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結局)
深秋時候,舒窈的實驗室終於落實下來。
這當中她的事始終還由何英南負責,一則何英南無論身份、許可權、能力都十分出眾,兩人工作上的配合和效率真不是其他人能比,二則舒窈從來沒把何英南對她那點心思放在心上,何英南一開始或許還有點想法,但那次籃球館之後,倒真是十分坦然了,私下裡與舒窈工作間隙曾經聊道:「我第一次見你,就感覺你天然就很強勢,覺得能征服你真是天大的成就。但是那次見到你跟他一起,才發現你根本就不需要征服。」
明明那麼淡然、身高一米六氣場二米八的人,當她眼神看向那個男人時,卻瞬間渾身的強勢都變成了似水的柔情,為他穿自己從不穿的衣服,綁可笑的頭巾,為他尖叫,為他激動,為他落了滿眼的星星,為他在大庭廣眾下仰起她千金難求的高智商頭顱。
愛情這個東西如果說要分程度,那何英南又或者對這兩人有意思的任何人看到他們相處,感受到的大約都是自己永遠不會有機會的那樣的程度吧。況且——
「我以為要跟你這樣的人相處,另一方多多少少總得有一些退讓。」何英南笑道,「但是看了發現好像也沒有。」
關行洲對舒窈無疑是寵溺的。
但瞎子也能看到這兩人之間是互寵,不存在誰委屈誰求全這種事。
說到底,只因為那樣的舒窈只屬於關行洲一個人罷了。
所以想一想居然發現連不甘心的餘地都沒有,何英南也就專註與舒窈合作工作上的事。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雙方的努力就看到成效,舒窈確立未來幾年研究的方向,而何氏這邊出資出人力出物力毫不含糊,最後的實驗室出來,舒窈名義上雖掛在何氏某家企業名下,但許可權上真是無比的自由。
舒窈帶關行洲來參觀她的實驗室。
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帶他看,跟他介紹哪些儀器是自己以前用過的,哪些是連自己也還沒接觸過的。哪一部分的工作她駕輕就熟,還有哪些部分她也需要從頭學起。
她始終是愉快的。
但唯有一點,正因為她從頭開始也有了許多新的需要去學習和鑽研的東西,所以她雖然沒有明說,但關行洲在她講話的過程中也意識到接下來她大概會變得非常非常的忙碌。
他見識過她忙起來的樣子,而他也絕不願意在她很忙很累的時候煩擾她。
這對於兩個熱戀中的人來說,就很成問題了。
舒窈卻明顯是提前考慮到這一點,跟他講了接下來一系列的工作安排之後,自然而然地道:「我可以搬到你那邊去住。」
關行洲呆住了。
見他半天沒任何驚喜反應,舒窈有些不解:「你不想?」
「我……」關行洲頓了頓,下一秒忽地笑開,抱住她道,「說想那當然是想到不行,每天都要想好幾次,說不想的話……這麼多年也就這樣過來了,而且我還……」拉住她的手,關行洲繞著實驗室走了一圈,「你大概不知道,以前我每次看到你新發的狀態,做夢都想去參觀你的實驗室,想到恨不得變成你照片里的那些小動物。兩年前我去美國,自我安慰呢就假裝瀟洒得不行,但其實沒去你每天努力、每天熬夜的地方看一看,坐在回程飛機上想一想都還想哭。」
「所以我剛才跟你在這裡打轉的時候,已經感覺自己是人生贏家了。」關行洲笑笑揉她頭髮,「不要讓我一天之內把幸福指數全部敗光啊。」
關行洲在明知道接下來兩人相處的時間會大幅減少的情況下,卻沒有同意由舒窈主動提出來的同居建議,為什麼?
明明他們在這段戀情開始的那天、不不不,遠在這之前,明明他們就已經預定以及確定對方就是自己下半生唯一的選擇了。
明明他也已經改變了很多、不再懷揣著過去的那些自卑和躊躇,與舒窈互相見過家長,並且連家長都引頸盼著他們倆早日結婚。
但關行洲就是莫名覺得要再等一等。
等什麼呢?
