,身上穿的看起來就是高級貨,我說像你這麼一個公子哥,怎麼想起來要用這麼不合時宜的方式去尾隨一個高中女學生?你這個是流氓罪你知道么?你要真看上人家,大大方方的去追不行么!」
「我是流氓罪?」薛沐寒瞪大了眼睛,「張朵現在有危險你知道么!你把我關在這裡才是犯罪!還有,我犯了什麼事情,需要被你帶到派出所來?你這樣的行為根本就是違規的!」
「你沒有身份證,也不肯說明自己的來歷。我例行詢問怎麼了?按照治安條例,我可以扣押你四十八小時的知道么!」薛白好笑的看著薛沐寒,搖了搖頭,「你就老老實實的待著吧,除非聯繫上你的家人,否則我這邊不會讓你走的。」
「我!」薛沐寒氣的牙痒痒,他能說什麼,難道說自己的家人就是你,我是你十九歲的兒子?這未免太荒唐了。
「我在這裡沒有家人。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好吧,薛警官,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過沒關係,你可以把我留在這裡,然後你去張朵她家裡看看,看看張朵是不是還沒有回家,是不是遇到了危險!算我求求你了,再晚的話,就來不及了!」薛沐寒的表情真誠並急切,薛白也看得出來薛沐寒並不是在演戲或者裝蒜,是認真的在說,是真的認為剛才回去的張朵會有危險。
薛白的神色不禁嚴肅起來,「張朵真有危險?」
「沒錯!」
「那行,我就信你一回!」薛白站起身子,把薛沐寒拷在了問詢桌上,這是一個固定的桌子,被拷在這上,任何人都沒辦法背著桌子離開房間的。「我現在會去看看,若是一會兒真有事情,等我回來,你就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給我說明白。不過若是你騙我,那這兩天,你就好好住在拘留室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