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重新開始

病房只剩下蘇雅望一人，又安靜下來。

陽光隔著玻璃隔著牆，在地上、牆上留下斑駁的陰影，與金黃的幾乎發光的區域界限分明。就彷彿天生便有自知之明，那些陰暗的仇恨，不起眼的疤痕，痛苦的傷害，就隱在暗處，害怕有人會將它們拉出來，那些東西又怎麼可能會暴晒在陽光之下？

蘇雅望愣愣地盯著玻璃窗之下、未被陽光照到的一塊陰影，入了神。

「咔擦。」病房裡響起輕微的一聲，而後門被推開。

葉澤雲手上提著一份打包的粥走進來。

「雅望，我想好了，這輩子，我纏定你了！」

「……」她背對著他，沒有出聲。

葉澤雲把粥放到桌子上，看著蘇雅望肩膀一抖一抖的，輕輕轉過她的身體，這才發現她默默流著淚。

「你哭什麼？」

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世界，看上去一切都霧蒙蒙的，甚至連葉澤雲也變得格外溫柔。

蘇雅望咬緊下唇：「你不是走了么？」

葉澤雲心裡一抽，抬手輕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我剛才去給你買粥了。」

「你……」蘇雅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轉頭，果然見到桌上有一碗粥，散著騰騰熱氣。一時間，心裡竟不知是什麼滋味。

直到葉澤雲吹了吹熱氣，拿著盛了粥的勺子慢慢地壓到她嘴邊，她才如夢初醒一般，下意識張開了嘴。

葉澤雲這輩子從沒給人餵過飯，剛因蘇雅望乖乖的配合而欣喜，下一秒便看見她一口吞不下滿勺子的粥，在嘴邊溢出。

「唔……」蘇雅望的舌尖推了推勺子。

在她本能地伸出舌頭想將嘴邊的粥舔進嘴裡的同時，葉澤雲也著急地抬手去抹。

手指觸碰到更為柔軟的舌頭，兩個人俱是一僵。

「……我自己喝。」沉默片刻，蘇雅望伸手接過粥碗。

於是，葉澤雲就坐在床邊，看著她喝。

低垂的眉眼，細細嚅動的唇瓣，優雅的抬手間，就像是一幅雋永平和、歲月靜好的畫。

葉澤雲捨不得打破眼前的美好。

一天後，蘇雅望終於可以從床上下來走動。她問了護士，打算去王思齊的病房。

「王醫生？」護士想了想，「王醫生昨天出院了。」

「那他人呢？今天沒來醫院么？請假了還是……」蘇雅望露出擔心的神色，忍不住一連串地發問。

「具體我不清楚了，可以去問問他們科室的人。」

「好，謝謝。」說完，蘇雅望要往外科走。

外科與住院部不在同一幢樓。

葉澤雲急忙攔住：「你身體剛好起來，別太累，我去幫你打聽。」

「你……」蘇雅望懷疑。

「相信我。」

葉澤雲走了，一刻鐘后帶回來一個消息，王思齊昨天辦了離職。

聞言，蘇雅望呆了好一會兒，摸出手機想給王思齊打電話，卻在信箱里看見了一封未讀的簡訊。

來自王思齊的。

「雅望，你看到簡訊的時候，我或許已經在去往米國的飛機上了。在醫院實操了那麼多年，我一直想回歸理論，繼續做研究，所以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

照顧好你自己，照顧好孩子，注意身體，也注意安全。最近好像有人在跟蹤你。」

蘇雅望低頭，半晌才輕輕開口：「搞學術理論一直是他的夢想，這些年，都是因為我拖累了他……」

他無奈地撇下唇，就這麼不捨得王思齊么？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思齊……」

葉澤雲一聽，臉黑了。

蘇雅望似有所覺，抬著眼害怕地看他。

葉澤雲頓時神色轉晴，甚至還扯出一抹笑，輕柔地安慰她：「這是王思齊的選擇，我們就祝福他吧。王思齊去追求他的夢想了，那我們呢？」

「既然我們彼此喜歡，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最後一次機會？」

「雅望，這一個月來，我每天只能看著你的照片，甚至比五年來沒有你的消息還要想你……我接受教訓，我會信任你，會愛護你，但是，不要讓我離開你……」

蘇雅望嘆一口氣：「你何必……」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葉澤雲情真意切地抓起她的手。

給葉澤雲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吧。

蘇雅望深深地看著葉澤雲的眼，耳邊卻迴響起王思齊的話。

她又垂下眼，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