*
時間走得飛快。
從深秋到初冬,又從初冬轉眼到了來年春節。
這期間洛瑋進了A市某研究所,畢業之後第一次以獨立研究員的身份開始新的工作,並帶兆嘉回了一趟隔壁市她老家——其實她期間在兩邊往返了好幾次,最後一次,臨近春節的時候,兆嘉開完公司的年會,厚著臉皮提著禮物就跟她一起上門去了。
慕容則在天天被塞狗糧的夾縫中艱難的求存。
幾人每每好奇他怎麼就寧願天天啃狗糧也不找女朋友的時候,他回答倒也理直氣壯得很:「沒道理我哥們兒一個個都找的是真愛,輪到我就隨便得像路邊挑選大白菜。」
也不知道當初那個口口聲聲要相親相一個姑娘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人是誰。
除夕的當天,下午舒窈去了關家拜訪,晚上關行洲則過來舒家陪著一家人一起看春晚。
這年的春節很晚,早在過年之前就已經立春,等到元宵的時候,天氣都已經轉暖了。
於是元宵那天晚上,舒窈接到關行洲電話后從客廳走出來,就見他提著一簇花枝站在柵欄之外。
幾個月前,他們約定過來年的春天一起把十年前寄樣在別人家裡、迄今已經幾經插枝的月季移栽回來,第一次提到這話題的時候,關行洲心裡一點底都沒有,看不見也沒有勇氣去看兩人的未來。
但原來有些事實現起來居然比想象中要容易那麼多。
舒行之和景瀾出去散步看燈會,洛瑋則回國以後就已經在附近小區自己安家,這晚家裡就只有他們兩個。
關行洲鬆土,舒窈把月季花枝挨著插進土裡去。
十年前也有個人來這裡插花。
在夜深人靜,屋主人都已經陷入沉睡之後,偷偷的,懷著一顆「贈人玫瑰」的少男心。
而現在他們是兩個人了。
要說有什麼相同的地方,關行洲隱約記得那天晚上的月亮也很大很圓,就像今天晚上一樣。
人還是一樣的人,月亮也還是那個月亮,連心都依然是同一顆赤誠的心。
關行洲自覺這理所當然的同時,又頗有些不可思議,看著新填上的土滿懷期待道:「希望它們都能長出來啊。」
「長不出來也沒關係。」舒窈淡淡道,「明年春天再插就好了。」
關行洲笑著握住她的手。
兩隻沾滿新鮮泥土的手。
是啊,每年春天再一起種就好了。
反正以後他們每年的春天都會在一起。
「再種一株玫瑰吧。」他道。
舒窈漫不經心把玩著他的手。
「想想還是有點不甘心啊。」關行洲苦著臉道,「我一直以為自己送給你很多玫瑰呢。」
「那就種白色的。」舒窈一點點撣他手上的泥,「紅色我還是喜歡月季。」
關行洲笑開,忍不住湊近親了她一下:「你怎麼這麼甜?」
舒窈面無表情瞅他一眼:「大概因為每天被你塞糖。」
於是關行洲又被她甜化了。
*
春節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
自從兩人成為「網紅」以後,舒窈固然與以前的同學都沒有聯繫,關行洲這頭保持聯繫的同學卻不在少數,跟他保持聯繫還知道他以前喜歡舒窈的也不在少數,但說到底都是十年前的少年往事了,如果不是網上看到不可思議的視頻和照片,這些同學誰又能相信關行洲居然事到如今都還喜歡他高中喜歡的第一個人、並且真的就如願追到了高冷的女神呢?
