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2

那真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

如車厘子這般無法無天的女子回憶起來都有些面紅耳赤，被空氣中燥熱的溫度一催發，愈加羞於見人。

還是暑假前的初三，不知為何，相比同齡人的她大姨媽卻遲遲不來造訪，才導致那天亂了手腳。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剛好老師用來做八百米測試，以車厘子那從小上牆揭瓦的身體，自然是不在話下，三分鐘就給跑完了。

只是這次後勁有點劇烈，她累得氣喘吁吁不說，肚子竟然痛得直不起腰來。

班裡女生都在慢走恢復體力，自顧不暇，沒有人察覺到她的異樣，唯有早已經結束男子八百米在一旁休息的夏志，發現車厘子的身體不適。

「你怎麼了？」他連忙走過來，托住了她手臂，車厘子瞬間如同見到了救星般雙眼濕潤的望向了他。

「夏志…我肚子痛…」那雙大眼睛里水霧朦朧，眼睛隱約泛起了紅色，往日健康紅潤的臉色也變得蒼白無比，夏志頓時心頭一緊。

「我帶你去校醫室。」他立刻關懷的打量著她：「還能走嗎？」

車厘子勉強的點了點頭。

幸好校醫室不遠，穿過教學樓便到了，夏志攙扶著她，一步一搖晃的走到了校醫室外，只是望著眼前緊閉的大門，兩人都有些絕望。

「哇——」車厘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直接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嚎叫，夏志頓時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你先別哭，我扶你回教室休息一下，待會就放學了，到時候帶你去醫院。」夏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彎腰準備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車厘子仰起一張哭花的小臉，可憐巴巴：「我走不動了，好痛嗚嗚嗚。」

「……」

「那我背你。」

夏志說完就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車厘子扁了扁嘴，乖乖趴了上去。

少女特有的柔軟和馨香霎時間一涌而入，縈繞在鼻間直往大腦裡頭鑽，夏志抿了抿唇，托緊了背上的人，目光平靜的直視前方。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一張床都睡過，牽手擁抱什麼的也是家常便飯，然而——

那是小時候。

如此親近已經很久未曾有過了。

車厘子微微閉著眼，把臉枕在底下略顯堅硬的肩膀上，彷彿聞到了淡淡的皂角香。

諾大的教室空無一人，繁重的課業讓學生們一刻都不想在教室里多待，難得的體育課可以出去放風，大家紛紛都如同出籠的小鳥，極力呼吸著新鮮空氣。

夏志把車厘子放到她自己座位上，看著那張病懨懨的小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我去幫你打杯熱水。」

車厘子哼唧兩聲當做應答，夏志頓了頓，拿起桌上那個粉色水杯，往教室後面的飲水機走去。

喝了熱水，疼痛又好像緩解了幾分，車厘子吸了吸鼻子，突然感覺好像有滾滾熱流湧出，她嚇得渾身一顫。

「夏志…」車厘子拉長了哭腔望向面前的人，夏志滿臉緊張：「又怎麼了？哪裡不對勁嗎？」

「我…我…」車厘子實在難以啟齒，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我想去廁所——」突然尿急這種事情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夏志聞言伸手過來扶她，車厘子拽住他的手腕艱難起身，才邁兩步，旁邊的夏志突然停住步伐，怔怔望著她某處。

