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蕭妧也不是好惹的……」穆元章喃喃道,突然輕笑一聲,「也是,若是太柔弱,這番可不是境況凄慘,他們的心思齷齪,不報復回去似乎有些對不起自己了。對了,此事恐怕還沒完吧,我那個姑母可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性格。」
福泰斟酌了一下,低頭道:「前陣子蕭妧當街受到暗殺,據說傷勢很嚴重,只是這事知道的人很少,如今她正在楚王府里養傷。」
暗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這次竟是想將對方直接置之死地了,真是厲害!
穆元章本就沒有想拖累其他人的意思,只是承元帝一片愛子之心,讓他不忍當面拒絕,再加上他確實對蕭妧頗為欣賞,才會有所猶豫,只是當時被王嫣兒暈倒之事打斷了,緊接著王嫣兒傷心懸樑,這件事便沒有再提,誰曾想竟會害了那名少女。
穆元章一時有些面色不善,良久,才嘆了一口氣,道:「你挑些東西去楚王府,禮不必重,尋常即可,代替本宮去探望一下那蕭妧。」
想必父皇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是。」
「陛下,太子殿下似乎知道那件事情了。」阮榮海猶豫了許久,才低聲說道。
「哦?」承元帝放下手中硃筆,望了一眼阮榮海。
阮榮海頭垂得低低的,抱著拂塵道:「就是王家發生的那事,好像是太子殿下身邊,一個經常給他講一些趣事逗樂的小內侍,一時說漏了嘴。太子殿下知曉後並沒有說什麽,只是讓福泰送了些東西去楚王府,代他探望那蕭妧一番。」
承元帝長吁了一口氣,「我兒心慈。」
「是啊,殿下待下寬厚,宮中無人不知。」
承元帝面露悵然,徐徐道:「還記得當年太子太傅說,太子為人大度,品格端方,若是為君,定然可保我大齊國泰民安,繁榮昌盛。只可惜……」
接下來的話,承元帝並未說,阮榮海也低垂著頭不敢插言。
這隻可惜之後的意思誰都知曉,可天命難違,世事不可兩全,穆元章空有滿腹經綸,仁慈之心,無奈命運捉弄……
「朕本想給太子挑個好的,誰曾想這蕭妧沒有福氣。子嗣艱難?這太子側妃一位恐怕她沒有機會坐上了。罷了罷了,既然我兒無意,朕也不想勉強他。」
話音落下,坐在龍案後的承元帝一時面容陰晴不定,似若有所思。良久,才又道:「吩咐下去,讓禮部那邊著手準備為幾位皇子選妃一事,再拖下去,朕那幾個兒子該暗裡咒朕死了。」
最後這句話腔調有些怪異,也不該是從承元帝口中吐出。但阮榮海似乎也習慣了,彷佛未聞似的,眼皮子眨都沒眨,便躬身應下了。
穆元章命身邊內侍前來探望自己,著實讓蕭妧有些大吃一驚。
蕭妧卧在榻上見福泰,因重傷未癒,如此倒也讓人沒理可挑。福泰前來並未說什麽,只是例行詢問了一下蕭妧的病情,又代替太子殿下問候了一聲,之後便放下東宮送過來的東西走了。
蕭妧讓人將穆元章送來的東西端上來看了一看,禮物並不重,只是一些尋常的藥材,僅有一根老參還算貴重,這才放下心來。想著之前穆謹亭所說的話,看來她再也不用擔心納她為太子側妃一事重提,也算是擺脫了這個隱患。
福泰剛走,穆謹亭便來了。他瞥了一眼婢女正準備收拾下去的東西,嘴角勾了一下。
蕭妧抬眼便看到那抹細小的弧度,不禁眉宇間也帶了幾分喜色。「太子殿下是個好人。」
穆謹亭一愣,挑眉看了蕭妧一眼。
蕭妧趕忙笑著道:「還是表哥最厲害,只是略施手段,所有問題便迎刃而解。」
這個馬屁拍得有些明顯,不過穆謹亭顯然很吃這套,唇角又勾起了一個弧度。
整件事情看似簡單,實則內里卻並不是那麽簡單。穆元章待在東宮閉門不出,什麽消息要想往裡頭傳且又要避過承元帝的耳目,不引起兩人的猜疑,實際上並沒有想像中那般容易。也是穆謹亭將穆元章的心性琢磨得太透,只是稍微利用了一下,承元帝那一關便借著穆元章的手過了。
「今日傷口還疼嗎?」穆謹亭問道。