自自然然的就有人提出同學會的邀約。
關行洲原以為舒窈對此不感興趣,誰料她卻一口答應下來。
同學會當天,兩人相攜前往,不出所料得到明星走秀般的待遇,但玩笑大多數依然朝著關行洲,畢竟雖說時隔十年,可舒窈依然是那個氣場無敵的舒窈,讓眾人頗有點望而卻步的意思。反倒舒窈自己,中途時忽然跟大家敬了一杯酒:「謝謝你們當初照顧我。」她道,「雖然我知道都是關行洲拜託你們。」
一句話打破了同學間的隔閡,也讓一干同學確定這兩人確實從那時候起就暗度陳倉。
以及那杯酒當然是進了關行洲的肚子里。
後半夜兩人一起回家時,關行洲忽然道:「其實那個時候你年紀最小,卻智商最高,成績最好,長得也最好看,同學里喜歡你的人有很多。」
他抬起頭,朝著舒窈頗為得意笑了笑:「可是敢沒臉沒皮非要天天黏著你的人就只有我一個。」
「我讓他們來找你說話,前提就是我跟你走最近的優越感啊。」手背在身後,關行洲得意洋洋道。
舒窈也不知道這種事有什麼好得意的。
但他們還是在深夜無人的街頭,接了一個自然而然的吻。
*
春節過後,文川開始為一年一度的NBL做準備。去年的慘敗讓文川每一個人都憋足了勁,當中自然也包括已經轉而當助理教練的關行洲。隨著球隊集訓、封閉式訓練的增加,他的忙碌程度很快超過了舒窈,這期間兩人十天半月見不上一面都是常事,但兩人的膩歪程度似乎也沒有因此減少,舒窈但凡有時間就會趕到集訓地點來看他,關行洲雖說捨不得讓她辛苦,但也不能否認每次見到她自己都被甜得找不著北。
球隊隊員都被他們倆秀恩愛秀麻木了,還特意給舒窈獨特的示愛方式歸納出一個套路——一本正經面無表情的假裝自己並沒有在秀。
舒窈當然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她喜歡來看球隊訓練還有一點是在於:每次她總是能看到球員的進步,她知道這裡面有關行洲很大的功勞,也知道他會因此高興,是以她也為此而高興,甚至是驕傲。
四月末,她實驗室里一個階段的學習和研究算是初步告一段落。
短時間內她沒有開始下一階段研究的打算。
因為五月初,NBL常規賽正式來臨了。
從常規賽第一場開始,舒窈一場也沒有落下。球隊征戰到什麼城市,她也就跟去什麼城市。
比賽期間關行洲再是想照顧她,總歸是有點有心無力。但舒窈還真是從第一天起就沒有體會過孤孤單單坐觀眾席的感覺,畢竟他們倆在這大半年裡已經有了相當紮實的「CP粉」,她從第一天見到來應援的姑娘並被她們包圍在中間,到後面已經相當淡定了。
CP粉總是根據比賽地點的轉換而轉換,唯獨她始終處在每一場觀眾席的中央。
眾人也已經習慣了日常面無表情的她一到了比賽中間就化身成又叫又跳的小粉絲,並且還暖心的為她截取製作了表情包,名字叫「從各種角度演繹面無表情為愛應援合輯」。
關行洲最近天天都靠在微博評論和話題里收集她的各種截圖和表情包來減壓了。
舒窈給他一個面無表情的表情。
但文川這一賽季迄今為止的成績無疑是很好的。
冬季時球隊又添加了幾名新隊員,磨合了幾個月,再加上邢雲丘關行洲這一對師徒教練的默契日益深厚,新賽季上文川無論打法還是戰術,相比去年都有了相當大的變化。
這一次任誰也沒準備止步於常規賽。
而決定文川能不能一舉挺進季後賽的這場比賽在七月初,A市。
贏了這一場,他們的季後賽門票也就拿穩了。
比賽當天的體育館人山人海。
關行洲站在下面環顧四方觀眾席時,感覺自己是經歷了相當奇妙的一個輪迴。
他知道舒窈此時就坐在觀眾席上。
去年的這時候他則一點也不知道,那時候他甚至還在為舒窈的消失而心煩意亂,都有點想不起當時賽前到底都想了些什麼。
今天來為他這個場邊助理加油的人也很多,雖說位置變了,但他彷彿卻不經意間實現了去年這一天的夢想。
但他心裡知道,今天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件事,和一個人。
今天他一定要贏。
去年在這個場上他流過的眼淚,直到這時彷彿他能還能感受到餘溫。
但今天過後,他不想再記得那種失敗的溫度了。
他看向觀眾席的某一方。
舒窈的目光正遠遠的、牢牢的鎖住他。
她揮了揮手,他笑了笑,而後回過頭去。
比賽開始。
*
舒窈叫得比之前任意一場都更加盡興。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總是一遍遍浮現去年在這個場上,那個人是怎麼樣的拼盡全力,最終卻還是輸掉了比賽。
當時她怎麼想呢?
