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天兆（四）

格雷漢姆輕輕地走進瑞雷迪的房子，裡面狼藉一片，桌子和椅子全都翻倒在地，一個沉重的大櫃被用來堵住廚房的門，格雷漢姆從廚房門下縫隙里透過來的光中可以看出裡面有一個人正在來回走動，而且還在翻著什麼東西，弄得「乒乒乓乓」響。格雷漢姆盡量裝作鎮定，大聲說：「有人嗎？」廚房裡立刻沒了動靜，格雷漢姆接著說：「我是警察，我知道你只是惡作劇，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只要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們不會難為你的。」格雷漢姆說話時自己都沒有底氣。裡面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他趴在地上向里看，可什麼都看不到。這時，格雷漢姆突然看見了茶几上擺著一把明晃晃的切菜刀，他把菜刀伸進門下的縫隙，想借菜刀反射的光芒窺視廚房裡的狀況，依然什麼都看不見。格雷漢姆知道裡面肯定有人，自己剛剛還看到有人在移動，他把菜刀又向里伸了伸，突然，一隻尖尖的綠爪子從門縫下伸了出來，拚命地向他抓來。格雷漢姆大叫一聲，驚恐中極力想要從門邊挪開，手中的刀一個勁地向那隻尖爪子上剁去，突然，門裡面也傳出一聲怪異至極的慘叫，格雷漢姆發現自己切下了爪子上兩根手指。格雷漢姆在慘叫聲中扔下菜刀，玩命地沖向門口，頭也不回地向家裡跑去。

莫里爾還在雜物櫥里，已經有些倦了，但他突然被電視里的緊急新聞驚醒，女播音員慌急的聲音正在講述：「大家將要看到的是由42歲的羅梅昨天下午拍攝的，發生在巴西的巴索方陀市，他兒子7歲生日宴會上。羅梅先生把錄像交給了當地新聞機構，我們是在幾分鐘前剛從衛星上接收到的，你們將要看到的畫面，已經讓很多人受了嚴重刺激。」畫面上是一群小孩擠在窗前拚命叫嚷著，鏡頭晃來晃去，人群一片混亂，攝影師順著一個小男孩指的方向拍去，可畫面上只是一個空蕩蕩的小巷，沒有什麼東西，莫里爾正納悶，可突然，小巷盡頭出現一個綠色皮膚的人形怪物。莫里爾驚呼一聲，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電視里那個怪物向鏡頭極快地瞟了一眼，迅速地消失在鏡頭外。莫里爾顫抖著靠在牆上，瞪大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格雷漢姆到家的時候，莫里爾和兩個孩子正並排坐在沙發上，三個人一聲不吱，莫里爾也不說話，幾分鐘前受的刺激還沒有讓他緩過神。格雷漢姆平時知道摩根愛看外星人探索之類的書，他一向不以為然，但這次，他先開口詢問摩根：「摩根，你平時看的那些書都說什麼了？」摩根說：「書里說它們會入侵我們，但不會用我們習慣的戰術，它們會用地面戰，和我們肉搏。」格雷漢姆氣惱地說：「這些事怎麼會有人知道，肯定是瞎編的，書里還說什麼了？」摩根接著說：「一旦它們入侵，就只有兩種結果，一個是他們失敗了，然後回去，帶著所有最強大的武器回來把我們幹掉。」格雷漢姆抬頭看著摩根，猶豫地問：「另一個結果是什麼？」摩根冷冰冰地說：「它們勝利。」格雷漢姆自言自語道：「這些真會發生嗎？」他沉思了一會兒，轉過身來對著家人，略微有些顫抖地說：「我剛剛從瑞雷迪那兒回來，他家裡有一個什麼東西，我不確定那是什麼，但我感覺它想要傷害我，瑞雷迪說那東西可能怕水，我們是不是該到湖邊去。」沒人同意他的提議，沒人敢離開家到野外去，格雷漢姆只好說：「那我們只有一個辦法，去找木板把房子釘上。」

電視里正在報道最新新聞，地球上空的發光體又重新出現了，這次單是安曼、北京等城市上空就有好幾百個，排列成奇怪的陣形，全球274個城市都出現了這些東西，專家說這些是有預謀的，再過一個小時，整個地球上空就會出現一個由發光體組成的、和莊稼地里出現的一模一樣的符號，不過這回出現的將是一個超大的符號。「據估計這是一個巨大的導航系統，所有出現標記的地方都將是他們要著陸的地點，預計著陸時間是在今天晚上。」播音員的聲音不太自然。格雷漢姆恐懼地和莫里爾對視，就在自己家門前幾十米的地方，它們就要在那兒著陸！播音員緊張的語調繼續播報：「全球各國地面部隊已經整裝待發，成千上萬人聚集在佛教寺廟、猶太教會堂和教堂，上帝會與我們同在！」格雷漢姆獃獃地盯著屏幕，沒有一點讓人安慰的消息，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他好容易才說出一句話來：「我們去把窗戶釘死。」

離天黑還有兩個小時的時候，格雷漢姆和莫里爾就已經把樓下的所有窗子都釘上了木板，樓上窗子太多了，他們的木板不夠，只得把樓上通向廳里的門全都釘死。然後，一家人默默地坐在客廳里，這就是最後一夜了嗎？格雷漢姆不知道上帝為什麼要製造這麼多痛苦，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就在今晚？！他回頭看著摩根和波兒，兩個孩子早已被嚇到了。「孩子，但願你們不要有什麼事。」他心裡暗暗地祈求。莫里爾最後檢查了一遍所有的門窗，他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他走進客廳對大家說：「我要去弄點三明治，你們誰要？」波兒小聲說：「我想吃義大利面。」莫里爾摸摸她的小臉蛋說：「親愛的，義大利面太費時間了，我們來點簡單的吧！」「不，」格雷漢姆說：「義大利面不錯，我們都應該吃自己想吃的東西，我來點熏肉，你呢，摩根？」摩根回答：「法國吐司。」格雷漢姆又問莫里爾，莫里爾疑惑地看著哥哥，突然，他明白了，格雷漢姆認為這可能是一家人最後的晚餐了，他黯然地回答：「我要吃炸雞。」

做晚餐的時候每個人都不吭聲，這種等死的氣氛已經讓人無法忍受。格雷漢姆放下手中的活兒抱過波兒，溫柔地對她說：「波兒，有些事情你從來就不知道，你媽媽剛生你的時候，你一點都沒有哭，只是瞪著大眼睛看著屋裡的人，護士們看見你都笑了，她們說你是一個小天使，還說從來就沒見過你這樣漂亮的嬰兒。」格雷漢姆回憶起那段美好的歲月，眼睛里閃著淚光，憐惜地看著波兒的小臉，她也露出笑容。「天啊！不要讓波兒和摩根出什麼事，哪怕讓我自己替他們去死！」格雷漢姆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低下頭專心地做飯。