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一位新生
這天夜裡,童夏君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有一個畫室的學生,每個學生剛進來的時候都像個社會混混,然後在她真摯熱烈的愛的教育之下,都脫胎換骨成為了新一代學生楷模。
接著她便獲得了學院的表彰以及肯定,以資鼓勵,校長還給她頒發了巨額獎金……
第二天的童夏君是活生生笑醒的,在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房間的天花板后,才反應回來不過是個美好體驗的夢,然後枕頭旁的鬧鐘便滴滴滴地響了。
今天是她正式工作的第二天,同時也是她面對學生的第一天。
從太過美妙的夢境里醒來,著實是一件令人失望的事,童夏君失落地拍了拍臉頰,讓自己再清醒一些,面對好現實后再下了床。
今天會遇到怎樣的一群學生呢?
想到這,童夏君的心裡不禁又有了那麼幾分期待。
也不知道這個學院,接收的學生是小學初中,還是高中甚至大學,她希望是年齡小一點的學生,畢竟對於大孩子來講,遇到緊急的情況震懾不住就麻煩了。
若是一個星期前的自己,根本不會想到,在之後短短四五天時間裡,自己的人生會發生這樣的變化,更不會預知到自己還能變成一名人民教師。
對於老師這個職業的印象,童夏君最具印象的還是小學初中時代,帶頭的班主任在前邊走著,後邊屁顛屁顛跟著一群小孩子,趕鴨子似的,可威武了。
「噗。」童夏君想著想著,覺得一陣好笑,忍不住噗嗤出聲。
在前方帶路的灰白色蝴蝶聽到聲響,停止了向前飄動前進的速度,拍拍翅膀轉回身看著童夏君臉上的笑意,似是不解她為何發笑。
「沒什麼,繼續走吧。」
這次,童夏君到校后,連為她繼續帶路的人都不見蹤影,彷彿在告訴她讓她自力更生。
好在一回生二回熟,童夏君也不再害怕這空曠無人的校園,自顧自地順著記憶找到了昨天的教學樓,入了畫室后將隨身物品放置一旁,隨意地往凳子上一坐,就當作自己來上班了。
今天的天氣與往日一樣晴朗,室內的光線依舊十分充足,不知是不是教學樓里設置了空調,這夏日末端的炎熱絲毫沒有闖進畫室,氣溫相當舒適宜人,童夏君在位置上伸了個懶腰,順帶著打了個哈欠。
這麼個好地方,也許拿來睡覺也不錯。
像是在提醒童夏君好好上班,正當她有了想小憩一會的想法之時,畫室里的廣播傳來了一陣鈴聲。
八點,是所有積極向上的學子開始學習的時刻。
童夏君想起昨日白城對自己說的,今天就將學生們帶過來,於是她便繼續坐在位置上,慢慢地等待著外面的腳步聲。
然而,分針滴滴答答地走過了十幾分鐘,室外一絲動靜都未曾傳來,別說腳步聲了,感覺連蚊子都沒有一隻。
童夏君微微抖著腿,她一開始還有些緊張,不知道見了學生該說什麼,就不斷地在心裡草擬著開場白,可這開場白都想出好幾個版本了,這人影還是沒見著。
會不會是那白城忙過頭給忘了?雖然看他樣子也不像很忙……
耐心逐漸被流逝的時間耗盡,童夏君的緊張感也被磨得差不多沒了,她乾脆從凳子上站起,準備出門自己去找他。
她皺著眉頭拉開畫室的大門,不料的是,在她拉開后,迎面的視線就撞上了一雙灰色的眸子,再然後就是看見了某張熟悉的臉。
「噫!!!」嚇得童夏君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叫聲。
看清楚來人是白城后,她才拍了拍差點跳出嗓子眼的心臟,隨後朝他吼道:「想嚇死人啊?!」
而她面前的罪魁禍首,只是淡定地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解釋了一句:「剛到。」
「……」
既然他都給了理由,雖然簡潔得只有兩個字,但童夏君也不好無理取鬧地繼續發脾氣,於是她沒好氣地問:「……所以我的學生們呢?」
只見白城向一側伸出手,像是用力拽住了什麼東西,再往裡面一拉,接著,一個新的身影出現在了童夏君的視線里。
「別碰我!」那人帶著憤怒地低吼著,同時不斷掙扎著。
童夏君訝異地打量起這個新面孔,眼前被帶來的人是一位少年,乾淨的黑色短髮,略微稚嫩的面孔,加上還未發育成熟的嗓音,她猜測他的年齡約莫只有十一二歲。
此時,這個少年的手腕被白城緊緊地攥著,他似乎很討厭被這樣控制,手臂上發著力想要掙脫開來,卻被白城的手穩穩按住,不得動彈分毫。而他們兩者之間,手與手腕相觸的部位在微微顫動著,一看便知道雙方都在使著猛勁。
「放開我……!」儘管被壓製得完完全全,少年仍是不甘心,他抬眸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他。
然而白城對他威脅一般的表情無動於衷,只是繼續控著他的手腕,以一副遊刃有餘的神態,對童夏君回復道:「在這。」
「……」
童夏君愣愣地看著那位咬牙切齒的少年,又看了看白城面無表情的臉色,抽了抽嘴角,回道:「……我知道了,其他的呢?」
「就一個。」
「??」
這三個字讓童夏君著實吃了一驚,抽搐而來的笑容都僵在了嘴角。
什麼??就一個?開玩笑的吧?
