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迷魂

接下來的時間，幾乎都是花滿樓在唐門繼續後續治療，他離開之前，林詩音和唐天儀一起將他們送出了巴蜀，跟著的還有唐糖和一隻滾滾。

花滿樓在唐門深受唐門小孩子的喜愛，他脾氣好，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是十分溫柔，對待小孩子們十分有耐心，不說小孩子，就連滾滾都偏愛花滿樓一些。

唐糖在葉行歌他們臨走之前，眼淚汪汪的抱著葉浮雲不撒手。

「我和團團會想你的，」葉浮雲不僅被唐糖抱著，還被滾滾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葉浮雲深吸一口氣，朝唐糖笑的十分好看:「我會回來看你的。」

唐糖還是抱著他不撒手:「大人都是會騙人的！」

小姑娘眼眶紅紅的，葉浮雲看著和她一樣呆愣愣的團團，心中又嘆了一口氣。

他自己明明還是個孩子，但是卻有了一種養了個閨女的感覺。

「這個給你，」葉浮雲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個小小的玉佩，「這是我娘親留給我的，現在放在你這裡，你先替我保管好不好？」

他將這枚玉佩掛在唐糖的脖子上「這枚玉佩對哥哥很重要。」

「所以，哥哥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唐糖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她聽到了葉浮雲話中的認真，唐糖用力的點了點頭:「好」

唐糖抱起抱著葉浮雲大腿的滾滾，聽話的捏著滾滾的爪子朝葉浮雲揮了揮手。

葉行歌很感慨:「早知道我就拿你換一個滾滾了。」

葉浮雲:「？！」

「我覺得行歌說的很有道理，」王語嫣也很喜歡這些毛絨絨的滾滾們，「要是有人拿滾滾來換我徒弟，我一定會換的。」

葉浮云：「…………」

這種師父和師叔一定是不能要了！

他看了一眼花滿樓，這位師叔一直都是堅定的站在自己師父那邊的，而另外一位……葉行歌心中一直很中意黃藥師，千方百計的想著把黃藥師拐回來，十有八九日後他也要成為自己的師叔。

但是這位師叔比起花滿樓他們來，殺傷力簡直就是大多了！

花滿樓的眼睛現在依稀可以看得見一些，但是葉行歌為了保護他的眼睛不被外面的光干擾，給他的眼睛上面蒙了一層白紗，依稀可以有一些光透進來，但是卻不強。

花滿樓同葉行歌先回了百花樓，至於黃藥師和王語嫣，則是先回了曼陀山莊，在黃藥師臨走之前，葉行歌第一次直接的告訴了他自己的想法，黃藥師並沒有拒絕，而是說他要好好想一想。

百花樓和之前葉行歌離開的時候沒有多大的變化，就連樓下種的花，花瓣上都有晶瑩的水珠。

花滿樓之前還在唐門的時候就曾為花父準備了一份生辰禮，只是距離百花樓還有一段距離，所以他們倆將葉浮雲留下來看家，自己則是去取那份禮物。

花滿樓臨走之前，還特地囑咐了葉浮雲記得給院子里的花澆水。

等到葉行歌和花滿樓回來了之後，才發現院子里的每一朵花，都被人細心的澆了水。

「看來，澆花的人真的是……」葉行歌的手輕輕的拂過花瓣，語氣帶著笑意：「水平真的不怎麼樣啊！」

「你說對不對啊，陸小雞？」葉行歌抬頭，朝坐在圍牆上的陸小鳳道。

陸小鳳：「…………」

「小行歌，」陸小鳳捧著自己的心口，做出一副很受傷的表情：「我們也好久沒見了吧。」

「是啊」葉行歌道：「你這隻陸小雞，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她倒是想找陸小鳳，但是卻找不到陸小鳳的影子。

