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聽蕭茵這話,兩人便炸毛了,蕭玲更是加深了唇邊的不屑,而蕭思那不屑的白眼恨不得翻到了天上去。
「被她聽去了又怎樣,難不成還能來咬我?別忘了這裡可是蘭陵,可不是長安!」蕭玲道。
一旁有小大房小二房的庶女以及比兩人小點的嫡女俱是紛紛附和,所以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真沒說錯。
這說話之間,軟轎已經到了幾人身前不遠處,蕭妧遠遠見到路旁這幾人,按禮數應該是要停下寒暄一二的,便低聲吩咐了一句。
軟轎剛到了合適的位置,正欲停下來,就見一人橫插進路中央,一副堵了去路的模樣,軟轎便當即停了。
「見過幾位娘子。」抬轎的幾名僕婦恭敬的道,轎旁的蓮枝也跟著曲膝問好。
蕭玲姿態高傲的一抬手,眼神便直直盯向轎中的蕭妧。這麽明顯的挑釁姿態,蕭妧再看不出該完了。她瞥了一旁的蕭茵一眼,撩開紗簾也未下轎,「各位姊姊妹妹好,今日天氣不錯,是來遊園嗎?」一副笑意盈然,但卻不冷也不熱的模樣。
攔住去路的正是蕭玲,她一臉皮笑肉不笑,「是呀,咱們是來遊園,不知妧妹妹這是去何處,如此大張旗鼓?」
「哦,妹妹這是去找謹亭表哥呢。」蕭妧似乎沒聽出這話里的譏諷意味,笑著道:「那幾位姊姊妹妹慢游,妹妹這裡有事呢,就不陪各位了。」
說完,她便放下了紗簾,幾位僕婦也趕忙擔起了軟轎,可是蕭玲卻依舊堵著去路並不讓道。
蕭妧的臉色沉了下來,「不知姊姊堵著妹妹的去路,所為何來?」
蕭玲雖蠢,但也是不笨的,自然不會落人話柄,落得一個無事找碴故意堵路的名頭。
她笑著道:「姊姊可沒堵著妹妹去路,咱們是來遊園,這不就是遊園嗎?」
後面這句話是對她身旁人所講,那幾個小娘子俱是笑盈盈的,紛紛點頭,並裝模作樣議論路旁花草,以及那不遠處的樹枝形狀有多麽好看。
蕭茵站在一旁,拈著帕子按了按嘴角,其實是遮掩唇邊的笑意。蕭妧,我看你這番如何下台?!
出言呵斥自然得罪了這三房一大群的小娘子,不出言呵斥自己落個沒臉。自那日事後,蕭茵便深深的恨上了蕭妧,這種恨日日埋藏在她心中,啃噬她的心。她向來高高在上,自認矜貴,頭一遭在人前落了那麽大個沒臉,就是蕭妧所致。
蓮枝有些慌張,不禁側頭看了看紗簾後的蕭妧。
她們初來乍到,不宜得罪他人,要知道這一得罪,可就是得罪了整個三房,娘子還要在蕭家住三載才會歸家,不宜生事啊!
這話她自然不能當著人講,可眼中的光芒卻是說明了一切。
蕭妧抬手示意蓮枝捲起紗簾,自己卻靠進軟轎中,一副冰冷譏誚的模樣。
所有人都以為她這是要出言相譏了,蕭茵嘴角的笑意更深,蕭玲和蕭思兩人有種正中下懷的感覺,她們正是打著只要蕭妧有任何不妥之言,便給她扣上一頂大帽子,讓她在長輩面前落個不規矩的名頭。
這是兩人素來對付人的手段,殊不知這種手段不光在蕭茵眼中落了下乘,在蕭妧眼中更是玩到不想再玩。若是論坑人做戲扣大帽子,這種把戲再沒人比蕭妧熟稔了,她上輩子可是玩得爐火純青。
可是讓所有人驚訝的,蕭妧並沒有沖著蕭玲等人而去,反而直往蕭茵而來。
「怎麽,七姊姊,你禁足的時日過了?妹妹我明明記得可還沒半年啊。伯祖父罰你抄寫的那一千遍女誡抄完了沒?雖然妹妹十分心疼你如此辛苦,可話是伯祖父他老人家發的,自然不敢代勞。伯祖父他老人家對你如此厚愛,你可不要辜負他老人家的一片心。」
一石激起千層浪,旁邊裝模作樣的那群小娘子們也顧不得做戲了,俱是回頭望向蕭茵,面色震驚。
外人不知,可蘭陵祖宅里的人無人不知蕭珩在府中的權威,他是整個蕭宅之主,也是蕭氏一族的族長。
蕭家素來男主外女主內,一般家中有女眷犯了錯,大多是小李氏處置便了,再高層點則是兩位老夫人,很少會有蕭珩出面的時候。能讓他出面懲治,說明對方犯了極大的錯誤,使他極其厭惡,以至於忽略掉這個傳統。
