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清子寒

第六十七章:清子寒

緣分,真他媽的妙不可言。

童夏君曾無數次地想象過,跟這個人再度見面時候的情況,可能是在自己功成名之後,也可能是在他名利雙收之時,只是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居然會是在這麼一個小診所里。

而且她現在,一沒錢財二沒名利,好在還算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不會顯得那麼沒臉沒皮。

此時,她瞪著他驚詫了好半天後,才勉強從牙縫裡擠出下一句話:「……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個男人的表情比童夏君要淡定一些,他只是稍稍愣了愣神,接著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很快恢復了原先的神態,回道:「我來買葯,有問題嗎?」

「你沒事來買葯幹嘛??你有病吧。」

「我有病才來買葯。」

「……你……」童夏君咬牙切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只能發出不甘心的一個音節。

正在配藥的傅醫生,明顯注意到了這邊的情形,他有些意外地開口:「怎麼,你倆認識?」

「嗯。」

「……」何止認識,簡直孽緣頗深。

眼前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看似文縐縐的男人,名字叫清子寒,是童夏君一起長大的玩伴,二人家長們的關係都相當熟稔,來往密切得與親戚並無二致,甚至在生下他們之前,許下了一個雖然俗氣但可行性非常高的約定——要是生的是一男一女,就定為娃娃親。

總之用一個詞形容,他便是童夏君的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這個詞,乍一聽上去非常和諧,還有古詩詞這麼形容: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多好啊,這念得,兩小無猜你儂我儂,多少浪漫的愛情故事都是在這樣的設定下展開的。

可惜,他們兩人的溫馨關係可能是有過,但直接中止在了選專業的時候。清子寒比童夏君要小一歲,自然學段也比她要低一年,童夏君這會出山了,他卻還要在大學校園裡深造,但學齡的差距並不能影響他們產生分歧。

二人都是學藝術的,童夏君在填志願的時候,二話不說就填報了一直夢想的油畫專業,信心滿滿的她還以為清子寒會步入自己的後塵,都準備著親切地叫他一聲學弟了,沒想到這貨連通知都不通知一聲,暗自報了國畫專業,還被蒙在鼓裡的她,直到在他入學后,看到他手裡的國畫顏料和毛筆才幡然醒悟。

就是從這個分界點開始,兩人多年來建立的友誼的小船,開始迅速地出現裂痕,最後翻在了大學這個汪洋學海里。

雖然說為了一個專業就鬧掰,實在沒有必要,但希望落空的感覺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承受的,何況童夏君幾年前心智更不成熟,還沒完全度過青春期,她覺得清子寒就是故意跟她作對讓她難堪,悶氣自然也沒少吃。

待年齡一點點地增長,她也隱約地意識到這個不妥,可矛盾都鬧了,冷戰也冷了,事後還要腆著臉湊過去化解尷尬,童夏君的臉皮還沒厚到這個程度,於是她選擇了順其自然,對清子寒依舊不理不睬,甚至還有點迴避。

這一避就避到了畢業,二人互相配合著不相見,導致整個大學校園裡沒人知曉他們的關係,連與童夏君關係最好的程初娜也不知道。

不過,幾年呆在一個屋檐下,還是同個系,低頭不見抬頭也能見,兩個人無意中的互動還是存在的。

比如有一次,程初娜叫住童夏君,就對她滔滔不絕地講起某種八卦來:「君君你知道嗎?聽說今年隔壁國畫系有個學弟,長得特別好看,現在我們班的女生啊,都說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古風韻味兒,簡直了,哦對了還有,他名字叫清子寒……」

當時童夏君還在喝水,聽到這個名字后差點被一口水嗆死,咳了半天之後才緩過來,支支吾吾道:「他……他……」

「你也發現了吧?我發現你倆的名字,還真般配,我估計現在暗戀他的人應該很羨慕你。」

「……」不了,這就去改名。

「不過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已經說好了,今天要問到他的聯繫方式,最好是手機號碼,計劃都已經定製好了。」

童夏君不禁覺得兜里的手機一涼,別說電話號碼了,這貨的家庭住址父母信息房貸車貸甚至祖宗十八代都能翻出來,但她絕不會告訴面前的人。正在她心裡有鬼地嘀嘀咕咕時,抬眸就見程初娜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慌忙心虛道:「干、幹嘛……」

「你看啊,你們倆名字這麼像,這一定是一種無意識的緣分,所以我們決定派你去進行這項計劃,已經估算好時間了,他今晚會去國畫教室畫作業,到時候你就進去找他,發揮你那三寸不爛之舌,幫我們把聯繫方式要到!」