「嗯？」車厘子疑惑的側頭，只見旁邊的少年滿臉凝重，白皙的耳根一點點爬上紅暈，他抬頭望著她，眼裡茫然閃爍。

「車…車厘子，你流血了。」

啊啊啊啊啊要瘋啊！！！

車厘子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臉瞬間爆紅，轟的一下，像是一顆成熟的小番茄。

她觸電般飛快鬆開了緊拽住他的手，慌張窘迫的捂住屁股。

「你…你別看，我…」她說不下去了，她要瘋了。

夏志也反應過來，撇開臉望向別處，深吸了一口氣后輕輕吐出，方才平穩開口：「你，你先去洗手間處理一下，我去給你買東西。」

少年乾淨的聲線微微顫抖，說完，不等她回答就立馬拔腿而出，身影飛快的消失在教室門口，只留車厘子站在原地欲哭無淚。

她又側頭望了望藍色校服褲上的那一大灘血跡，哀嚎一聲，伸手捂住了發燙的臉。

自力更生走到洗手間，車厘子蹲在馬桶上托腮，疼痛還在一陣陣傳來，像是肚子里有什麼東西在攪拌脫落一樣。

她不敢站起來，唯恐會把褲子弄得更臟。

門口傳來了聲音，好像是班裡幾位女生結伴來上廁所，嘩啦啦沖水聲響起，伴隨著嘰嘰喳喳的聊天。

「哎，在操場怎麼沒看到夏志啊，班裡男生不都在打球聊天。」這是蘇小輕的聲音，她是班裡的文娛委員，唱歌特別好聽，因此車厘子對她聲音印象十分深刻。

「嘖嘖，你看看，一天到晚都關注著人家。」旁邊傳來一道打趣的調侃。

「班草嘛…」另一人附和。

蘇小輕哎呀一聲，十分嬌羞。

幾人笑笑鬧鬧聲音漸漸消失在門口，車厘子杵著下巴深深嘆了口氣。

唉。

夏志怎麼還不來…

她快要被痛死了。

想著想著，門邊終於傳來了天籟般的呼喚。

一道乾淨、清澈，少年特有的低磁嗓音，在安靜的洗手間響起。

「車厘子，在嗎？」

「我在在在在！！」車厘子忙不迭地的應著，拉起褲子悄摸摸推開門，朝外頭探去。

穿著校服的少年站在女洗手間門外，眼瞼低垂表情頗為不耐，纖細修長的手指間卷著一個黑色塑料袋子。

「沒人看見吧？」車厘子做賊似的蹦過去，然後一把扯過他手裡的袋子，一邊翻看裡面的東西一邊緊張問道。

「沒有。」夏志回答，看著眼前這顆黑乎乎的腦袋已經沒了脾氣，車厘子聞言鬆了一口氣，嘟囔：「剛剛蘇小輕她們才從這裡出去，好怕你們撞上…」

夏志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垂眸望著她，任憑她一個人說著。

「對了，你知不知道她喜歡你啊——」車厘子說到這裡，順便好奇的打聽著八卦。

「不知道。」夏志面無表情的回答。

「哦。」車厘子也沒太大反應。從小到大，幼兒園到初中，喜歡他的女孩子不計其數，無外乎是那張臉惹得禍。

小時候白凈秀氣的像個小王子，長大后依舊乾淨好看，永遠是人群中最惹眼的哪一個。

更何況成績又好，品學兼優，話不多，性格冷冷淡淡，寬大的校服也能穿得挺拔帥氣。

車厘子習以為常，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幸好沒被她看到，不然以她對你的關注，肯定會發現，好險好險…」

車厘子鬆了一口氣，拿了東西道謝轉身，欲走之際，一直沒接話的夏志突然叫住了她。

「喂——」

她茫然回頭，一件帶著體溫的校服外套飛了過來，正好罩在了她頭上。

「遮一下。」

車厘子再次沒出息的紅了臉。

等收拾完出門時，外頭已經空無一人，空蕩蕩的走廊散落著幾縷夕陽，更顯冷寂。車厘子扁扁嘴，慢慢挪回教室。

已經臨近下課，大部分學生都回來了，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現在無比熱鬧，夏志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低眸認真翻著手裡的書。

男孩穿著藍白校服短袖，校服褲子，劉海細碎的垂落下來，手臂裸.露在外頭，看起來乾淨又清爽。

車厘子又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寬大外套的下擺，確保遮住了臀部之後方才慢慢走進去，坐到了自己位子上。

同桌的花姒立刻擔憂的傾身過來，關懷的打量著她。

「厘子，你去哪了，一節課都沒見到你，你身上的衣服…？」她遲疑了兩秒，抬眸試探問道：「是夏志的嗎？」

「嗯…」車厘子無力的趴到了桌上，側頭望向她眨了眨眼睛，閃過一絲小女生的狡黠和興奮。

「姒姒，你知道嗎？我的姨媽終於臨幸我了！」

上初中以來，班裡的女生都陸陸續續變成一位真正的少女，但只有她親戚遲遲不來造訪，車厘子有段時間還懷疑過自己是不是一個男人。

畢竟前段時間才出了一個新聞，說女孩上了初中之後檢查才發現，身體顯示她屬於男性。

那簡直是晴天霹靂，車厘子提心弔膽了許久，最終在花姒的教育科普外加安撫之下，才勉強的放下心來。

「那太好啦！」花姒聞言彎起了眼睛，笑眯眯的摟住了她：「我們厘子終於長大了！」

「唔，不過好痛哦。」車厘子在她身上蹭了蹭撒嬌：「嚇得我以為自己生病了，差點去了醫院。」

「有些人反應是會大一點，最開始不太規律，時間長了就好了，你應該是身體發育的太遲了，所以才這麼痛的吧。」

花姒試探的分析，說完注意力又回到了她身上的那件衣服上。

「你褲子是不是弄髒了？」

「嗯…」車厘子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被夏志看到了？」

「嗯…」她又厚著臉皮點了點，只是這次耳根隱約有些發燙，少年的那句流血了彷彿還回蕩在耳邊。

車厘子輕輕哀嚎一聲，把臉埋進了手臂中，只是動作稍微大了一點，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的粉色水杯。

嗯？很燙。

車厘子好奇的從臂彎中抬起頭來，拿起了手邊的杯子，溫度一陣陣傳到手心，應該是剛打的熱水。

她試探擰開瓶蓋，絲絲熱氣中，紅糖特有的香甜傳了出來。

車厘子彎起了眼睛，笑眯眯的望向某處，夏志姿勢未變，依舊在認真的看著書，傍晚陽光從窗戶灑了進來，剛好落在他身上。

金色光輝的籠罩中，少年白皙秀氣的面容越發清透漂亮，睫毛纖長，輕輕顫抖，宛如一對脆弱秀美的蝴蝶。

車厘子嘴角笑容越發擴大，漆黑的眼波中閃爍著點點光芒。

青春期的少年敏感又扭捏，自這件事情過來，夏志好長一段時間看到她都是不自然的，再沒了之前的笑笑鬧鬧親密無間。

車厘子正欲找他好好談一談時，暑假來臨了，夏志一家都到鄉下去避暑，整整一個假期，兩人都沒有見到面。

轉眼間，高一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