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笈日德(1)?
在舊中國,流行著大學「畢業即失業」的說法。這時,喬冠華面臨著這樣的窘境,畢業後到哪裡去呢?沒多久,錢稻孫先生出現在喬冠華面前了。錢稻孫是一位大翻譯家,精通音樂、戲劇、美術、醫學,還擅長日、意、德、法文,曾教過喬冠華日語。他給喬冠華出主意,讓他去日本留學。喬冠華聽了以後,心裡思忖著,一方面他想研究中國近代史,另一方面在他內心深處他很想出去看一看,所謂資本主義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所以在喬冠華一番思考後,就決定自費到日本去留學。那末路費又如何解決呢,因為他的功課好,就由清華大學向國民政府教育部申請獲得。但是,更確切地說是由錢稻孫先生出面,與官老爺交涉而辦成功的。對此喬冠華是非常感激錢先生的,雖然錢後來一度失足過。出國之前,喬冠華回鄉探望父親,路過鹽城時,遇見了清華老同學胡喬木。胡喬木也是甫從北平回家不久,經**鹽城縣委書記嵇蔭根的介紹,於1932年秋加入了中國**,負責主編《海霞》半月刊,只是他不便出面,請喬冠華的長兄喬冠軍擔任主編。那時,喬冠軍在當地做小學教師。出了三期以後,胡喬木改辦報紙性刊物,名叫《文藝青年》,每期八開四版一大張,銷路不錯。應胡喬木之約,喬冠華翻譯了日本左翼作家小林多喜二的短篇小說,還有國際知名人士愛因斯坦、柯勒惠支夫人等人的反對希特勒法西斯主義的公開聲明,也發表在這個刊物上。喬冠華在家呆了一段時間后,即乘船經南通去上海,住在侄兒喬宗秀家裡,待辦妥出國留學的手續,年輕的喬冠華便躊躇滿志,遠渡重洋,東去扶桑。其時已是初秋。一天早晨,陽光明媚,涼風習習,喬冠華身揣清華大學的畢業文憑和成績單,手提簡單的行篋,由他的侄子送行,來到上海匯山碼頭,乘坐遠洋輪船,趕赴日本。這是喬冠華第一次坐海輪,大海瑰麗的風光,海鷗盡情的歡唱,使從未真正領略過大海魅力的他,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大聲吟誦起讚美大自然的詩篇。然而為了安全起見,他很快平靜下來,恢復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古典詩文集,不時地瀏覽重溫。在旅途中,他還認識了當時國民黨駐日使館的幾位工作人員,他們向喬冠華介紹了日本的風土人情。幾天的海上生活很快就結束了。喬冠華如期到達日本神戶港,然後轉乘火車來到東京。當時的東京,正經曆數年前大地震的滅頂之災,磨難之中卻又如「火中再生的鳳凰」,逐漸恢復往日都市的氣象。犬牙交錯的街道,燈紅酒綠的日本料理鋪子,一派喧鬧繁雜。聽著滿街踢的木屐聲,喬冠華似乎有一種預感,東京的生活不會一帆風順。中日兩國毗鄰而居,路費也比較省,那時去日本留學的人多,所以住處很緊張。喬冠華找了家「學旅」(即學生公寓,日本有些房主將多餘的住房出租給外國留學生,並承辦租客的伙食和一般生活照料),在東京帝國大學附近的大紅門,租費較便宜,是與邵鴻書(國民黨元老邵力子的侄子輩)合租的。《雪泥鴻爪--鍾敬文自述》,第45頁,山西人民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版。東京帝國大學,是享譽日本的一流大學,歷史悠久,聲譽卓著,其建築氣派不凡,錯落有致的教學樓,藏書豐富的圖書館,芳草萋萋的綠地,頗引起喬冠華的好感。這天,他來到學校教務處,遞上有關證件。一位工作人員接過就問:「你是中國清華大學畢業生?喲,成績考得不錯嘛。」喬冠華未置一言。「好吧,你就讀研究生!」工作人員快人快語。於是,喬冠華免試直接當了帝國大學的研究生。喬冠華的日語在國內時就打下了一定的基礎,到了日本經過一段時期,日語更加流利了,他可以嫻熟地閱讀各種日文著作,從政治、經濟、哲學、文學、歷史,無所不包。不過,他比較喜歡讀康德的書,所以他選修了桑默教授的課,對康德這位德國古典哲學家的研究,集中在這段時間,而桑默教授則給他學業上不少幫助。剛到日本,最苦的是不習慣吃日本的飯菜。喬冠華常到外面找能吃的東西。附近有一家食堂,供應的客飯比較可口,他常去那兒就餐。而中國留學生也時時聚在那兒,他夾在中間,高談闊論。喬冠華覺得,一個人出門在外,互相之間交流信息很重要。這期間,喬冠華迷上了十九世紀的俄羅斯文學,那些名著中所體現的批判現實主義、人道主義精神,深深吸引了他。特別是托爾斯泰的《復活》,他愛不釋手,他讀的是英文版,作品給他的影響很深。他住的房子臨街,每天晚上看完書之後,萬籟俱靜,他常常把燈熄掉,讓窗外的燈光映進室內,他一個人坐在桌旁,閉目沉思,反覆回想書中的人物和情景,同時思考自己親眼看到和聽到的事情。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