「……我能拒絕嗎?」

「不能,當然如果成功了的話,我們全班女生輪流請你吃一個月的晚飯。」

為了一個月的飯錢,童夏君最後還是同意了下來,不過當她走到國畫教室,看著跟在自己身後一堆花痴時,她又後悔了,這意味著她得當著眾人的面把戲演足。

她記得特別清楚,那晚的月光特別清澈,儘管室內只開著一盞燈,光線卻還是恰到好處的亮堂,教室內有股她不熟悉的水墨的氣息,而清子寒坐在他的位置上,執著毛筆在宣紙上練字,他摘了平日里的眼鏡,月光和燈光糅雜著映照在他的側臉,那一刻,童夏君有點信了女生們描述他外貌的話。

現世君子,清美如畫。

清子寒在感受到有人坐在面前後,抬起眸子看過去,認清是童夏君后愣了一愣,剛想啟唇喊她的名字,卻先一步被她打斷。

「啊,那啥那啥,」童夏君尷尬地朝他使了使眼色,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用意,「……清、清子寒同學是吧?」

清子寒似乎是理解到了什麼,將欲說出口的名字收回,轉而回道:「嗯。」

「我、我是隔壁油畫系的……比你高一屆的……」童夏君磕磕碰碰解釋之餘,擔憂的目光瞥向身後的大門,唯恐被門外的人聽去了什麼不好的信息。

「我知道,然後呢?」

「……我開門見山地說好了,是這樣的,我……需要你的聯繫方式,請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說罷,她掏出手機解了鎖,然後遞到清子寒的手上,當然在此之前,她機智地刪掉了他的通訊錄信息。

清子寒有些莫名其妙,他接過遞來的手機,輕車熟路地點開通訊錄翻了一番,發現了什麼后,語氣一沉:「……你把我刪了?」

「!……」童夏君連忙作出噓聲的動作,壓低聲音道,「讓你加個號碼就加,哪來那麼多廢話,趕緊的,自己新建回去。」

「嘖……」

儘管他的神色有著明顯的不滿,卻還是聽話地把自己的號碼新建到了她的目錄上,在童夏君拿回手機,就要如釋重負地起身走人之時,清子寒卻故意抬高了音量,用一種教室內外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學姐,你長得真好看,我想改天請你吃飯。」

「…………」

後來,童夏君記得更加清楚,自己的一個月的晚飯錢泡湯了不說,還一度成為了藝術系所有女生口中的風雲人物,什麼男神學弟一見鍾情的神秘學姐,什麼因名字產生的校園情緣,話題火爆到三個市以內的大學學生都津津樂道,甚至還有情侶特意去改名字的。

而她在幹嘛呢,她就很認真了,她把自己所有的美工刀片都磨得鋥光尖銳,隨時準備提著刀去把清子寒砍了。

好在她沒有被一時的憤怒驅使,只是在扎了無數個小人之後,決定更加地疏遠清子寒,也正是因為在她刻意的躲避之下,這無故掀起的風波總算是度了過去。

之後,二人的關係越來越僵化,甚至連面都沒有再見一次,她光是遠遠地看見他就會轉身跑,漸漸地,童夏君重新將一切過錯都歸於專業上,她覺得二人專業的分歧才是萬惡之源,她要向清子寒證明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也就是說,她一定要靠油畫混得風生水起,不混出個名堂來就絕不到他面前晃悠。

可惜緣分來了誰也擋不住,鬼知道她會在這個地方重新見到他。

傅醫生的聲音將她漫遊的思緒拉了回來:「童老師,我剛跟你說的晚上來取葯的就是他,沒想到啊,你們還認識,看來世界是真的小。」

「……」童夏君後知後覺地才想起來,自己與傅醫生談論的是免疫者的事情,難道他說的還有一位的免疫者……是清子寒?!

她死也不敢相信地瞪著清子寒,這貨是處處想跟自己作對的吧?一起相處那麼多年了,居然都沒發現他有這樣的稀有體質?!還是自己渴望擁有卻得不到的?!

童夏君的內心戲太過豐富,導致她好一會才察覺到,清子寒也在用類似的目光看向她,他疑惑道:「老師?」

儘管不是一個高收入行業,童夏君依舊挺直腰板:「……對,我,老師,怎麼滴了。」

「……」清子寒沉默了許久,似是有話要說卻不開口。

「放。」童夏君不客氣地示意道。

「現在的教育制度,這麼落魄了嗎?」

「……滾蛋!」

這個混蛋講話真是越來越不中聽,童夏君懶得搭理他,十分後悔因為這個人而耽誤自己那麼多時間,她拉過一旁的墨安就往外走,往後撂下一句:「我們回校了,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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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問題的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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