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春樓夢醒
從甜美的睡夢中醒來,還沒有睜開眼,便能聞到空氣里到處飄散著淡淡的香氣,卻不像平時香爐里燃放的清香木,倒有幾分濃厚的胭脂味兒.
容玉嚶嚀一聲,緩緩睜開還有些許睡意的眼眸,眼前輕紗似薄霧,有風將它輕輕吹動,容玉撐著手掌想坐起來,可是卻覺得頭痛欲裂。
容玉掙扎的坐了起來,環顧四周才發現這並不是她的房間,裡面陳設傢具也都不是自己平日里見慣的。
只聽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然後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公子您醒啦!」
說話的是容玉的小丫鬟——春曉,今年十四歲,看著容玉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容,可是此刻卻穿著一身灰色的袍子,頭上也是只簡單綰著一個髮髻,竟是活妥妥一身男兒裝扮。
容玉看著春曉,呆了呆,然後指指她的衣服問道,「春曉,你怎麼做這身打扮?」
她這話一出口,春曉也是一愣,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解的問道,「小,公子這是你讓我這麼穿的,你不是常說穿一身男兒裝扮,出門好方便嘛,怎麼你也將自己的話給忘記了?」
容玉一聽,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對於以前說過的話怎麼也想不起來,突然意識到現在待的這地方似乎並不是自己的房間,一張嘴便道,「春曉,這是哪裡?」
春曉聽了,一臉驚訝的問道,「公子你連這地方也想起來了?哦,是了,也可能是你昨天喝酒太多,連自己來的是宜春院的忘記了。」
宜春苑?喝酒?
容玉按了按還在隱隱發痛的額角,是了,原來真是自己忘記了。
在春曉提到喝酒的時候,容玉已經將大部分都想了起來,原來是昨天在和爹爹鬧翻之後,她便和春曉換成男裝來到這宜春院喝酒。
宜春院原本就是咸城裡的花街柳巷,也是咸城裡最容易隱藏身形的地方,她來這地方原本不過是為了躲避爹爹的尋找。
可是哪裡知道,換作男兒妝后,她原本就有清雅秀麗的容貌更加俊俏脫俗,竟是吸引了不少胭脂女子,心中正似無聊,便和這些女子多調戲了幾句,誰知飲酒過量竟在這裡睡了過去。
想到這裡,容玉立刻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待看到衣服只有稍許褶皺后才悄悄在心裡鬆了口氣。
還好,身份沒有暴露。
只是容玉不知道的是,昨夜喝醉之後,本是這裡的紅玉姑娘將她扶了進去,在幾乎就要脫掉她內衫之前幸虧春曉闖了進去,才沒有讓她暴露身份。
容玉模樣俊俏,舉止又風流瀟洒,而且出手還相當闊綽,很難不讓紅玉這樣的姑娘對她青睞有加,眼看將成的好事被打斷,紅玉姑娘很是不悅,可自己到底也是宜春院里排的上名號的姑娘,便只得做罷。
見容玉要掙扎著起床,春曉走過去將她扶了起來,在房間里的一面鏡子前坐下,春曉心思靈巧,立刻將鏡子遞給了自家小姐。
透過鏡子容玉看了看自己,頭髮有些凌亂衣衫也有些褶皺,不過經過春曉的巧手,稍微梳洗過後,很快又恢復了昨日的神采。
這時候容玉已經將昨天的事情都想了起來。
容玉的父親名叫容正,是朝廷里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為人正直,剛正不阿,前一陣子因為聯絡朝廷其他官員彈劾一個貪污的朝廷重臣,可惜事情沒辦成,卻被那個官員反咬一口。
原來那個重臣有一個女兒,正是當今皇上新納不久的妃子,那妃子在皇上耳中吹了點枕邊風,皇帝聽了心裡不悅,以為容正是個心胸狹隘的朝臣,一怒之下便將容正發配去了南方一個蠻荒之地。
容玉的母親去世多年,容正膝下也只有她一個女兒,為了讓女兒擺脫厄運,便要作主將她嫁給新安城裡最大酒坊的徐家三子。
這酒坊老闆是容玉年輕時候的一位老友,但是容玉心中很是不願意。
一來她不願意撇下容玉獨自去那個蠻荒之地受苦,二來她對於容正將自己隨便嫁給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很不情願,對於容正的主意,容玉心中很是惱火,因此才有了宜春苑中醉酒一事。
容玉正要問可曾有人找她來,卻忽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不到片刻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個滿身盈綉,艷麗嬌媚的女子,正是昨晚差點脫掉容玉衣衫的銀杏。
銀杏身材婀娜,粉面含春,手裡的盤子上放的碗不知道盛著什麼湯水。
在看到容玉已經已經起床后,臉上的笑容愈發明艷,「原來公子已經起床了,奴家原還想著過來服侍公子梳洗,只是公子身旁的人竟不願與奴家靠近公子,不得已,奴家也只能做碗醒酒湯來。
