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故事

「我從前也住在海外，怎麼沒見過你？」女人盯著我，忽而眸子一黯，自言自語道，「也對，我已經離開家太久了。」

我一顆心跟坐過山車一樣，乾笑了兩聲。

「我叫青媚，你叫什麼名字？」她問我。

「楊九月。」

「很俗氣的名字，我們狐族不會取這種名字，想必是你那人類母親給取的。」青媚輕蔑地看了我一眼，語氣柔和了許多，問我，「你爸和你媽，現在還在一起嗎？」

「當然在一起，他們很恩愛。」我只能問什麼答什麼，見機行事。

誰料我回答完這個問題，青媚就陷入了沉默。

她的模樣看上去有些憂傷，半晌，低聲冷哼道：「哼，我們狐族的男兒都痴情，但願你的母親，不要辜負了你的父親。」

直覺告訴我，青媚話裡有話，難不成她經歷過什麼？

我也不敢多嘴問她，她對我放棄了攻擊，我瞧見窗外的村民還站在原地。

腐爛的臭味愈發濃烈，我不禁屏住了呼吸。青媚發現我的疑惑，嬌媚地一笑：「沒錯，這個村子里的人，都是我殺的。」

她語調中透露著得意，就好像殺死了這些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我盯著她發獃，她靈動的眸子轉了轉，語氣輕鬆：「因為這些人都有罪，他們聯合殺死了一個無辜的孩子。」

「一群人聯合殺死了一個孩子？」我驚訝道。

青媚靠在窗邊看著底下的村民，輕聲回我：「既然有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這個村子叫做酒泉村，村民世代靠著釀酒為生。那還是在三百年前，村裡與外界隔著一座大山，由於交通不便，村民想要將酒運出村外販賣，就得靠馬車拉。只是出村的山路顛簸，山坡上時常會有碎石落下。有一次，村裡一個年輕小夥子負責運酒，不幸遇上了落石滑坡。」

馬兒受了驚，連帶著小夥子與一大車酒，一起摔下了山崖。

也不知道是何等的福分，小夥子摔下萬丈懸崖竟沒有殞命。等到他從昏迷中清醒時，發現自己的右腿骨折了。

酒罈子碎了一地，濃烈的酒味嗆鼻。

身後有個醉醺醺的聲音問他：「這些酒是你的嗎？」

小夥子轉過頭，瞧見一個滿臉通紅的年輕女孩子。她手上抱著一個半碎的罈子，壇中依稀可見還有未灑出的酒。女孩子問完抱起酒罈仰頭咕嚕一飲，心滿意足道：「沒想到你的酒釀得這麼好，謝啦。」

「等等……這位姑娘，我的腿斷了，可否幫我找名大夫？」小夥子見女孩子想走，趕緊向她求助。

「嘻嘻，這萬丈懸崖的地方，哪來的大夫？」女孩子打了一個酒嗝，俯下身去檢查小夥子的傷勢。她的手捲起他的褲腿，小夥子有些害羞地退縮，女孩子瞪了他一眼，「矯情。」

話音剛落，她雙目一閉，竟然睡著了。

那是村裡最陳年的一批酒，後勁可想而知。

小夥子很無奈，偏偏就在此時，他聽見身後的草叢中窸窣作響。待到他回過頭一看，是一條黑蛇，正趴在草地上對他們吐性子。

「姑娘！姑娘！快醒醒！」小夥子嚇了一跳，這種蛇他從前在山間見過，相傳劇毒無比。他推了她幾下肩膀，可是女孩子睡得香甜，紋絲不動。

黑蛇頗為狡猾，就像是見到了兩個大獵物一般。它權衡了一番，打算先攻擊昏睡不醒的女孩子，飛快地朝著她竄了過去。

小夥子情急之下抱住了女孩子，用後背替她擋住了黑蛇。

那條黑蛇鋒利的牙齒咬在他的身上，疼得他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聲。

「啊！」

正是這聲慘叫驚醒了女孩子，她打了個哈欠，驚訝的發現小夥子中毒了。他的雙手正抱著自己，最後一絲意識尚存之際，嘴裡喃喃道，「姑娘，有蛇，快跑……」

青媚說到這裡，像是在回憶久遠的事，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一會兒，她繼而道：「後來小夥子清醒之後，已經回到了村子里。那個女孩子也在，是她把他救回來的。他不知道她是如何辦到的，不過卻打心底感謝她。女孩子自稱父母早逝，沒有可去的地方，就暫時留在了酒泉村。後來兩人日久生情，女孩子嫁給了小夥子，並在不久后懷孕了。」

故事到目前為止還很幸福，不過我卻預感這份幸福不會長久。

「後來呢？他們生了兒子還是女兒？」我低聲問道。

「兒子。」青媚喜上眉梢，笑容剛一綻放，就僵硬在了臉上，「可是女孩子生產之後元氣大傷，不小心露出了原形。這一幕被接生婆看見，她不顧女孩子苦苦哀求，嚇得抱著孩子跑出了房間。女孩子恢復之後追出去時已經晚了，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她是只妖，這當中也包括她的丈夫。女孩子不知所措，第二天夜裡，她的丈夫主動找到了她。」

小夥子約女孩子去山間，說是有話要與她說。

這是她最後解釋爭取的機會，她當然欣然同意了。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是一場天大的騙局。她的丈夫約她出去，只是為了聯合村裡的人殺死那個新生兒。

等到女孩子回去的時候，她的兒子已經失去了呼吸。

小夥子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放過他們村子，哀求她離開自己。

我聽到這裡，已經猜到了故事的主角是誰。

「所以，酒泉村的村民殺死了你的兒子，你就屠了他們全村。」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心裡說不出是震驚還是唏噓。

按照青媚的說法，故事發生在幾百年前，那麼酒泉村的人應該早就化作了白骨。

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個城市裡？我所看見的那些腐屍，為什麼還能行動自如？

「殺了他們易如反掌，可是我的兒子已經回不來了。我用法術封鎖了整個村子，讓他們變成行屍走肉，讓他們親朋摯友間相互殘殺。我要讓他們的魂魄永生永世都無法投胎轉世。不過，我也需要吸食鬼魂提高自己的修為。」

青媚施下了法術迷惑地府的靈車司機，讓他以為這兒便是地府的九泉村。青媚通過這種方法吸食鬼魂，一直守在酒泉村幾百年。

話音剛落，窗外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聲。

我看見無數的村民扭打在了一起，相互啃噬著彼此腐爛的屍骨。

幾乎就在同時，我胸前倏地一疼，耳邊聽見青媚冷笑道：「我最初還奇怪，靈車司機為什麼送個活人前來。並且，你的身上還有一股很強的陰氣。直到現在我才敢確定，原來你是地藏王菩薩的契約人。」

一瓣蓮花花瓣生出紅色，我的腦海中閃現出兩個字——「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