蕭妧臉紅了一下,其實她肩膀上的傷早就結痂了,只是前日和穆謹亭待在一處,本來兩人是互不相干各自看書的,沒想到穆謹亭突然「凶性大發」,不規矩了那麽一下子,期間似乎動作太大,不小心撕裂了蕭妧的傷口,害得她當場痛呼,面色蒼白。
當下趕忙叫來了劉太醫,劉太醫不知內情,將蕭妧訓斥了一頓。蕭妧窘迫的心情簡直沒法提了,穆謹亭也是冷著一張臉,活像旁人欠了他多少錢似的。
昨天,穆謹亭整整一天都沒有出現,今日來了說起傷口,也難怪蕭妧會面紅耳赤了,實在是太丟人了。
「不疼了,好多了。」蕭妧垂著臉蛋說。
穆謹亭看著她窘紅的小臉兒,眼中閃過一抹尷尬,清了清喉嚨,才道:「父皇打算給成王趙王幾個選妃,本王準備將咱倆的事也乘機辦了。」
蕭妧吃驚的抬起頭來,看向穆謹亭。咱倆的事?難道穆謹亭還沒有放棄想娶她為妃的打算?「表哥,我……」
「怎麽了?」
蕭妧憋紅了小臉,好半晌才說了出來,「我於子嗣上有礙,並不適合嫁人的。」
穆謹亭蹙起眉,「怎麽?你不想嫁給本王?」是不是那個王玎又在中間做了什麽?他眼中閃過一抹狠戾。
「不是,而是……」
「不是就好,至於你說的那件事情……」穆謹亭看了她一眼,「無妨。」
無妨,又是無妨!這種事怎麽無妨啊!子嗣對皇家來說有多麽重要,蕭妧不是不懂。上輩子不過是在王家,就因為她不能生,便各種紛擾頻繁而至。如今若是嫁給穆謹亭,她一年兩年生不出來還好,若是一直不能生,她又該如何自處?
「你不信本王說的話?」
「沒有。」
「那你嫌棄本王是個殘廢?」
蕭妧苦笑,這怎麽可能嘛,她知道穆謹亭日後一定能站起來。
穆謹亭將她拉了過來,抱在懷中,「既然如此,本王不嫌棄你子嗣有礙,你不嫌棄本王不良於行,剛好了。而且劉太醫不是說了嗎,你身子只需小心調養便能好,又不是不能好。」
「真的嗎?」蕭妧內心十分忐忑。
可能是源於上輩子的陰影,聽了劉太醫的話後,她一直不做任何希望,她總覺得別人只是在安慰她。因為她上輩子各種求醫問葯時,那些大夫總是會安慰的對她說,按時服藥,小心調養,說不定好消息便能不期而至。可最後給她的,全部都是失望,久了,她便不再信這種話了。
「真的。」穆謹亭鄭重的點點頭,看來她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在意這件事,究竟之後又發生了什麽?穆謹亭再度蹙起眉頭,目露深思。
蕭妧抽了空,去探望養傷中的大奎和小翠。
大奎和小翠的傷勢很重,說是死裡逃生也不為過,若不是劉太醫醫術精良,且楚王府財力雄厚,一些珍稀藥材俱都不吝嗇的往兩人身上砸,恐怕這次兩人都會沒了性命。
即便是如此,兩人也在榻上躺了近半月才蘇醒過來,一身傷勢想痊癒恐怕得養上大半年。尤其是大奎,臉上挨了一刀,一道長長的疤從左臉畫過右臉,卻是毀容無疑了。
蕭妧心下黯淡,到底還是有幾分欣喜的,那時她還以為兩人會喪了命,如今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安慰的話,蕭妧說不出口,只是找穆謹亭要了個承諾,承諾待兩人傷癒,若是想離開,穆謹亭便放兩人離開,若是不想離開,可以依舊回她身邊侍候。
這個承諾對身為死士的大奎和小翠來說,無疑是邀天之倖,要知道既然是死士,那就是直到死方能離開主子。
隨著時間過去,蕭妧的傷勢也漸漸好了,唯獨就是右肩胛處的刀傷還未痊癒,但並不影響行動。
所以蕭妧也該要回安國公府了,畢竟她不能一直住在楚王府上不歸。與穆謹亭辭別時,穆謹亭的臉色並不怎麽好,不過次日便准了蕭妧所求。
回到安國公府,蕭妧先去安榮院向安國公夫人以及崔氏、鄭氏幾位長輩請安,幾人待蕭妧十分熱情,也並未不識趣的對蕭妧受傷一事追根究柢。蕭妍等人也在,俱都對蕭妧關心備至,只是朝霞郡主並未出現,同樣沒有出現的還有蕭婉。
之後蕭妧回了翠雲閣,翠雲閣依舊如昔,一切都彷佛蕭妧未曾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