身在宜春苑,少不得察言觀色,銀杏在這方面自然算得上是行家。
既然富家少爺身邊的小廝不讓她靠近自家少爺,她便不能靠近,但不靠近,並不意味著不能討得少爺歡心,所以一大早便特意做了醒酒湯來。
容玉何等聰慧,自然曉得這其中的意思。
容玉抬手將銀杏的手握在掌心,面上含笑,「知我心者,銀杏也。這等粗活交於其他人便是,讓你親自下廚我不知又要心疼多少了。」
銀杏原本一見面就對容玉的清俊有幾分痴迷,這會聽到她如此溫言軟語,便只覺心中更多了幾分愛慕。
「公子,銀杏謝謝公子錯愛,只因銀杏生是風塵女子,原就不該存著非分之想,只是公子這樣待銀杏,讓銀杏受寵若驚。」
風塵之人,對於自由之身最是嚮往,所以銀杏想將這希望寄託於眼前傾慕之人,希望他是那個良人,可是卻不知這終究只是奢望。
容玉眼神暗了暗,暗叫聲糟糕,可是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看著銀杏深情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昨夜是我涉足宜春苑第一次也是平生最後一次,今日之後我就將迎娶一個陌生的女子,開始一段不知道未來的生活。」
「銀杏,你待我很好,昨夜與你相識之後我很知足,自此之後,你權當不認識我罷!」
她一席話未完,銀杏的心卻已經沉到了最低處,面上霎時梨花帶雨,她以為遇到的是良人,原來也是個苦命之人,雖然身份不同,命運卻都是不由自己,一時之間只能埋怨命運不濟。
「爺,你莫要說了,罷了,罷了,銀杏……只希望爺以後開心點,只是讓奴家忘記爺卻是不能了」,語罷,淚水竟如斷了線的珠子,將容玉和春曉留在房間自己哭著走了。
春曉皺眉問道「公子,現在怎麼辦?」
呆了許久,容玉嘆了口氣,「還能怎麼辦,斷了她的念頭總好過讓她存有不該有的奢望!
春曉點了點頭,「公子說的是」,她這時候竟覺得之前還有些討厭的銀杏也不那麼討厭了,反而很惹人心疼。
不過,容玉倒是有些無語,不過一夜買醉,竟多了一筆風流債,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算了,咱們身上還有多少銀子,你都留給銀杏吧,也好歹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和春曉兩人出了宜春苑便回了家,容玉原本打算從後面溜進去的,可是才進了院子就被站在門口的管家發現,看著一臉無奈的容叔,兩人被嚇了一大跳。
容玉不曉得他是特意在此等候還是無意間撞到,便打算矇混過關,對著管家哈哈一笑,「容叔,早啊,不知道廚房有沒有好吃的,早上出去這會忽然覺得好餓啊,哈哈!」
春曉看見容玉朝她眨了眨眼睛,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茬道,「是啊,小姐,早上出去散步太久了,我也突然覺得好餓」,說罷還裝模作樣的揉了揉肚子。
見兩人就要往裡走,管家嘆了口氣,「春曉,小姐胡鬧也就罷了,你怎麼也這麼不懂事,是不是我太慣著你了?」
春曉身子一僵,轉頭看了一眼容叔,又低下頭看向腳尖,半晌才悶悶說道,「我只是想小姐心裡不高興,也許出去……」
「容叔,這不是春曉的不錯」,容玉打斷春曉的話,看見容叔說道,「出去是我的主意,春曉只是個小丫頭,她哪裡做得了我的主,若是爹爹知道了,要打要罰,都由我一人承擔。」
「小姐!」春曉驚呼出聲,她沒有想到容玉要將責任全都攬到自己身上,雖然她身為奴婢做不了主子的主,但卻斷沒有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的道理,小姐對她好她自然曉得,看著容叔越發嚴肅的臉,心裡卻突然堅定起來。
春曉走上前跪下將容玉擋在身後,看著容叔說道,「容叔是我的錯,求你不要告訴老爺,如果要責罰,責罰春曉便是。」
「我看你確實該罰」,不知道容正從哪裡走了出來,看著容玉和跪在地上的春曉,面色很不好看。
此話一出,不僅春曉,就連容玉都嚇了一跳,容正從容叔背後走來,容叔一見向旁邊退了幾步,恭敬的說道,「老爺。」
容正「嗯」了一聲,又重新看向女兒,面上甚至帶了些薄怒,厲聲說道,「我以為我教女有方,卻料想不到,我堂堂長治寺少卿容正的女兒竟會跑去花街柳鄉這種地方,而且下人們居然全都瞞著我!」
容玉自然知道容正的性子,在回來的路上,她其實已經做好了被容正發現后責罰的覺悟,可是現在看到容正生氣,心裡還是不免有些怯意,便小聲道,「爹爹你不要生氣了,這些都是我的主意,不幹春曉的事。」
容正看著女兒完全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反而一身輕佻的男子裝扮,到了這會兒還在為個下人辯解,心中不免怒氣更盛,「胡鬧,堂堂大家小姐卻做男子裝扮,這要是傳出去了,我容正的臉可被你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