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窺伺

柳愛蓉現在很不好。

她早就已經醒來了。

然後卻失去了對身體的操縱。

眼睜睜地，感覺到自己在行動，在說話，卻無能為力……

這就是被鬼附身的人的感受嗎？

冰冷，寒透骨髓，被擠壓，好似背負著一個人的重量，沉甸甸的，各種感覺都很難受……

「不要，不要——」

看著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懸浮在百米高的空中，地下的人和車都小得像是螞蟻一樣，她禁不住尖叫起來。

可惜，她完全發不出聲音。

現在主持這具身體的，已經不是她這個原主了。

「肉身好比軀殼，元神方是本尊，這位姑娘，白某隻是借用你這廬舍一用，不必擔心，用完就還。」

一個溫柔、陽光的男聲猛地從她的口中傳出。

顯然，是這個俯身的可恨傢伙在說話。

「這，哪有這樣的？」

柳愛蓉哭笑不得。

「還，還有，我穿的是裙子啊·········」

高空之上，風很大，又是穿得裙子··········

那男聲啞了，柳愛蓉感覺到眉頭狠狠地擰了幾下。

接著，柳愛蓉的身體猛地向下飄去，腳踏實地。

「··········抱歉，是我孟浪了，竟然忘了這事，希望沒有被拍到吧。」

一邊這麼說著，另一邊，這個男鬼，就用著柳愛蓉的身體，像是古裝武俠電視劇里那些輕功絕頂的高人一樣，輕鬆地在大廈之間跳躍，一步就是三四十米。

遇到實在跳不過去的，乾脆就凌空虛度。

最初的恐懼感過去了之後，柳愛蓉的好奇心也提了起來。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找上我？」

「我？我只是一個在人間遊盪了很多年的孤魂野鬼。」

「至於找上你，是因為附在你身上比較容易，你的軀殼簡直就是不設防的。」

「給你個忠告，你最好尋個名師，好好修行，像你這種，靈肉分離之症，相當危險。尋常的一驚一乍都容易把你魂魄嚇掉，哪天睡著了發現自己魂兒都跑出去了也不稀奇。」

「你這樣的情況，在過去仙盟還在的時候，是天生的走無常，適合走神道，前途遠大。」

柳愛蓉先是被前面的話嚇到，後來聽到仙盟就來了興趣。等說到走無常，不禁開口問道：

「走無常，是民間的那種說法嗎？」

民間有走無常一說。

據說夜晚在屋外點上一盞油燈的，就是走無常。

傳說這種人，在晚上夢中魂魄出竅，去往地府點卯應差，擔當地府勾魂無常這種鬼差之職務，接引生魂。

然後，在天明之前，就要卸了差事，魂魄歸竅。

這樣陽人擔任無常的事，就叫做走無常。

屋外點一盞燈，就是特意標註，避免回家時走錯路。

不過這都是坊間傳說罷了。

「民間傳說，不過是穿鑿附會罷了，所謂走無常，其實是一種神道修行法門。」

「修行此法，首選天生靈肉分離之人，這種人出魂魄最容易。」

「魂魄離體，凡人不過是一陣影子，被凡間的小風小雨一吹一淋，就雨打風水去了，遠沒有修道人的陰神凝練強大，這也是你們這一種人最大的危險，莫名其妙地遁出魂魄卻被風吹散了，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不過你要是入了那些門派，學走無常，就能藉助儀軌，與地府鬼神定下法契，藉助神力迅速凝練魂體，然後每晚去城隍土地那邊領差事，接引生魂、抓捕遊盪在人間的冤魂厲鬼，一點點積攢陰德。」

