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家在何處

五年前的冬天，那個穿著染血的皺巴巴的白襯衫的男人好像是一個遙遠的夢。

方特助將一份待投的項目文件放在葉澤雲的辦公桌上，恭敬道：「葉總，這是元一科技的項目書。」

「嗯。」葉澤雲點頭，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方特助抖了抖被無形冷氣侵蝕的身體，再次看了眼坐在位子上一絲不苟的男人，低頭道：「那我先下班了。葉總，您早點回家休息……」

說完，他轉身離開。

身後的葉澤雲聞言扯開一抹落寞的笑。家？他哪裡還有家？

他的孩子死了，他的妻子死了……

夜深，城市的霓虹燈漸次亮起，葉澤雲站在二十八層樓的落地窗前居高臨下，獨自一人。

他突然想起蘇雅望，不，他常常想起她。以前那些迫不及待逃避的日子，那個怯弱地跟在自己身後的女人，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成了現在的不可得。

她該是很恨他吧？即使連夢裡也不肯相見。

後悔么？

葉澤雲朝樓下大喊：「蘇雅望！」

並沒有人回應。周圍一片靜寂，彷彿連時間空間都停止了。但他似乎從這靜寂中得到了什麼樂趣，忽然欣喜若狂地叫道：「蘇雅望！蘇雅望……」

……

「雅望？」

剛走出機場的女人聽到聲音猛然轉頭，一雙眼睛見到面前溫潤如玉的男人亮了亮，飛快地奔過去：「思齊，我回來了！」

王思齊抱她一下，懷裡的女人溫熱又柔軟，才讓他從昔日的噩夢中解脫出來。五年前，當他看見躺在床板上面無血色全身冰冷的蘇雅望時，一雙手幾乎拿不住手術刀……

幸好，一切都過去了。

「思齊，咳咳，鬆開，」蘇雅望不自然地從他懷裡扭出來，低下身從行李箱里拿出一套書，「我給你帶了禮物。」

是他最想要的一套醫學叢書。

「謝謝你，走，我請你吃飯，給你接風洗塵。」

王思齊笑著接過書，也拿過行李，邊走邊說道，「吃完午飯，我們就回去。我給你找好了房子，就在我樓上，你好好睡一覺。」

「我才要謝謝你呢。」蘇雅望笑道。兩個星期前，她和一家科技公司談好在六月份入職，但是對方缺人，急哄哄地就叫她回國上班。

「你幫我做那麼多事，這飯該我請你。」

「等你發工資再請，我要吃大餐！」王思齊點點蘇雅望的額頭，蘇雅望捏住他的手指哼了一聲，一張臉卻是笑得燦爛。

時間走到春天的尾巴，b市地處南方，早已經暖和起來。蘇雅望穿了一身粉嫩色的連衣長裙，裙擺飄揚著，就像是隨風招展的花。

王思齊心裡一動，這次他一定要抓住她。

不過，這頓飯他們沒吃安穩。菜吃到一半，醫院那邊打來電話。王思齊急切地囑咐了蘇雅望兩句，才不舍地離開。

「原來這傢伙是翹班來接自己啊。」蘇雅望哭笑不得，再三保證自己到家就給他發消息。

王思齊給了她詳細地址，吃完飯後，蘇雅望便拎著行李箱去路口攔出租。

路邊，還站著一個髒兮兮的孩子。

起初蘇雅望並沒有多注意，只當是一個貪玩的孩子。直到她聽見了孩子的喃喃自語：「洋洋要找媽媽，洋洋要找爸爸，洋洋有家……」

洋洋？這一個名字彷彿是一把鑰匙，打開潘多拉盒子。塵封五年的噩夢張牙舞爪地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