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蕭妧明白這是為了什麽,不外乎是在向蕭家人示威,只要昌平公主一日不倒、只要太子一日不死,蕭家人就不敢拿朝霞郡主如何,即使內心不滿,面上還是要捧著對方。
據聞朝霞郡主這陣子忙著找什麽生子秘方,不用說,自然是為她的親外甥女太子妃所弄的,而蕭家人明明暗裡恨得牙痒痒的,面上還要做無知狀。
蕭妧雖日里忙於國子監的學業,但安國公府這裡的事可一直沒落下,散了學後,晚上就在翠雲閣聽蓮枝回報府中一些雜七雜八的事,可沒少暗中看這些人的笑話。
「九娘越發出眾了,真是一天一個模樣,看來去國子監念書也是有許多益處的。當年三娘也曾提過此事,我卻拒絕了,早知道當年也讓三娘去國子監讀兩年。」鄭氏拉著蕭妧的手,親熱的說道。
「謝二伯母誇獎。」蕭妧半垂眼瞼,狀似害羞。
「這怎麽算是誇獎,二伯母說的是實話,阿娘,您說是不是?」
看著佇立在下處的蕭妧,安國公夫人也是一臉笑意的點點頭。
確實如鄭氏所講,蕭妧如今越發出眾了,不光是容貌,儀態與氣度也是。這撇開不談她如今正在長身子的功勞,也有她甚少出現在人前的原因,畢竟多日不見,此時忽然一見,自是覺得模樣大變。當然這也與日漸增長的學識有關,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便是如此。
她明明年紀還不大,但與一眾姊妹站在一處,就是拔尖的人物,雖稱不上鶴立雞群,但看過去第一眼就是能瞅到她。
長輩們的這番誇獎,讓蕭婉等人俱是紅了眼。
蕭妍為長,素來在妹妹們面前都是一副長姊的做派,為人溫婉賢淑,且蕭妧比她小了不少,也犯不上去嫉妒一個妹妹。蕭娥從來是個和事佬的性子,不管內里如何,在長輩們面前素來是一副柔順的樣子,只一臉笑吟吟的看著,也不說話,反正從面上來看是喜怒不形於色。
至於蕭玉和蕭瑩,蕭玉自從韓雲娘逝世,便成了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而蕭瑩素來安靜,兩人只是靜靜的瞅著,同樣看不出有什麽嫉妒之色。
可蕭婷、蕭婉與蕭茵就沒那麽好了,這三人素來與蕭妧有隔閡,此番見自家祖母和兩位伯母俱是對蕭妧一副另眼相看的模樣,臉上不禁露出了幾分異樣的神色來,只是礙於長輩們都在場,也不敢訴之於口,不過到底是年歲淺,心機也不夠深,難免落於旁人眼中。
一旁的崔氏微微的皺了下眉,她之所以會皺眉也是因為蕭茵,畢竟不管怎麽說,蕭茵都是大房中的人,大房的其他女兒被她教養的不錯,唯獨這個蕭茵是怎麽教都教不好,看的時間久了,她對蕭茵的那份心也淡了。她是世家名門出身,自是明白內里的關鍵,照蕭茵這種性子,日後就算有什麽大造化落於其身,自己也把握不住。
蕭茵自是不知道嫡母這份心思,也不知曉自己的德行不好會影響到自身日後的婚嫁。雖然僅憑家世,她日後的婚嫁也是不差,只是要好卻是談不上了,就如同崔氏所想,就算有什麽大造化落在她的身上,憑她這份心性也會將日子過得一團糟,機會自是讓給旁人更佳。
「行了,二弟妹你就別誇九娘了,九娘出眾是咱們家眾所皆知之事,我看三娘也挺不錯,走出去,誰人不說咱們家三娘溫婉賢淑?」崔氏笑盈盈的插言。
鄭氏自然不會說個不字,所謂孩子是自家的好,蕭妧再好也不是自己親生的,在她心中自然比不過蕭妍,且她之前那話也不是說了沒目的,沒見著一旁的蕭婉,臉都氣歪了嗎!
