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元神功真氣元丹(一)
他在水潭邊等了不多會兒,白眉老僧果然便即迴轉,臉上大有喜色,對喬鋒道:「鋒兒,你既然也是少林弟子,老僧便也不多說客套話了,我有一位師兄,二十多年前不幸身中劇毒,險些侵入五臟六腑,幸得他功力深厚,以丹元真氣護住心脈,方得保全了一條性命……」喬鋒聽到這裡,便明白他祖想用這《指元功》來救他的師兄。又聽老僧繼續道:「這些年來,我和他用盡了法子,終究是化解不了,那毒氣有形無質,潛伏在他的奇經八脈之中,我白天幫他緩解了,夜裡又會捲土重來,是以甚為棘手。」
他說到這裡,臉上禁不住喜氣蕩漾,道:「也算是有緣法,便在我倆失望之時,你卻從天而降了。你那《指元功》可以日夜交替修習,若是能傳了師兄,讓他從佛道兩門功法中找到一條最佳門徑,那一身的毒氣當可以自行化解掉。老僧適才將那幾句口訣背給了他聽,師兄也深以為然,故而我便出來跟你商議了。」
喬鋒聽到這兒,忙道:「既然這《指元功》能救人命,那便是勝造……造七級浮屠,鋒兒這便都背給太師叔祖聽好了。」那白眉僧笑道:「卻也不急,想那《指元功》乃是道家的鍊氣寶典,豈是說參悟就能參悟得透的?老僧正在奇怪,想這等深奧的功法,那蟲二先生只傳授了你四天,你便能窺略門徑,當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喬鋒道:「蟲二先生當初可不是讓我背口訣的,而是用他的『心心相印』**教我記住的,很容易的。」白眉僧聽到世上還有這樣奇妙的傳功法子,不禁慨嘆稱賞,卻又道:「雖然如此,若是不能真正明釋其意,進展還是會慢下來,參悟的過程終究是必不可少的。鋒兒,你若是願意,從明天起便來跟我倆一起參悟如何?我和師兄若是能悟得透,你也可以從中受益,除此之外,本寺的武功你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大可以一併提出來,大家同來做些參詳。」
喬鋒聽了大喜,趕忙翻身跪倒,說:「太師叔祖肯教我武功,那真是太好了。」白眉僧笑道:「也談不上什麼教與不教,便當是我倆學你這《指元功》的一點兒回報吧!」將他拉起來,道:「你既然也無異意,那麼且先下山去,明天上午再來,想那時,我和師兄也參研透了這幾句口訣了,大家便可以接著往下參悟。」
喬鋒聽他這一說,答應道:「那鋒兒便明天再來……」突然想到一事,又問道,「太師叔祖,還有那《伏魔禪記》的事,鋒兒想跟您老人家說一聲。」白眉僧聽了,有些驚疑,道:「你如何也知道《伏魔禪記》?」喬鋒頗有些自豪地道:「鋒兒不但知道,還親眼看過呢?」
白眉僧聽了,更覺得罕疑,喬鋒便將如何跟蕭撲奴結識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老僧聽說那蕭撲奴便是大遼國已故先鋒使蕭撻攬的後代,也就是「血魔僧」的侄子,眉頭皺了皺,隨即又恢復常態,笑問:「你既然知道《伏魔禪記》里所講述的故事,那可知道老僧是誰?」
喬鋒道:「鋒兒如何敢問太師叔詛的法號?」白眉僧微微一笑,道:「老僧法號誌明。」喬鋒聽了又驚又喜,道:「您……您便是寫《伏魔禪記》的那個……?」志明禪師點頭,笑道:「所以說,你與老衲著實有些緣分。」
喬鋒聽了這話,歡喜不已,心想:「怪不得慧光師父會來到這裡呢,原來是怕蕭大哥來找太師叔祖。」卻聽志明道:「老僧早就清靜慣了,最不喜外人前來騷擾,所以今天你我相見的事,且不可胡亂對人說起。」