她既沒有跳,也沒有叫,甚至都沒有站起來過。
她今天彷彿是要把去年的份都補齊。
希望再也不要看見那個人傷心的挫敗的眼淚了。
希望他以後只會開心地笑。
她為此而竭盡全力地大喊加油,一如一個真正的粉絲。
不,她就是一個真正的粉絲。
她崇拜著即使喪喪的也永遠都學不會放棄兩個字的關行洲,正如關行洲也崇拜著總是面無表情的他。
*
哨聲響。
比分88:83。
文川獲勝。
四周的尖叫與吶喊聲彷彿要掀開體育館的房頂。
舒窈卻什麼也聽不到了。
猝不及防的,她眼淚在哨聲響的那一刻就掉下來。
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掉眼淚。
她甚至都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場合、為了這種事情而掉眼淚。
好像也不是因為激動。
就是突然想到場下那個人去年怎麼也忍不住還假裝是汗水的眼淚,那時候壓制在心底的心疼,彷彿到這個時刻才終於完完全全反饋到她身上。
心疼和驕傲。
大概就是這種感受吧。
數不清的歡呼聲中,她一個人洶湧卻無聲地哭著。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身邊的聲音彷彿是小了很多。
舒窈後知後覺地抬起頭,才發現本應該在台下和隊友們抱在一起歡呼的那個人,居然已經來到他面前。
而原本圍繞在她身邊的人不知不覺也都已經退到一邊去,轉而把他們兩人都圍在了最中央。
他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頭髮也亂七八糟耷拉在頭上,怎麼看都是個狼狽的模樣,偏偏又長了一張很帥的臉,以及一副因為衣服粘在身上而更讓人看得更清楚的好身材。
擦掉眼淚,舒窈忍不住道:「你真帥。」
又狼狽又帥的關行洲明顯很緊張,一副手腳都找不到地方放的樣子,舔了舔嘴唇,又舔了舔嘴唇,這才幹巴巴道:「那什麼,我給你唱首歌吧。」
舒窈難得遲鈍地眨了眨眼。
關行洲卻已經自顧自地唱開了。
清唱。
「曾聽說過尋覓愛情就像天與地別離和重聚過程而我跟你平靜旅程並沒有驚心也沒動魄的情景」
講道理,關行洲唱歌水平也就那樣吧。
況且他還唱著舒窈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但沒關係,有人已經自動給舒窈檢索了歌名與歌詞,並且貼心的把手機遞到她眼前,甚至還給關行洲開了伴奏。
舒窈看到手機上寫的,這首歌是歌神的《你的名字,我的姓氏》,粵語。
然後又有人給她遞了新的科普帖。
哦,這首歌是一位知名詞人寫來恭賀歌神結婚的,一首純粹的為了愛情、幸福、婚姻而寫的歌。
舒窈看著歌詞,每一個字都看得很認真。
但其實,就算她沒有歌詞,就算她聽不懂,她也會很認真地聽。
畢竟唱歌的人是關行洲。
畢竟關行洲想要傳達給她的東西,就算沒有歌詞,她其實也能聽得到。
怎相信最迴腸盪氣之時可用你的名字和我姓氏成就這故事;從此以後無憂無求故事平淡但當中有你已經足夠快樂童話像你我一對已經足夠
唱完最後一句,關行洲收聲。
所以他這是想做什麼呢?