「唉」陸小鳳嘆了一口氣，「我和楚兄一起去見了他的一個朋友。」

說起楚留香的這位朋友，陸小鳳興緻勃勃，「真不愧是少林的無花高僧啊！」

「無花？」花滿樓思索了片刻，「可是妙僧無花？」

「對呀」陸小鳳從牆頭上翻下來，「我跟你們說，那位無花大師當真是一位高僧。」

他想了想，形容道：「十分出塵，看上去就不像是凡人」

「那是」葉行歌笑道：「你陸小雞要是去當和尚，怕是只能當個酒肉和尚了。」

「唉」陸小鳳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可惜啊，我這人倒是挺有慧根的。」

葉行歌挑眉：「這也是那位無花大師說的？」

陸小鳳攤了攤手：「當然……不是」

無花大師雖然看上去同花滿樓一樣，是一個很溫和的人，但是他似乎是比花滿樓要孤寂一些的樣子。

陸小鳳想到自己這次來的主要目的：「是不是快到了伯父的生辰？」

他這個時候趕回來，自然是要去賀壽的，陸小鳳問道：「這回還是花家的人來接你？」

花滿樓點了點頭，他雖然獨居在百花樓，但是離花家也算不上很遠，再加上除了因為陸小鳳的緣故，花滿樓其實並不經常出遠門。

「來，小浮雲，」陸小鳳打量著躥高了好多的葉浮云：「讓陸大哥來試一試，你進步了多少。」

「陸大叔，」葉浮雲朝他笑的一臉純良，「好呀」

陸小鳳：「…………」

葉行歌欺負他，就連葉行歌的徒弟也欺負他。

「你要是把這鬍子颳了，說不定浮雲還能喊你一聲大哥，」葉行歌笑容明媚：「可惜了」

陸小鳳條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鬍子，然後用力的搖了搖頭。

他才不要呢！

「說起來，」葉行歌想起了什麼道：「你方才不是說你有慧根嗎，若是下次再遇見西門兄，你倒是可以試一試了。」

陸小鳳：「…………」

他並沒有忘記之前葉行歌和西門吹雪兩個人說的話！

「那……」陸小鳳乾笑兩聲：「還是算了吧。」

他也不是每一次都那麼倒霉，需要請動西門吹雪的。

陸小鳳和葉浮雲兩人在院子里切磋，葉行歌在旁邊看著，時不時的還指導葉浮雲幾句，葉浮雲雖然隨著葉行歌一起習武，但是比起在戰場上經歷過的葉行歌來，葉浮雲的招式裡面，倒是綿軟了些。

葉行歌默默的將邊關放在了自己的行程裡面。

邊關自然是要去一去的！

「他進步的很快，」陸小鳳指導了一番之後，抱著不知道從哪裡挖出來的酒，一邊打著嗝一邊道。

「你這酒……」葉行歌想了想：「是從院子里那顆梅樹下面挖出來的？」

「恩？」陸小鳳朝葉行歌晃了晃手中的酒罈子：「怎麼了？」

「這酒……」葉行歌也不知道該說陸小鳳什麼好，「你的運氣不錯。」

花滿樓雖然不喜飲酒，但是他卻擅長釀酒，葉行歌猜測，多半是為了陸小鳳這隻酒蟲釀的。

她們回百花樓也有些時日，葉行歌又一次見花滿樓釀酒，自己一時興起，也學著花滿樓的樣子自己釀了一罈子酒。

也許是葉行歌自己個人的習慣，她釀的酒裡面，還加了幾味藥材進去。

於是花滿樓很貼心的將梅花樹讓給了葉行歌。

但是沒想到陸小鳳的運氣居然這麼好！

「味道怎麼樣？」這可是自己第一次釀酒啊！

「味道……」陸小鳳咂摸了下嘴，「很不錯」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似乎是帶著一股夏日的火熱，但是回味又有一股不太明顯的藥味。

葉浮雲同情的看了陸小鳳一眼，他看到自家師父釀酒的過程之後，決定了要遠離師父釀的酒。

「真的嗎？」葉行歌眼睛一亮。

「誒」陸小鳳晃了晃，「七童，你換了一個新的釀酒的方子？」

「這是行歌釀的，」花滿樓搖了搖手中的扇子，「你若是喜歡，這一壇都是你的。」

葉行歌仔細的想了想，七童當真不是在嫌棄她的釀酒技術嗎？

「我說七童……」陸小鳳其實早就想問了，只不過他怕自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是又戳到了花滿樓的傷口，卻是不好的。

