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神堂內，悄寂無聲。堂上供奉著三清祖師雕像，堂下兩隻白燭的火苗昏黃而孱弱，似乎隨時有滅掉的可能。白燭中間香爐里燃著一大把香燭，紅紅的光芒像是黑夜裡妖魔的眼睛。

跪在長几前的喬母低著頭，一動不動看著趙夫人那雙慘白而枯瘦的手。

趙夫人是S市最賦盛名的仙姑，據說神通廣大，各路鬼神都要賣幾分薄面，袪邪病，看家宅，無所不能，而她最主要的營生卻是另一樣：鬼媒人。

喬母從未想過自己女兒的婚事需要託付媒人，而此時她虔誠地跪在這裡，只希望趙夫人能替她的薇薇找一個稱心如意的男人——不，應該說是亡魂。

「這位，三十歲，國外留學，家世不錯。」趙夫人開口，喬母忙從她手上接過那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的確是三十上下的樣子，不是女兒喜歡的小帥哥類型，但濃眉大眼，長得也算周正。

「他是……怎麼去的？」喬母問，在這裡說話，不由自主會變得禮貌，似乎此時那照片里的年輕人正在周圍盯著自己。

「車禍。」趙夫人回答。

聽到「車禍」兩個字，喬母忍不住悲痛，但又想起來這年輕人也是出車禍，和自己的女兒也算是有緣吧。

喬母又將照片看了兩眼，考慮了很久，才說道：「那要不……夫人給算算他們的生辰八字？」

「這位家裡，還有個要求。」趙夫人說，聲音始終冷冷清清陰陰柔柔，有些瘮得慌。

喬母忙說：「仙姑說，是什麼要求？」

趙夫人回答：「他家裡是H市，人也葬在H市，父母要求配婚女方遺體送往H市，和他合葬。他們會按所有禮節來明媒正娶。」

「合葬？那不行，夫人，那不行……」喬母急道：「我就這一個女兒，怎麼可能讓她埋到H市去？那以後我和她爸看一眼她都難，那不行，夫人，那是絕對不行的。」

趙夫人一句話也不說，收回黑白照片，又遞出一張。

「二十八歲，博士，自殺。」

喬母正要去接照片，聽到這話陡然停了手。

「自殺……夫人，那自殺的不行吧，我聽說自殺的戾氣重，這我薇薇沒心沒肺的，要是跟了他，不知道得過成什麼樣，夫人你不知道，我薇薇她可沒受過什麼苦……」

就在喬母說得傷心時，趙夫人看她一眼，離開了長几，走向身後黑暗處的柜子前，蹲下身來。

喬母停了話，緊張地看著她灰暗中模糊的旗袍身影，不知道她是去幹什麼。

一會兒她就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幅捲軸。

走到長几前，她沒有坐下，而是將手上的捲軸緩緩打開。

燭光中，喬母看見墨色的頭髮，俊朗的臉龐，清轍的笑容，白色的衣袍——那是一幅畫像，一幅古代美男子的畫像，像是來自王侯將相府中的貴公子。

「這是……」

喬母被這畫里的人所吸引，但不確定趙夫人是什麼意思。

「這位也家世顯赫，二十歲時病故。一切都好，只是年代有些久遠。」趙夫人說。

喬母盯著畫像里的人看，只覺得他與自己的女兒再般配不過，女兒向來就喜歡那些長得白凈清秀的男明星，見了這人，不知道高興成什麼樣。

「好……好……那，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