喬鋒使勁地點點頭,道:「鋒兒記得了,就……就算是對蕭大哥,我也是不會說的。」心裡想,太師叔祖要幫他師兄治病療傷,可是受不得半點兒驚擾。當下告辭了志明禪師,喜滋滋地下山去了,想到從明天起就可以跟兩位跟輩分如此之老的高僧一起練功,心裡興奮不已,下山的路雖然滑溜,卻是毫不費力地便下到了底,腳步輕飄飄的。
第二天上午,他來到青龍潭時,志明果然已經在那裡候著了,便引他轉過石屏去。喬鋒這才看清裡面原來是一個石洞,他隨著志明走進去,見洞里共有三間石室,第一間放著乾糧米柴鍋碗瓢盆等雜物,第二間除了一張石床和被褥外,只有一個蒲團。
志明禪師道:「這便是老衲日常歇卧的地方,你且先在這裡打坐練功,我師兄他中毒太深,你現在還不方便去見。」
他交代完后,便去了鄰室,跟裡邊的人低聲說了幾句話,喬鋒竭力地豎起兩隻耳朵,才聽到那人哦了一聲,聲音異常低沉壓抑,就好像是喉嚨里塞了個核桃似的。
過了會兒,志明禪師轉回來,對喬鋒道:「老衲先把昨晚跟師兄一起參悟透的經義傳了你吧!」當下,把《指元功》的前四句口訣一句一句地講解給喬鋒聽了,並將少林《易筋》|《洗髓》二經的禪義融合進去,喬鋒本來就對《指元功》有些初步的領悟,現在經他這一講,一些要點便豁然貫通。之後,志明又讓他將《指元功》的下四句口訣背了出來,自回另一個石室去跟他師兄一起參悟。
對喬鋒來說,專一地拿出時間來修鍊內功,這還是第一次。石室里即冷且靜,他坐在蒲團上按照志明給他講解的功法,先把雙手向前合抱,將真氣接入兩處勞宮穴,送貫到下丹田,待小腹有熱感之後,再使真氣上通百會穴,下通會陰穴、湧泉穴,前通肚臍,后通命門。不多時,濃濃的睡意涌了上來,他便坐在蒲團上沉睡過去。
這一覺直睡了四個時辰才醒轉,只覺手腳酸麻不堪,便站起身來,走出了石洞。外邊陽光正好,愈發映得雪川瑩白如玉,他在室外伸展了會手腳,覺得有些肚餓,便又迴轉了石洞。聽志明和他師兄所在石屋裡一點響動也沒有,當下也不敢前去打擾,自行走進第一間石室,見裡面有現成的白米,便拿了些生火煮了,雖然沒有菜肴下飯,也只能這樣將就對付了。
之後,喬鋒把白飯用缽子盛了些,送到了第三間石室,那裡的石門緊閉,依舊沒有聲息,喬鋒將東西放在門旁,小聲道:「太師叔祖,該吃飯了。」裡面卻並不見人應,他也不敢再驚擾,又退回第二間石室去,吃了個飽后,繼續在蒲團上打坐。
再次醒轉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他走去第三間石室,見那些食物還好好地放在門旁,一點也沒有動。眼見夜幕降臨,更不敢再多呆,小聲說了句:「太師叔祖,我去了!」便匆匆走出石洞,下山而去。
第二天早上,喬鋒趕到青龍潭的石洞時,志明禪師已在第二個石室里相候,見了面后,老和尚道:「鋒兒,我倒是忘記跟你說了,我和師兄如今正在辟穀期間,一個月也難得吃頓飯,你若是餓時,便自己動手做些,卻是用不著給我們留了。」喬鋒聽了這話,吐了吐舌頭,道:「太師叔祖,你們一個月也不吃飯,那不成神仙了么?」志明笑道:「神仙神仙,佛家信的可是禪,不是仙。」
接下來,志明又將昨天他們參悟透的功法精要傳給喬鋒,喬鋒則又向下背了四句口訣出來,之後,便分開來各自修習。
如此一晃便十天過去了,喬鋒練起《指元功》來突飛猛進,只覺胸間真氣旺盛,不時地有澎湃之感。第十一天的早上,喬鋒把剩下的四句口訣背出來之後,對志明禪師道:「太師叔祖,這便是《指元功》的最後功法了。」志明禪師今天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發青,聽后哦了聲,並沒有說話,只皺眉做沉思狀。
喬鋒不明所以,問:「太師叔祖,您好像有心事?」志明嘆了聲,道:「但願能從這最後的幾句口訣里,找出一個好法子來……」說到這裡,又閉口不語。喬鋒聽得滿頭霧水,心想:「難道說這《指元功》的口訣我背錯了?」