他看見花滿樓的時候，自然看見了花滿樓眼睛上蒙著的紗布。

這讓他心中油然而生了一股，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心情。

若是……若是真的是他想的那樣呢？

為了緩解自己心中的激動，他特地和葉浮雲切磋了一番，這才借著酒勁問道。

「陸小鳳……」花滿樓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很認真的喊了陸小鳳的名字。

陸小鳳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

「你的鬍子，當真是和眉毛很像啊」花滿樓的聲音里，突然就帶上了一絲笑意。

陸小鳳一愣，隨即他樂得差點沒蹦起來撞到柱子上。

「七童！」陸小鳳激動的拉住花滿樓的手，「你真的可以看見我了？」

「隱約可以看見，」現在蒙在花滿樓眼睛上的紗布慢慢的變得薄了起來，花滿樓透過紗布，也能隱隱約約瞧見外面的東西。

比如……他隱約看見了陸小鳳的那兩撇鬍子。

「謝謝」陸小鳳拉完了花滿樓的手之後，轉而握住了葉行歌的手。

這裡只有葉行歌一個大夫，且葉行歌確實是一個難得的神醫，若不是葉行歌還能是誰呢？

陸小鳳只要想到這些，對著葉行歌就是說不出來的感激。

花滿樓隱隱看到了陸小鳳的動作，他頓了頓，不著痕迹的將葉行歌的手抽了出來。

十分興奮的陸小鳳並沒有意識到什麼，他甚至興奮到在院子里翻起了跟頭。

葉行歌饒有興趣的給花滿樓報數，「這陸小雞，怎麼和個猴子一樣？」

「嘿嘿」陸小鳳一邊翻跟頭，還能一邊和葉行歌講話：「要說猴子，那司空猴精才是」

他陸小鳳明明就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少爺……」等到花家的人來的時候，陸小鳳還在翻跟頭。

「誒？」陸小鳳停了下來，「這不是花平嗎」

來著是一個面容憨厚的小廝：「陸公子」

「老爺讓我來接公子回去」花平看向自己公子的時候，才發現花滿樓眼睛上蒙上了一層白布。

「公子……你！」花平自幼跟著花滿樓，看到花滿樓這樣，第一反應也是同陸小鳳一樣的。

「是」花滿樓點了點頭，承認了下來。

「居然……」花平的神色中滿是驚喜，但是驚喜中，又似乎是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意味。

「怎麼了？」花滿樓敏銳的察覺到了花平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等等」葉行歌攔住了要上前的花滿樓：「你確定這人是你家中的小廝？」

花滿樓腳步一頓，「嗯？」

「他應該是沾過迷魂香，」葉行歌的眼神微冷，「而且時間距離現在也不長。」

「花平」陸小鳳第一個沖了上去。

他有司空摘星那樣擅長易容的好友，自然對易容之術也精通一二，「這確實是花平」

「少……少爺」花平被陸小鳳這陣仗給嚇到了。

「花平」花滿樓微微皺眉：「行歌說的，可是真的？」

「我……」花平有些吞吞吐吐了起來。

「莫非……」陸小鳳猜測道：「他是被花家的敵人收買了？」

饒是有些驚慌不知所措的花平，聽到了陸小鳳的這個猜測之後也有些覺得陸小鳳簡直就是想的多了些。

「這事……」花平嘆了一口氣：「是老爺讓我這樣做的。」

花平將事情細細道來，原來是花父今日發現了那鐵鞋大盜的蹤跡，怕花滿樓回因為此事產生心魔，故而想著把花滿樓和陸小鳳一起帶回去。

「然後呢？」陸小鳳問道。

「然後……」花平看了一眼陸小鳳，「讓陸公子扮作鐵鞋大盜的模樣，讓公子親手解決了鐵鞋大盜。」

花滿樓的神色有些難看了起來。

「不……」花平哪能不明白花滿樓想到了什麼，「並不是讓公子真的下手，到時候您的佩劍會被調換的。」

「而且陸公子也會穿上特製的金絲軟甲。」花平三兩下就將事情解釋了清楚，「到時候鐵鞋大盜一死，公子也就可以放心了。」

「那現在呢？」陸小鳳掃了一眼花滿樓，然後一臉若有所思，估摸著花平是因為花滿樓現在的眼睛治好了，所以才會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

當然，這裡面葉行歌也是佔了很大一部分原因的。

誰讓你，在一個大夫面前，這麼不小心呢？

「這個主意」葉行歌問道：「是誰想出來的？」

花平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就聽花滿樓道：「行歌是醫治我的大夫。」

這話一出，花平對葉行歌的態度瞬間就熱絡了起來：「多謝公子」

「是宋大夫。」花平對著救了自家公子的人，態度十分好：「鐵鞋大盜出現的時候，他也剛好在花家給老爺看病。」

「他聽說了老爺的心病之後，給老爺建議的。」

「陸小鳳」葉行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若是沒有我，你會答應嗎？」

「若是沒有行歌的話……」陸小鳳想了想：「我定然會答應的。」

他同花滿樓是最好的朋友，這件事對於花滿樓而言，實在是非同小可。

「他也是一位大夫」葉行歌的語氣很冷，若是花滿樓不小心真的傷到了陸小鳳呢？他這一輩子豈不是會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金絲軟甲雖然可以護得住心脈，但是卻護不住脖子，」葉行歌握住花滿樓的手，這才道：「到時候陸小鳳想要扮作鐵鞋大盜，以他與花滿樓之間的相識程度，他定然是不能使用靈犀一指的。」