這些小娘子自是不知彼時事發時在船上,唯一能當家做主的便是蕭珩,且穆謹亭攙和在內,自然不能等閑視之。她們只知道這長安而來的蕭茵犯了大錯,竟然讓伯祖父發話懲治了。這讓她們極為愕然,也生出了一種生怕連累自身之心。
蕭茵終究還是年紀太小,眼界不夠,自然不懂牽一髮而動全身之道,可這不代表蕭妧不懂,她素來擅長借勢,這借勢可不只是借一方之勢,而是借大勢,壓得你不得不低頭,且旁人還因忌憚而不敢再攙和進來。
蕭茵臉色劇變,小臉漲得通紅,「你——」
她自然沒忘記自己是帶罪之身,可來到蘭陵祖宅,蕭珩再未出現,平日里她出門去大房三房走動交際,眾人也待她甚是熱情周到,無人提及,她便刻意的忘記了這事。
其實也不算是忘記,只不過是抱著僥倖心理,她想著再緩緩,之後她自然會做得周全。她從小明白交際的重要性,所以來到陌生之地,首先要做的並不是閉門低調,而是去融入周遭的環境。這樣一來,她可以活得如魚得水,也能做成不少事。
更何況她內心還有仇恨,又怎麽能接受那禁足半載的懲罰,與成日里抄寫那勞什子女誡?她得先借勢,借旁人的勢去打壓蕭妧。卻未曾想到那蕭妧,竟然當著眾人拿此事作為打擊她的手段。
蕭妧一點顏面也沒給蕭茵留,一番似是而非的勸慰後,臉色便轉為了冷厲。「蕭茵,你真應了那句話,給你臉不要臉。怎麽?蕭蓉被你玩廢了,你又轉移目標了?我坐等著看你能找來多少人給你做槍使,你可別辜負我對你的期望啊!」
語畢,她微微一揮手,蓮枝放下捲起的紗簾,幾名抬轎的僕婦又將軟轎抬了起來。
這次未有人敢再堵路,俱是讓到了一旁去,蕭妧話語中的信息量太多,好多人都緩不過勁兒來。
那一眾人的背影遠遠而去,蕭玲面上這才閃過一絲厲色來,尖聲道:「蕭茵,你敢拿我做槍使?」
她自然也不是個傻子,聽完蕭妧那番話,也明白這兩人有仇怨,其間有個人被攙和了進去,下場不好。再聯想之前蕭茵有意無意在她耳邊說的話,加上對方被伯祖父所罰,這讓她怎麽看,蕭茵都存著一種惡意。
「玲姊姊,你可千萬不要聽蕭妧胡說,她……」
「行了。」蕭思打斷蕭茵解釋的話語,嘴角帶著譏誚,「走吧,走吧,離她遠點,我總算明白阿娘為何會說讓咱們少跟這些人打交道,人家可是從長安而來,別人之間的糾葛可不像我們之間,不過是一朵珠花一盒胭脂水粉的矛盾。」
一旁的幾個小娘子俱是紛紛附和,望著蕭茵的眼神滿是厭惡。
「好討厭,咱們差點上她的當了。」
「這人心腸太壞了。」
「她能被伯祖父所罰,肯定是犯了什麽大錯,咱們趕緊走吧,免得被連累。」
一眾小娘子俱是不願逗留,趕忙離開了。蕭玲臨走之前,狠狠地瞪了蕭茵一眼,「你給我記住了!」
只留下蕭茵一人站在風中,明明是陽光明媚,和風徐徐,她卻完全沒感到暖意,而是寒徹入骨。
蕭妧,都是你,都是你!
狠狠地打了蕭茵的臉,讓蕭妧的眼都樂眯了,可是快到穆謹亭住處門前,她又轉為了擔憂之色。
那孫老名醫竟然治不好穆謹亭的腿,雖蕭妧早就有心理準備,要是那麽容易治,上輩子穆謹亭的腿也不會拖了那麽久。只是心中難免抱有期望,可這一絲期望如今卻變成徹底的失望。
進了院子,下了軟轎一看,穆謹亭的住處自然不同尋常,端的是華麗大氣。有婢女前去通報,不多時,蕭妧便被請進去了。
空曠的內室,靜謐的氛圍,暖融融的陽光自窗外灑射進來,照在闔著目靠坐在輪椅上的穆謹亭身上。
看著那素來安靜沉默的身影,突然間蕭妧竟有一種望而卻步的感受。
上一輩子初見到穆謹亭之時,他便是坐在輪椅里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樣,是那麽的沉穩鎮定且高高在上。彼時穆謹亭自然不同現在,承元帝的寵愛、自身的謀划,早就讓他不再是此時這個孤立無依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