鄭氏和崔氏自來和朝霞郡主有隔閡,平日沒少給其暗裡添堵,此番朝霞郡主不露面,她們自是沖蕭婉而去,畢竟蕭婉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進了她耳里,自然會傳到朝霞郡主那裡,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一番機鋒,明白的自是明白了,不明的依舊不明,而被當靶子立起來的蕭妧只能在心中苦笑。不光是蕭婉,還有蕭婷和蕭茵,她們眼裡的光芒恨不得將她吞了似的,至於暗裡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她不想去關注,反正只要有人侵犯到她,她自是不會輕饒。
今非昔比,她也不是吳下阿蒙,有穆謹亭這麽個靠山在身後,她不懼這府里的任何人,當然,這一切她自是不會張揚。
望著一眾千姿百態的孫女,安國公夫人既有些安慰,又有些遺憾。若不是時機不對,想必這會兒家中這些出眾的孫女都已有了人家,就算年紀不到,也能先訂親,是時蕭家的勢力就能憑空增添一大截,好給成王和皇后添些助力。
可惜如今朝堂局勢混亂,長安城裡眾人都隱忍不發,大多是瞅著東宮那邊的動靜,也好籌謀日後該如何處世。蕭家一眾女兒,蕭妍、蕭娥、蕭婷年紀都不小了,婚配之事卻一直未抬到桌面上談,全是因為如此。
局勢混亂,誰敢言談婚嫁?別親家沒結成,反而結了個禍害。長安城內眾人心中皆有自己的盤算,自然不會等閑視之,因此蕭妍幾人都被耽誤了。
不過安國公夫人也有自己的打算,最大的三娘今年不過十七,再等一年也是等得起的,再不行還有一個成王。按安國公夫人的想法,她並不太想將蕭妍許給成王,表哥、表妹雖好,卻少了兩條路子。
成王是親王,成王妃定然不會是尋常人家,所謂的聯姻,便是聯合兩家之勢,蕭皇后和安國公夫婦可是打算給成王尋一家有勢力的姻親好增添些許助力的。
至於蕭妍,本身出自蘭陵蕭家,有個皇后姑母,又是嫡出,婚嫁也不會差,日後嫁了人,夫家也是成王一系的好助力。
別看安國公夫人無視下面的這些機鋒,因為她知曉後宅之中的事都逃不過她的掌握。上下嘴唇還有打架的時候,只要無關緊要,她大多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府中的事務也全交給崔氏,反正只要不影響大事就好。
想到了蕭妍,安國公夫人自是想起蕭妧,自然而然也就想到了楚王。
對於這個便宜外孫,安國公夫人是又恨又忌憚,恨得是他母家明明是蕭家,他卻胳膊肘往外拐;忌憚的是當今聖上竟然對這麽一個殘廢寵愛有加,連她外孫成王都要退避三舍。
日前,成王暗裡做了一些小動作想扯穆謹亭下馬,因著要通過蕭家才能施展出來,安國公夫人自然知道一些,可不知陛下是老糊塗還是怎麽了,一概無視那些事。
穆謹亭門下明明十分猖獗,還牽扯到賣爵鬻官之事,陛下竟然重拿輕放,到最後他也只落了一個閉門思過的懲罰在身,且閉門思過不到一月,便又被召進了宮。這幾日他可是風頭正盛,成王和蕭家也只能按捺下不甘心,收起暗裡的一些小動作。
按成王一系所想,對於穆謹亭此人自是拉攏為上,可是穆謹亭素來不買成王一系的帳,因此成王、蕭皇后及蕭家眾人才會惱羞成怒,夥同趙王一系暗中對其使絆子,想藉著機會瓜分他手下的勢力。絆子是使出來了,可惜他一點屁事都沒有,再加上此刻乃非常時期,他們也不敢有大動作,只得暫且老實下來。
面對這樣一個趕不走、弄不死,又沾著那麽一層關係的人,真是讓成王一系恨得牙痒痒卻又覺得棄之可惜,如今眼見打壓不成,拉攏的心思又佔了上風,因此安國公夫人將心思又放到了蕭妧身上,這也是今日鄭氏、崔氏連同安國公夫人為何會對她格外和善的主要原因。
前朝影響後宅,這話並不假。
想著心中存著的事,安國公夫人便沒心思和幾個兒媳婦及一眾小輩瞎耽誤功夫了,揮退了眾人,卻獨獨留下了蕭妧一人。
剛好她也想找個由頭出府兩日,正好一併和安國公夫人講了。雖然她對安國公夫人為何留下自己心有疑慮,不過到底為何,接下來便能見分曉,遂不再多想。
此時的安榮院正堂中,因著屋中邊角處燃了好幾個炭盆,自是暖融融的。
安國公夫人招手讓蕭妧來到她所坐的牙床上,這首位的牙床素來是她的專門座位,也就只有安國公及崔氏、鄭氏兩個得臉的媳婦偶爾有資格落坐,因此這番另眼相看,著實讓蕭妧有些受寵若驚。
安國公夫人拉著她的手,先是關切的詢問了她的身子,而後又問了問她在國子監里的一些情況及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以示關懷。安國公夫人不愧是身處後宅多年,說話非常有技巧,一點痕迹也沒有露出,話音自然而然的繞到了穆謹亭身上去,大體是問蕭妧自那日芙蓉園夜宴之後,可曾與他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