舒窈怔怔看著他。
「我就是……我其實一直都很遺憾。」緊張再加上唱歌,關行洲嗓子都啞了,滿頭大汗看著舒窈,「去年的這天,我跟你重逢的那天,偏偏讓你看到最差勁的我。我也不是說覺得丟臉或者想挽回面子吧,我就是……」
他朝著舒窈往前一步,聲音發著抖:「我就是一直很氣自己沒有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給你看到最好的我,你明白嗎?」
舒窈有些遲緩點了點頭。
「我每天都想跟你結婚,跟你睡覺,但是我……」他抖著聲音道,「我知道我們的故事很平淡,我也希望我們一輩子都這麼平平淡淡但是很幸福,但是我卻不想就這樣平淡的就跟你……也不是平淡吧,我只是很多時候我都想,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回到這一天,就是重新跟你有一個很好很好的開始,這一次我不會再假裝我不是我了。這一年來我總是想著這個,好像只有完成了這件事我才能、我才可以……我就不會覺得讓你受委屈了。」
舒窈清楚的知道,此刻靜默的只有自己這一小塊地方。在直徑五米之外,還有很多人在鬧在哭在笑。但她就是很奇異的彷彿在人聲鼎沸中聽到關行洲砰砰的心跳聲,她覺得這可能是幻覺,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心跳聲不是關行洲的,而是她自己的。
她情不自禁也往前走了一步。
兩人之間只隔了大約一米的距離了。
「我現在覺得今天已經可以覆蓋去年的那一天了……你覺得呢?」關行洲緊緊盯著她。
舒窈於是又點了點頭。
「那我、那我……」關行洲忽然撲通一聲跪下去,一直緊緊握著的手終於鬆開,攤開來的是一個小巧的飾品盒。
舒窈都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周圍先響起一聲聲的驚呼,甚至還有人在旁邊小聲提醒道:「洲洲,求婚應該單膝著地,單膝!」
舒窈的心因為「求婚」兩個字忽然狂跳起來。
關行洲則是在手忙腳亂地想收起一條腿擺成單膝,大長腿收了好幾次才好不容易收回去,整得他滿頭大汗的:「那什麼,我就是、我……我有點緊張。」
「你這叫有點緊張嗎?」站在他旁邊的幾個妹子異口同聲道,「你這明明是高度緊張!」
關行洲被她們起鬨得更緊張了,抬頭看著舒窈,腦子裡一片空白,半晌獃獃道:「我、我準備好的台詞……我給忘了。」
眾人:「……」
「……沒關係。」舒窈很冷靜道,「你只要別忘你要做什麼事。」
做什麼事?
那當然是求婚!