不說靈犀一指了，就連他與花滿樓在一起的時候，在花滿樓面前使出來的功夫，都是不能再用了的。

這樣一來，對陸小鳳又多了一些局限。

花滿樓的武功，在江湖中也能排的上前列，再加上到時候一被刺激，做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況且……」葉行歌感受著從花滿樓掌中傳來的溫度，「我也不覺得，讓七童殺了鐵鞋大盜，他的心魔就會消失。」

花滿樓握住葉行歌的手一頓。

半響，他輕聲開口：「行歌說的很對。」

「那宋大夫，」葉行歌道：「可能也是太關心七童了些，因此都有些心急了。」

「說起來，」葉行歌自然抬頭看向花滿樓：「花伯父身體不好嗎？」

「對」花滿樓點了點頭，「父親從前幾年開始，精神就一直有些不濟」

「這些年也是因為宋大夫開的葯，父親才慢慢的有了好轉。」

想到此處，花滿樓道：「這次回花家，還要勞煩行歌了。」

「好」葉行歌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走吧」她起身，「我們先回花家看一看。」

到時候若是真的有那個鐵鞋大盜的話，她一定不會讓花滿樓再一次受傷的。

花滿樓本來打算騎馬，但是花平硬是說要保護好少爺的眼睛，所以他們幾人一起上了花平架過來的馬車。

「這就是花平沾上的迷魂香？」葉行歌好奇的把玩著手中的盒子。

馬車外面，花平的聲音響起：「這個，是宋大夫特地準備的。」

葉行歌放在在花平身上感覺到的，這個迷魂香似乎是有些特殊的樣子，葉行歌本來準備直接打開盒子，但是她的手放在盒子上，突然頓了頓，朝花滿樓和陸小鳳一人扔了一顆藥丸。

「這是什麼？」陸小鳳將藥丸吞下去，味道還有些甜。

「解藥」這裡距離花家還有一段距離，葉行歌想順便在車上研究一下這個迷魂香，因此，她特地讓花滿樓和陸小鳳事先服下了解藥，免得到時候兩人先倒下了。

「浮雲」葉行歌打開蓋子，讓葉浮雲湊過來：「你來辨一辯，這個迷魂香里，有什麼材料？」

葉浮云：「…………」

為什麼他都特地躲在了外面，還是避不開？

葉浮雲嘆了一口氣，老老實實的坐到了車廂裡面，好在這輛馬車十分寬敞，就算是再坐上一個葉浮雲，也是綽綽有餘的。

葉浮雲將盒子拿過來，先前在唐門的時候，葉行歌給他餵了不少的葯，所以對於這些迷魂香之類的東西，葉浮雲倒是絲毫沒有畏懼的。

「這個裡面……」葉浮雲依次背了藥材出來，但是等到他背到最後一樣的時候，神色卻忽的一變。

「這是……」葉浮雲神色變幻莫測的看向葉行歌，「師父，這裡面有一位葯，同化血鏢的配方有些像。」

那化血鏢，說的是唐門的一個暗器，之前被葉行歌給唐糖展示的時候，葉浮雲也在旁邊。

所以，他對那幾味藥材，記得十分熟悉。

葉行歌從葉浮雲的手中拿回要藥盒，自己仔細的辨認了片刻，神色也同葉浮雲一樣，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

她朝陸小鳳微不可聞的點了點頭。

陸小鳳摸著自己小鬍子的手一頓，有些擔憂的看向花滿樓。

「我相信花平，」花滿樓沉默了片刻，聲音很輕的說道，花平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花滿樓也不願意去懷疑花平的。

「那可以懷疑的，就是接觸這個盒子的人，」葉行歌接著道：「當然，這是建立在，這個盒子裡面的葯，本來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情況下的。」

她的言下之意，竟是連那個宋大夫都一起懷疑上了。

在這件事上，陸小鳳和葉行歌達成了高度的統一。

「不論如何」葉行歌道：「這件事都不是一個件事。」

唐門以機關暗器立足，葉行歌知道化血鏢的配置藥材，還是當年唐無夜同她說的，這件事在唐門內部算不上什麼機密，但是卻不會在江湖上流傳。

若是唐門內部的機密藥方都在江湖上流傳了，那唐門還拿什麼立足呢？

要不這件事就是同唐門有關係，但是這是幾乎不可能的。

要不……就是配這個迷魂香的人，和唐門或多或少的關係。

「唐青」不知為何，葉行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