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紅飛過(上)

亂紅飛過(上)

穆菲凡遇見莫言磊那天,距離她的行期只有三天了。

從前在三流言情劇里看見女主角一旦為情所困,毫無例外務必遠走他鄉,菲凡總是從鼻孔裡面微笑出來,可是事情論到自己頭上,思來想去,無奈間也只好出此下策。

菲凡沒有告訴一班狐朋她的出走,誰都忙,哪有空聽一名准怨婦惡毒傾訴。自從超過25歲,菲凡已懂得如何避開自取其辱。

說起來菲凡是有資格混入自古以來浩浩蕩蕩怨婦隊伍的,她沒有挑李崢的來處身家,只因為喜歡他那孩子般純凈的笑,穿著租來的婚紗就一臉忠貞進了洞房。婚後不過7個月吧,菲凡親手掛在門臉兒上的大紅燈籠尚紅得涉嫌艷俗,就有小姑娘哭咽咽找上門來,說沒有李崢她簡直活不下去。可巧沒有李崢菲凡是活得下去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於是菲凡乖乖讓位。

消息的走漏緣於她想要訂購一張折扣機票,以後的路還長,一個女人獨自盤桓江湖,不得已精打細算。那邊地勤小姐有點為難:「我請示一下主任。」須臾就有一個頗具裂帛之韻的男聲接過來:「這位小姐,您本年度飛程累積是否已超過6000公里?」菲凡立刻就聽出他的聲音,遲疑了一下,還是回答:「是。」只這一個字,那邊的驚喜交加已橫穿長長的電話線倏然撲至菲凡面前:「菲凡,真是你嗎?」菲凡深吸一口氣:「黃天,你好嗎?」

一個不難看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是有老情人這回事的,但老情人的意義如何就看個人造化了。菲凡短短一生除了李崢,還真沒遇人不淑過。就是李崢也不是壞人,滿世界花花草草的亂點心思還不是人之常情?難得像李崢這樣敢愛敢恨,一力擔當,並沒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懺悔不迭,清清爽爽一句:「是,我喜歡她。」倒令菲凡自慚鵲佔了鳩巢。所以當餞行宴間黃天悄悄湊過來,一張娃娃臉彷彿遭了大人氣的孩子,菲凡趕緊陪上笑臉:「這次走是我主動請纓,也算升職呢!」看看黃天骨碌碌亂轉的狐疑目光,菲凡急急補充,「我喜歡北京,真的。」

「好吧,」黃天嘆口氣,「可是菲凡,我想我有義務提醒你,說到底這還是個男性強勢的世界,女人太要強了是吃虧的。」

菲凡莞爾,連榮冠二世祖之譽的黃天都進步到憂國憂民了,真是歲月如飛刀它刀刀催人老。

「菲凡——」黃天忽然低喚一聲,看住她的眼睛,「今生我雖沒福氣伴你左右,可是你記著,無論你在何時何地,遇見什麼難處,別忘了有我。」

菲凡點頭,不知怎麼有點惻然。黃天真是老道了,這樣給她面子——現在已不是她高高在上游刃自如的時刻。聽說他太太比他小5歲,非常漂亮。

言磊就是在這時躍入菲凡眼帘的。與他目光交接的一瞬菲凡飛快地避開了,倒不是什麼猶抱琵琶,而是她疑心自己彼時有否很不爭氣地眼圈發紅。忙忙地就面前的碟子挾一筷什麼送進嘴裡,呵一聲掩住嘴巴,好辣!有什麼理直氣壯濕了面頰。

然而當言磊驀然出現在千里之外菲凡的面前菲凡仍吃一大驚。當時她正抱著電話跟一個硬要「穆小姐單獨請我一回我就簽單」客戶苦口婆心娓娓道來,心下恨不能生出萬丈魔手一路直摑過去。這真是個逼良為娼的年代。擱下電話自覺髮絲紛亂身心俱疲,估計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恍惚中有個影子靜靜佇在那裡彷彿很久了,她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那一對凝注的眼睛。

「不來,我怕自己會後悔。」

這是言磊對菲凡講的第一句話。他的直白令菲凡有些無所適從,但她隨即鎮定下來:「來京公幹?」

「不,但為伊人。」

菲凡經年累月築起的高高堤壩就此吱吱作響岌岌可危。

言磊的第三句話是:「我是莫言磊,黃天一起長大的朋友。」

菲凡後來算來算去發覺言磊少掉了最關鍵的一句話:「某女名媒正嫁的先生。」而這一句,將力挽狂瀾於忽喇喇千里長堤。

然而一切都晚了。菲凡不是全無怨尤的,當言磊當她的面對著深夜來電口吻不耐:「我在西安,明天飛回去。」她睇住天花板上枝形吊燈糾糾纏纏的水鑽穗子——一盞燈,平白需要這麼些累贅的裝飾么?穆菲凡的愛情,只需那一根發力牽引的索繩。

言磊接完電話總是伸出長長手臂環住她,環得緊緊的:「菲凡菲凡,我被你害死了——我怎麼可以這樣愛你?」

菲凡身上心下一陣冷又一陣熱,嘴角斜斜飄出一抹笑——在言磊來看就是風情萬種,說:「我並不是潘金蓮——」她並不是在**,可他以為是了,一把擎起她。言磊的微笑敦實熱切,菲凡的微笑遙遠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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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女性的情感文學小說《誰能陪誰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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