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
「是的,我想阿夏可能聽到了,她睡不太深,而她的卧室在側房,離鐵門最近。」他似乎在緊張地思考。「在左邊,我們的房子靠近拉勃里埃爾的房子,」他接著說,「通向那條河。另一頭,我們是和奧斯蒙夫婦相鄰,用一堵兩米高的舊石牆隔開著。」「最方便的就是一直下到那條河,越過河再……」伽埃勒把話說到一半。「上D9公路,」安德留綳著下頜骨把她的話說完,「夜裡D9公路上是沒有人的。」「您最後一次來禮拜堂是什麼時候?」這問題表達得很糟,希勃心想,但安德留完全理解伽埃勒要說的意思:「您最後一次看到艾里諾是什麼時候?」「昨天夜裡,將近午夜時。我睡不著。我和路易-馬利下了國際象棋,然後我試著看書,可是……她那麼美,她似乎睡著了,只是睡著了……」跟肉鋪里的牛肉一樣美,跟被福爾馬林注射過的一個吸血蝙蝠一樣美,男人啊!「爸爸!」安娜貝爾出現了,拿著她永不離身的那個玩具,臉上被調味汁弄得髒兮兮的。「媽媽摔倒了!」她大聲說,神情恐怖。「他媽的!」安德留脫口而出。「她來廚房看我們,她向高萊特問了好,接著她就那樣……」安娜貝爾把手放到臉上,抬眼望著空中。「接著她就摔倒了,高萊特說來叫你。」「我就去。」他已經沖了出去,安娜貝爾在他身旁奔跑,試著抓住他的手,但他看也不看她。伽埃勒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人身上的電就跟高壓線上的電一樣!我感到毛骨悚然。」希勃漫不經心地表示同意,心急火燎地想奔向暈倒的布朗絲。「我發現這事讓你激動了,」她大聲對他說,「如果我告訴你那個盜屍者在棺材上撒了尿,會不會使你更感興趣?」希勃驚跳起來。「啊!希勃·摩爾諾活過來了!」她諷刺道。「這就是說干這事的人恨那小女孩?」「或許吧。」「可要是他恨她,為什麼要拿走她的身體?」希勃固執地問。「為了毀掉它,為了肢解它,為了吃掉它,我對此一無所知,但肯定是出於非常卑劣的某個目的。事實上,這使我害怕。」她邊朝門口走邊作結論。他走近祭台,走近那口被褻瀆的棺材。沒有煙蒂,沒有正好從口袋裡掉下的紙片,甚至沒有倒霉地丟失的記事本或駕照,連由某個廠家獨家製作的粗呢上衣上的傳統紐扣也沒有,它,湊巧,以這些系列殺手顧客的所有假身份作了登記……不,只有磨損了的地面,在那上面,接縫處長出了草。突然發現,第一次發現,地上那塊白色大理石板,在聖法朗索瓦·達西斯的塑像底下。一塊小小的長方形板,很乾凈,很完整,石頭上刻著這些字:「列溫·亨利·昂蓋朗·安德留-1991年1月17日—1992年7月23日。長眠於此。」看來肯定有一個家族地下墓室。他低下身,察看祭台下面。暗暗的滿是灰塵。他把頭向前湊去,一隻壁虎從他的鼻下一掠而過,差點使他心都停止了跳動。他直起身,為曾經害怕感到惱火。「我的歡樂和耶穌……」又一次襲擊。這次是有聲的。管風琴在遠處厚厚的牆間響起。管風琴?沒有啊。他轉過身。巴赫①的BWV147大合唱繼續唱個不停,連同它那令人害怕的歡樂歌詞。他聽出了那個揚聲器的方位。順著電線一直望到那個激光高保真微型傳送鏈,它嵌在一個**內,在入口附近。他三蹦兩跳到了它面前。「Play」鍵亮著綠燈。他按下「Stop」鍵,重又恢復了寧靜。幾張CD。巴赫,莫扎特②的《安魂曲》,「巴洛克音樂的珍寶」……是誰啟動了這傳送鏈?他走出去。一個人都沒有。伽埃勒去哪兒了?「哎,您還在這兒?」高蒂埃,站在一輛綠色的「伏爾福」旁,毫不客氣地注視著他,手裡提著他那個小箱子。「布朗絲好點了嗎?」醫生大聲問,邊朝屋子走。「呃,我不知道……」高蒂埃揚起了眉毛,接著聳了聳肩,走進那城堡,伽埃勒正好從那兒出來。「她躺在客廳里的長沙發上。」她告訴他。然後對著希勃:「你發現了什麼嗎?」「沒有。是你把一張CD帶進了禮拜堂?」「一張CD?是的,當然。我對自己說:『瞧,我們無事可做,為什麼不靜靜地聽聽最後那位瑪魯·超③呢?」「有人放了一張CD。巴赫。」「怎麼?」「怎麼?!可我沒看見任何人,沒有任何人說話,惟一的可能是,當我在祭台下面亂翻時,有人不聲不響地進來放了這他媽的光碟。」「我覺得你像是神經非常過敏。」「神經過敏?!我不神經過敏,我只是會氣都喘不過來,如果你再作出這種高高在上的神情。」他把指尖按在他的腦門上,把手指弄得咔咔響:「布朗絲怎麼樣?」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