她難以置通道:「不可能!一個班級難道就一個學生??你們逗我的吧?」
「目前來看,的確就這一個學生,當然這並不代表著學生數目一直如此。」
「什麼意思?」
「如果以後還有需要教育的學生,那麼到時候會再帶過來。況且,」白城用那一成不變的目光瞥了她一眼,「我並不覺得你現在能駕馭住更多的學生。」
「……」
這特么又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嗎?童夏君一陣不爽,眼神漸漸沾上怒意。
而那個被白城控制了許久的少年,聽了二人之間的對話之後似乎明白了什麼,他逐漸收回手腕部掙扎的力道,只是眼神還繼續瞪著白城,沉聲開口:「我知道了,能不能先放開我?」
面對少年放軟了語氣后的詢問,白城並沒有作出回應,他側目持續凝視著他,似是在等待著少年再次擺出正確的態度。
少年見他如此,皺著眉頭,咬咬牙忍著不適地繼續說道:「我知道……我會在這裡好好上課的,在此之前,請你拿開手,不要再碰我了。」
聞言,白城這才鬆開桎梏著他的手,終於解脫出來的少年連忙遠離他幾步,用一種警覺的目光打量著白城幾眼,又望了童夏君幾眼,再瞅瞅敞開的畫室門,忙不迭地低著頭逃了進去。
「……」徒留童夏君在原地,與某個面癱大眼瞪小眼。
然後面癱開口了:「他是你的第一個學生,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你的工作就是教育他,讓他學會該學的東西,學院會隨時派發教學任務,以檢查你的教學進度,請你們師生好好相處合作。」
「哦……等會,這個學生他就是……就是那種學生?」
「正如你所想,他是問題生,他的性格有所缺陷,以及思想上也與普通學生不同,甚至身體上也會出現異常的狀況,一切細節需要你自己去發現,還有,相處的時候請多加小心。」
「??……」
白城的話猶如一盆不明液體,就這樣澆在了童夏君的頭上,問題是澆了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淋了什麼,只知道模模糊糊的很難受。
童夏君一直以為問題生不過是不遵守紀律,心理上有些違逆的學生,但是白城的話又牽扯到了性格,性格勉勉強強還能理解,但還扯到了生理,這就有些不對勁了。
更令她在意的是,白城的最後一句話。多加小心??會發生什麼事情?讓我多加小心?
還沒來得及反應回來去問他,門外白城的身影又消失不見了。
童夏君心裡亂糟糟的,莫名囤了一堆問題讓她感覺很煩躁,又沒有人可以答疑解惑,她只好一遍遍自己梳理疑問。
難道是自己畢業太久,現在的教學管理方式有變?變得有危險了?怎麼想都不可能。
「老師。」
而且……難道現在的學校還會因為生理原因辭退學生?這個也不可能。
「老師。」
那他那番話到底什麼意思?還有什麼鬼教學任務,沒聽說過啊……
「老師。」
「……啊??」
連續三次的特定稱呼,終於讓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童夏君回過神來,她連忙反應過來回道:「怎、怎麼了?」
「我有位置嗎?」面前的少年試探性地問道。
「哦!……你等會。」
童夏君邊從角落裡把凳子拉出來給他擺好,示意:「請坐吧……」
雙方都坐下之後,氣氛又陷入了一種謎一樣的尷尬,童夏君望著面前安靜地坐著的少年,總覺得作為老師,自己應該先開口說些什麼,但想好的開場詞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完全不知該怎麼組織語言。
還好,少年的疑問先一步打破了沉默:「老師,你姓什麼?」
「哦……我姓童,你、你可以叫我童老師……」
「好的,童老師。」
這個昵稱一入耳,童夏君的心裡頓時產生了一種很微妙的情緒。往來幾十年從來都是她喊別人老師,現在居然有人喊自己童老師,這樣的身份轉換,令她不免感到有幾分莫名的欣喜。
「好,謝謝……」她不知為何就以謝意回應了,「那……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墨安。墨水的墨,安然的安。」
「你幾歲啦?」
「十二。」
十二歲……應當是讀小學六年級的年紀,怎麼會到這個學院里來呢?
「我知道了,既然已經十二歲了,那學畫畫應該也不會太難上手,可以先從基礎的教起……」童夏君難得開始正經思考起本職工作,「那你以後就跟著我學美術吧。」
「好的,童老師,可是……現在我還需要做一件事。」
「什麼?」
「我想去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