「我們過年種的月季已經開花了,玫瑰、玫瑰也開了。」
被她一句話重新拉回人間,關行洲死機的腦袋終於成功按了重啟:「然後今年我們就認識十一年了,我喜歡你也一樣久。」
「你知道的,我對你就是一見鍾情,但是我……」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想了想,又換了個說法,「但是因為對象是你,所以我感覺自己一點也不膚淺。」
「我剛才唱的那首歌,名字叫《你的名字,我的姓氏》。我是想跟你說,你永遠都是舒窈,但是我也想你成為『關行洲的舒窈』,嗯……簡稱就是關太太。以後我們在一起,可以要孩子也可以不要,隨你高興。如果有孩子的話,跟你姓或者跟我姓都可以,隨你喜歡。我現在沒什麼存款,但是我每個月的工資都固定存在一張卡上,那張卡我準備很久了,就想在今天交給你。剛才你誇我很帥,我也覺得……但是以後就算有不帥甚至更丟人、更失敗的一面,我知道你也通通都會接受。我……」
他一邊說話,真的一直都是滿頭大汗。單膝跪地,卻分明是個不安的樣子,話說到這裡,扭來扭去,終於開始改成雙膝跪地的姿勢,同時打開了手裡方方正正的飾品盒。
裡面理所當然地擺著一枚戒指。
一看就是舒窈風格的那種簡單的造型。
周圍起鬨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了。
關行洲的隊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圍上來了,只是誰也沒有說話,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不由自主放輕了。
「舒窈,我愛你,過去愛你,現在愛你,以後……反正活著一天,我肯定都愛你一天。」關行洲重新雙膝跪地的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就流眼淚了,「求求你嫁給我,我知道以後我們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兩個人。」
他眼淚落下去,恰好落在戒指的碎鑽上,折射出亮晶晶的光。
舒窈看著那點光,一時間彷彿想了很多,又彷彿什麼都來不及想。
十一年。
人生又能有幾個十一年了。
況且這個十一年中有整十年都被她耽誤過去,也被她一度以為自己根本不可能擁有。
現在卻通通都屬於她了。
不可思議。
也許這才是發生在她身上最大的奇迹。
更何況眼前這個犯規的人還說了那樣一句讓人心動到犯規的話。
舒窈低下頭去。
周圍人都瞪大了眼,屏息凝神等著她去親吻「新郎」的時候,卻見她親吻的偏偏是「新郎」手裡的戒指——上面的淚珠。
「以後別哭了。」親吻過後,自行取出戒指為自己戴上,舒窈道,「『最幸福的兩個人』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再哭不是打臉嗎?」
關行洲獃獃看著她。
舒窈蹙著眉頭:「你等什麼?等我『親吻新郎』嗎?」
周遭人群彷彿是被這句話給解開了封印,一瞬間再不復剛才安靜如雞,一聲聲聲嘶力竭的「親吻新娘」唬得關行洲跳起來就朝著舒窈親過去。
眾目睽睽下長達三分鐘的法式熱吻。
急匆匆趕上來觀眾台的邢雲丘簡直氣到要暈過去:「你們、你們……為什麼你們次次都要來搶我們球隊的風頭!為什麼?!」
「哎呀打籃球哪有求婚和接吻好看啦。」旁邊有妹子不服氣地嘟囔。
「打籃球不如求婚!」
「打籃球不如接吻!」
眾人起鬨聲中,關行洲和舒窈意猶未盡的分開,雙雙轉過頭無辜地看向邢雲丘。
邢雲丘:「……」所以是我打擾你們接吻了!是嗎?!
……好像還真是TT
但是沒接夠吻的兩個人明顯都沒心思理他了,也沒心思再理會眾人,剛才明明還情真意切恨不得把心剖出來的關行洲此刻面對觀眾,敷衍得簡直不要太明顯:「結婚的日期定下來我會在微博上講,你們想來的我們到時候再具體商量。」
他一邊說著話,兩人已經手牽手朝著大門的方向跑過去。
眾人哪裡肯輕易放他們走:「等等等等,你們幹嘛去啊?趕著去投胎啊!再聊聊啊!」
「聊什麼聊!」關行洲頭也不回,「趕著回去見兩邊家長呢!」
「聊什麼聊。」舒窈十分冷酷,「見完家長趕著一起睡覺。」
眾人:「……」
算了,你們開心就好TT
*
他們當然開心了。
*
認識了很久、互相喜歡了很久、在一起了不算久、剛剛定下彼此準備共度餘生的兩個人,一出體育館的大門,被陽光照射到舒窈手上鑽戒的那一秒,就忍不住又吻在了一起。
嗯,他們很開心。
畢竟他們註定要成為全世界、不不,是已經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