「如此幾十年，待你陽壽將近，想必也能積攢下一筆陰德，靠著這份資歷和功績，就能在死後不入輪迴，在地府當差，比如無常一職，當然也有人功績很大，能撈到一個文吏。」

「這就神道了，不重修鍊，重陰功，走升遷之路，沒有三災九難，更有俸祿可拿，也算是得了長生，除了要受到天規陰律束縛，不太自由，別的倒也沒事。」

正在說話間，「柳愛蓉」已經來到了一間成衣店。

隨後，來到了一方落地大鏡子前。

柳愛蓉驚訝地看見，鏡子里的她，漸漸顯現出兩個人影。

「莫怕，莫怕，我不是那等惡鬼，而是修鍊武道而成的武道元神，不如佛道兩家練就的元神變化難測，但也讓我駐世千年。」

「只是最近，我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人在旁窺伺，恰逢你在通靈，就順手驅趕了一幫遊魂，借了你的廬舍暫避風頭。」

「我生前不少手段，都是內家玄功，需要肉身配合，之前那個樣子不耐久戰，可能會很危險，但現在我就不怕了。」

「借用你的身軀，如今熟悉了，大約也能發揮我生前四五分功力，想來應付宵小也是足夠了············實在不行，我也可以以你的名義報警。這可是只有你們這一代人才有的好事情，擱在我們從前的年代，哪有這麼方便！」

「一會兒，咱們還回去，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打我的主意。」

「柳愛蓉」對著鏡子自言自語。

隨後，柳愛蓉發現自己恢復了身體的控制權。

那個男聲在心底響起：

「你這小姑娘，快點換衣服，放心我不會偷看的！」

不等柳愛蓉發飆，他繼續說道：

「等我渡過這次難關，就指點你一門上乘內功，保證教會你！」

···········

為民大廈。

林正陽已經在這裡貼滿了符籙。

門窗死角、出入洞口，牆壁天花板上，都沒有放過。

世人都道鬼魅難防，不是沒有道理。

這等虛妄之物，沒有實體，可以輕易穿牆而過，等閑難以拘束。

不過有一得就有一失。

缺了身體的庇護，魂體本身是極其輕而散的，相對來說很脆弱。

一陣微風，好比鋼刀刮骨，削下血肉；一陣小雨，神似天降冰雹，頭破血流。

普通人壽盡而終，魂體最弱，別說風水雨打，就算在無風無光的靜室，也不過七日就散了，就連地府也去不得。

這就是所謂頭七。

只有那些個魂體強壯的，才有機會去往地府。

至於轉世，那更是少之又少，排隊都輪不上的好事情。

非是身份特殊或者有陰功之魂，是輪不上轉世的，只好在陰間受苦受窮。

成氣候的厲鬼，逃過地府管制，強行逗留人間。

這一種鬼物，不懼怕普通風雨，但也畏懼陽光、雷火一類，聽不得雷霆，照不得陽光，不然必定受到重創，不死也殘。

這一點，無論多厲害的鬼物，都或多或少存在這個隱患。

只因為鬼物熄滅了陽火，顯出鬼氣，本質是陰性，加上沒有肉身庇護，最被克制。

所以對付厲鬼，最好是用雷火、陽光。

以上這些，只對於通常情況而言。

這次的對手不同。

不光是白天也能附體，而且還有一身武功，甚至能用真氣凌空飛行。

這說明它生前就是一個武俠，而且功力不淺，多半完整地保留著生前記憶與神智。

既然對方不是毫無理智的那種傻子，卻還是大搖大擺地顯現出來，不像別的同類那樣默默躲起來修鍊，那自然說明對方有這種底氣，完全不懼可能引來的麻煩。

林正陽不敢小覷對方，更別說，他自己也不過就是個修行了十幾年的小角色罷了。

當下把所有地方都檢查好了，就等著把它引過來困住。

至於怎麼引人·········這就得看客戶那邊的了。

「嗯？」

林正陽皺眉望向窗戶。

又是那種熟悉的窺伺感。

仔細望去，卻一無所獲。

「又有人在盯著我？難道是沖著我來的？」

修行人的靈覺相當敏感，他已經是多次感受到有人在盯著這裡了。

臉色陰晴不定，林正陽有些後悔冒失地接下這個單子了。

「似乎有意外的攪局者·······難不成，是沖著這個劍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