志明禪師卻已經轉身走出了石室,喬鋒見他的脊背佝僂著,步子蹣跚,較之前些日子的神定氣閑大不一樣,心情也不覺灰澀下來。
這天中午,他從沉睡中醒來,猛覺得寒氣逼人,出洞一看,呵!漫天的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遮住了視線,從洞口望去,倒像是一條偌大的瀑布飛流直下,梨花亂舞,將外面的天空與石洞分隔開來。喬鋒呆看了半晌,心道:
「老天爺,這是要我住在雪簾洞里了。」眼見這雪嚇得如此瘋狂,今晚下山時只怕要多吃些苦頭了。
他心裡盼著傍晚時,這大雪便會停住,誰成想,到了晚間,雪勢竟是一點也沒有減下來,喬鋒站在洞口,耳聽著朔風呼嘯,卷著雪花撲簌簌地往下落,扯棉撕絮一般,便知道今天晚上無論如何是下不去了,轉念一想,不回去也好,省得第二天上山時,連來路也找不到。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便寬下心來,轉回第一間石室里生火煮飯。期間,他曾幾次溜到第三間石室門前,那裡依舊石門緊閉,聽不到半點兒聲息。冰雪封隔下的石洞奇寒無比,喬鋒只要半刻不運功禦寒就抵受不住,幸好這「指元功」能在入睡的情況下自行運轉,不然的話,這一夜正不知道該如何煎熬。
昏昏沉沉地捱了幾個時辰,驀然,一聲凄厲的嘶叫傳了過來,喬鋒夢中打了個激靈,差點兒從蒲團上向後仰倒過去。第二聲嘶叫接著響了起來,正是從第三間石室里傳出來的。那聲音沙啞刺耳,在原本就幽靜得森人的石洞里聽來,更覺得毛骨悚然。
喬鋒一骨碌爬起來,摸黑跑到了第三間石室門前,心想:「出了什麼事?誰叫的這麼難聽?」就聽得裡邊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就像是一隻野獸臨死前發出的嚎叫,充滿了垂死掙扎的味道。喬鋒想到志明禪師和他的師兄就在裡邊,也不知道是怎麼一番情形,便砰砰地用拳頭捶打起石門來,叫道:「太師叔祖,您沒事吧?」
卻聽到裡邊的那個沙啞嗓子的人道:「師弟,你……你快快給我戴上枷鎖……」他的話聲極其難聽,顫抖得十分厲害。便聽得一聲洪亮的佛號響起,「阿彌陀佛,師兄你還是再忍耐片刻吧,切勿前功盡棄。」正是志明禪師的聲音。
喬鋒聽了心道:「原來是太師叔祖的師兄犯病了!」想到這裡,心下稍安,他白天早就細看過那扇石門,卻是一整塊花崗岩製成的,堅固異常,若非有千把斤力氣只怕也拉不開它。就聽得裡邊的人喘息聲越來越響,猛然又一次嘶叫起來,震得喬鋒的耳鼓一陣發木,這叫聲竟然讓他一下子便想到了餓狼,它掉了陷阱裡邊,絕望地吼叫。
又聽得志明禪師喝道:「師兄,穩住心神,諸魔不侵。」他的話聲竟也有些顫抖,嘴裡急速地念著經文,「若惡獸圍繞,利牙抓可怖,念觀音彼力,疾走無邊方。蟒蛇及螟蠍,氣毒煙火然,念彼觀音力,尋聲自回去……」那「師兄」驀然尖叫一聲,喝道:「奈何心魔難滅!」志明禪師也喝道:「抬頭見我佛,低頭看得破!」
喬鋒在門外雖然不明白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卻也知道此時已經到了緊要關口,一顆心也懸了起來。只聽得裡面掌風呼呼作響,震蕩得石室簌簌地向下掉碎土,弄了喬鋒一頭一臉,他嚇了一跳,心道:「他們怎麼打起來了,難道是那人發瘋了?」趕忙把耳朵貼在石門上細聽,裡面氣流激蕩,夾雜著人急促的喘息聲,顯然正斗得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